祁冉也被岳之華攙了來,他面如菜色膝蓋發軟,半天沒說出一句囫圇話,看起來的確被嚇得不輕。
雲倚風問:「屍體現停在何處?」
「後院柴房。」金煥答道,「渾身都是血,也不知是誰與他有這般深仇大恨,前些年魔教作亂生剮活人祭祀,也沒慘成這樣。」
聽他提起祭祀,柳纖纖不由便跟了一句:「會不會是因為這宅子不吉利?昨日我還在同雲門主說,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毛骨悚然陰森森的,結果晚上就出了事。」
「我不信鬼神。」金煥目光環視一圈,「只信有人在背後搞鬼!」
「可那人究竟是誰?」柳纖纖追問,「銀鈴一整夜都沒有響,小廝卻離奇死了,莫不是你那陣法不好用?」
「來之前我已檢查過了。」金煥略一停頓,繼續道:「蛛絲與銀鈴都完好無損,之所以沒有響,是因為壓根無人觸碰。」
這話幾乎是挑明了在說,謀害祁家小廝的兇徒就在此處,柳纖纖打量了一番眾人,不自覺就悄悄後退兩步,與每個人都拉開了距離。
「季少俠。」金滿林突然指著牆根問,「那是什麼?」
其餘人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地上正卷了一大堆被褥,上頭隱隱還有血痕。
岳之華臉色一變:「這……」
「這是我昨晚毒發時,不慎踩到煤炭傷了腳。」雲倚風解釋,「季兄替我包紮療傷,直到天明才歇下。」他仍穿著就寢時的輕便軟鞋,腳上的確打了繃帶,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可白梅閣那頭才剛鬧出人命,這頭就卷著染血的被子想丟,怎麼看都有些巧合過了頭,就連平日裡經常纏著他的柳纖纖,此時也目光微疑,像是不信這番說辭。
房中再度陷入寂靜。空氣如同沾滿水的厚重絲綢,密密匝匝劈頭裹來,冰冷窒息而又倍感壓抑。眾人各懷心事,面面相覷,都想從對方眼裡尋出一絲異常,卻又都無果而返。兇手就混在人群里,這樁事實足以讓最平靜的心也生出波瀾,分明就沒有誰先拔刀,可幻覺里那微弱的武器錚鳴聲,卻像細針一般,準確無誤地刺痛了所有耳膜。
窗外黑雲壓頂,風暴將至。
原本就被恐懼與陰謀包圍的賞雪閣里,此番又多籠了一層猜忌與不信任。
季燕然道:「依靠雲門主的功夫,想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廝,易如反掌,何至於將他自己弄傷?」
金煥與金滿林對視一眼,剛想說話,祁冉卻顫聲道:「阿誠是會功夫的,只是平日裡沒顯露過罷了。」
岳之華一愣:「你那小廝還會功夫?」
「是。」祁冉道,「不單單他會,我也會。我自幼便身體孱弱,前些年母親拿出私房錢,請了個武師上門,瞞著家人教我與阿誠功夫,一來強身健體,二來若遇到危險,也可自保,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事。」
季燕然先前只知祁冉深藏不露,卻沒料到連那一撞就倒的小廝也練過。雲倚風裹了大氅,耐下性子道:「就算阿誠練過功夫,那比我如何?或者更退一步,即便他與我旗鼓相當,那為何在搏鬥時不傷頭不傷身,反而獨獨傷了腳心,這是哪門子的邪派路數,莫非他在打架時專喜歡脫人鞋靴?」
柳纖纖「噗嗤」笑出聲,笑完又覺得事關人命,自己態度未免太過輕浮,於是也幫著雲倚風道:「金少俠,雲門主說得有道理,祁家武師功夫再高,也不會是風雨門的對手。況且就算那小廝當真傷了雲門主,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先處理乾淨血跡再上床,這又不是什麼癱著起不來的大傷,哪有先蹭一被單的血,再捲起來丟的道理?」
她難得平心靜氣說一回話,嗓子又軟又嬌俏,聽起來挺悅耳,況且所言也確實在理,於是金煥抱拳道:「雲門主莫怪,祁兄也是受了驚嚇,一時情急才會胡思亂想。」
「自然。」雲倚風點頭,「走吧,先帶我去看看屍體。」
天上還在落著細碎雪片,飄入脖頸就是一陣涼。季燕然緊走兩步,替雲倚風撐了把傘:「你的毒與傷,當真沒事?」
「熬了這麼多年,習慣了。」雲倚風抬頭看了眼那寒梅傘面,又道,「不過還是多謝季兄,除了包紮功夫稀鬆平常,其它都很好,大氅也很暖和。」
季燕然道:「這是最好的銀貂皮,雲門主若喜歡——」
雲倚風打斷他:「喜歡。」
季燕然頓了頓:「喜歡那便多穿兩天,分別時再還我。」
雲倚風抿嘴:「這回怎麼不送了?」
蕭王殿下內心愁苦,此番出門一共就帶了四條,如何架得住接二連三往外送,按理說風雨門也不窮,為何堂堂門主竟還有霸人衣裳的不良嗜好。
後院罕有人至,上回埋了柴夫之後,就更沒誰肯來,因此雪積得很厚。眾人靴底踩過鬆軟冰碴,不斷發出悶鈍的「咯吱」聲,木門被推開時的動靜尖銳刺耳,搖搖欲墜的舊柴棚看著已有了年歲,下頭用門板胡亂拼起一張床,屍體用白布覆著,隱約有血跡滲透出來。
金煥拉住身邊人:「姑娘還是別去看了,鮮血淋漓著實可怕,免得晚上睡不著。」
柳纖纖停住腳步,又不安地問:「你當真不信鬼神嗎?我這兩天怕得很。」
金煥道:「我不信,況且就算真有鬼神,也該奉行善惡有報,斷沒有濫殺無辜的道理,你我若不做虧心事,又為何要懼怕半夜鬼敲門?」
他說得鏗鏘,柳纖纖便也跟著點頭:「嗯。」
雲倚風伸手掀開白布,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那血呼刺啦的遺容驚了一驚。先前在風雨門時,他也曾幫忙驗過不少屍首,可哪怕是被五馬分屍後的屍塊,看起來也要比這祁家小廝強上許多。
季燕然站在一旁猜測:「如此殘忍,莫非真有什麼血海深仇?」
雲倚風道:「他一個家奴小廝,平日裡頂多為了月錢賞賜,和別院的少爺奶奶卯著吵一架,到哪裡去結這種大仇?致命傷是脖頸一刀,半件衣服都被血浸透,若要殺人,做到這份上也足夠了,實在沒有理由再在身上臉上撓滿恐怖血痕。」
祁冉聽得面色發白:「那為何還要行此舉?」
「這就得問祁兄你了,看平日裡有沒有與誰結過大仇,讓對方非得挫骨鞭屍方能解氣。」雲倚風道,「若實在想不起來,那這兇手要麼在故弄玄虛,要麼乾脆是個口味獨特的失心瘋,就喜歡此等血淋淋的恐怖場景。」
柳纖纖猶豫:「可……」她只說了一個字,眾人卻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可蛛絲銀鈴陣並未被觸發,也就是說,這瘋子很有可能正衣冠楚楚地混在人群里。
雲倚風將白布重新覆好,只道:「先回前廳吧。」
玉嬸很快就送來茉莉熱茶,她也聞聽了祁家小廝的死訊,不過柳纖纖並未說那惡鬼夢魘一般的場景,只道是半夜不小心跌了一跤磕到頭,在外頭昏迷一夜,便再也沒能醒來。雖說一樣可憐,卻總算不再那麼嚇人。
金滿林胡亂吹了吹茶上浮沫,喝一口燙嘴,心裡就更焦躁,索性將茶碗重重放回桌上:「不如這樣,我們先各自說一說,昨晚都做了什麼。」
金煥第一個道:「我昨晚在陪父親下完棋後,到玲瓏閣里同岳兄聊了兩句,回去就睡了。」
岳之華附和:「我的確與金兄聊到了深夜,此後也一直沒有離開過住處。」
雲倚風問:「聊到深夜,都聊了什麼?」
岳之華猶豫片刻,還是老實答道:「在山上這些人里,我與金兄的關係最為親近,所以想請教他,看看轟天雷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想讓他們更相信我。」
「原來如此。」雲倚風瞭然,「那可有聊出結果?」
岳之華嘆氣:「若有收穫,我們一早就該來找雲門主了,可這回當真是一頭霧水,越聊越亂。」聽起來倒還不如不聊。
「我向來睡得早。」柳纖纖接話,「今晨天沒亮時,聽到玉嬸要去廚房準備早飯,我便一道跟了去,金少俠為了小廝之事找來時,我還在幫著蒸包子。」
祁冉道:「我也同柳姑娘一樣,習慣早睡,又睡得沉,直到今天早上才被風聲吵醒。」
雲倚風問:「然後就發現了小廝的屍體?」
祁冉點點頭:「往常我一睜眼,他就該端著熬好的藥來了,這次卻遲遲不見人,我以為是貪睡或者染了風寒,就想去隔壁看看,結果剛一出屋門,就見他正躺在院子裡。」話說到最後,聲音又哽咽起來。
柳纖纖安慰:「祁公子,你也別太難過了,以後要喝的藥統統交給我,我幫你熬好送來便是。」
雲倚風道:「柳姑娘真是古道熱腸,俠女風範。」
「我若真是俠女,早就揪出幕後兇徒,帶領大家一起下山了。」柳纖纖心中不甘,握了握劍柄,繼續道,「你與季少俠昨晚在療傷,應當也不可能看到誰是兇手。這下倒好,人人聽起來都沒空出門,無辜得很,真鬧鬼了不成。」
雲倚風搖頭:「就像金兄所言,我也不信鬼神。賞雪閣內都是高手,不管是誰作亂,最後總會真相大白,姑娘不必著急。」
柳纖纖依舊憂慮:「話是這麼說沒錯,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大雪封山寸步難行,還能怎麼辦。」雲倚風道,「先保全自己吧,以後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加倍小心,切記不可給匪徒可乘之機。」
柳纖纖答應一聲:「好,我記下了。」
「雲門主。」金煥在旁提醒,「我們在這裡互相猜忌,可那西暖閣里,分明就還住了一位高手。」
「暮成雪?」雲倚風放下茶盞,「他要殺你殺我,倒也能想通,可為何要殺一個小廝?」
金煥反問:「那你、我、祁兄、岳兄,再加上季少俠與柳姑娘,這些人又為何要對一個小廝下手?」
雲倚風像是被他問住,思索片刻後才道:「這麼一說,似乎也有些道理。不過若真是暮成雪乾的,那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找上門算帳,讓他血債血償?」
「咳咳!」季燕然趕緊道,「我聽說那殺手窮凶極惡,你們若沒有十成勝算,千萬別貿然行動,就算真貿然了,也千萬別拉上我。畢竟大家都年輕,還指著多過幾年紙醉金迷的逍遙日子。」
「季少俠不必擔憂,倒不會現在就去。」金煥撫慰,「但就如雲門主所言,往後多加注意總是要的,總之在離開縹緲峰之前,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再出事了。」
他這話說得誠懇,可再誠懇也只能是一句輕飄飄的關懷,分量比如落入池塘的柳葉還不如。所有人心裡都清楚,若說上回的驚天爆炸是一個不能輕易離開縹緲峰的警告,那麼這回祁家小廝的慘死,便是幕後操控者發出的另一個訊號,更殘酷的,更令人膽寒的——因為它代表著即便你好好待在賞雪閣中,也一樣隨時都會惹來殺身之禍。
柳纖纖坐立難安,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他會殺了我們所有人嗎?」
話音剛落,祁冉手中的茶盞就跌落在地,清脆的碎裂聲加上窗外沉沉黑雲,驚悚之外更添驚悚,連雲倚風的手指也跟著微微一顫。
季燕然餘光瞥見,叫來玉嬸替他換了杯微燙的安神茶。
金煥道:「這事情詭異,難保後頭還藏著什麼秘密。白梅閣里剛鬧出事,祁兄若信得過我,不如搬來觀月閣同住吧。」
「多年故交,我自然信得過金兄。」祁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趕忙道,「好,那我下午就收拾東西搬過來。」
柳纖纖卻一撇嘴,抱怨道:「多年故交又如何,那岳名威還是幾位的叔叔伯伯,不照樣將我們騙來這雪山之巔,莫名其妙殺了一個又一個。」
岳之華:「……」
或許是因為心裡焦躁,柳纖纖的聲調不自覺尖銳,頗有幾分泄憤的意思。金煥自然不會理她這胡攪蠻纏,只道:「我既邀祁兄住進觀月閣,就一定會拼死護他周全,現如今風聲鶴唳,姑娘當然可以懷疑在下,祁兄卻也可以相信在下,在真相未解之前,一切都只能隨心。」
雲倚風點頭:「我也贊同金兄的話,生死有命,一切隨心。」
「怎麼就生死有命了,我才不要死在這雪山上!」柳纖纖拿起桌上佩劍,「既然解來解去都是一團亂麻,那我不同你們聊了,聽得人生氣。」
她說完這話,一甩髮辮便跑了出去,掀開門帘時,力氣大得幾乎將整個門框扯下來。
冷風呼呼往裡灌,雲倚風嘆氣:「這脾氣,將來怕是要嫁不出去。」
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
這種事,你就別操心了。
當天下午,金煥就同祁冉一起,把所有行李都搬去了觀月閣。
一把大鎖「咣當」掛上白梅閣的大門,柳纖纖還特意尋了幾根紅繩,將鎖頭纏了又纏,說是先前行走江湖時跟大師學過,這樣就能把所有災禍與不詳都鎖在院中,讓挖心厲鬼無路可出。幾個大男人自然不信這神婆說辭,卻也沒誰出言譏諷,反而還陪著聊了兩句,畢竟局勢詭譎,當務之急便是要穩住人心。
小廝被葬在了柴夫身邊。此時天色已暗,雲倚風手中拎著一盞燈,站在破舊柴棚下,露出袖籠的手指白淨細瘦,在寒涼空氣中,越發像是被凍到透明的玉雕。小雪紛揚,偶有一兩片冰晶掛在他的長長眼睫上,停著一動不動,讓視線與世界也朦朧起來。
季燕然問:「在想什麼?」
「沒什麼。」雲倚風回神,「只是覺得短短几日,這賞雪閣里就多了兩具屍體,往後還不知道要生出何等事端,人心惶惶。」
「我方才檢查過了,祁家小廝的腿上與手上有不少凍瘡,他那日死命捂著褲腿,應當也是為了遮掩這個。」季燕然道,「但看他平日裡的吃穿用度,不像是會幹粗活,頂多伺候少爺日常起居,沒道理落下這些瘡疤。」
雲倚風猜測:「你的意思,祁冉虐待他,或者乾脆說是祁冉殺了他?動機呢?」
「至少他們二人之間,肯定有一個藏著秘密。」季燕然從他手中接過燈籠:「走吧,天氣太冷,先回飄飄閣。」
這一路寂靜,風吹雪亂。園中花草早已凋零,水池亦結了厚冰,再不見夏日裡的蓮葉田田、搖曳錦鯉。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偌大個院子,竟沒有半寸地界能尋出一絲生機。雲倚風心想,哪怕以後食物充足、哪怕再也沒有暗殺與枉死,單在這灰敗之地日復一日地住下去,只怕也會壓抑窒息,瘋瘋傻傻。
季燕然扶住他的胳膊:「小心台階。」
「其實拋開小廝不談,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雲倚風看著他,「幕後那人究竟想要王爺的什麼?不要命,那就是要心?或是要合作?要東西?」
季燕然道:「若我說,我也不知道呢?」
雲倚風卻不信:「一無所知,不像傳聞中的蕭王。」
季燕然笑笑:「蕭王也不是一出生就能事事皆知、窺盡人心,這回我是當真不知道,所以才要等。」
「說了半天,原是我命不好。」雲倚風把手縮進大氅,「沒趕上王爺洞察世事運籌帷幄的好時候,卻跟著一猛子扎進了渾水旋渦里。」
「誰說你命不好。」季燕然耐心誘哄,「你想想,西北不知有多少妙齡少女,現在正艷羨門主,能與本王同吃同住同生共死。這命格,可謂再好不過了。」
雲倚風聽得胸口一悶,暗道你還是閉嘴為上,再多兩句,怕是我會忍不住想打人的手。
兩人穿過長廊,恰好撞見了腳步匆匆的岳之華,對方正在低著頭想事,猛然被人迎面攔住,驚得後退兩步,抬手就要拔劍。
雲倚風趕忙道:「是我。」
「原來是雲門主與季少俠啊。」看清眼前人後,岳之華明顯鬆了口氣,「嚇我一跳。」
雲倚風問:「外頭又黑又冷的,岳兄是要前往何處?」
「我剛從觀月閣里出來。」提及此事,岳之華又想嘆氣,「祁兄的小廝在縹緲峰上丟了命,我身為半個地主,總得去看看。」雖然這「地主」實在不尷不尬,里外不是人,但名字里既然帶「岳」,那隻好硬著頭皮也要去安慰一番。
「岳兄也別太上火,所謂清者自清。」雲倚風尋了處避風的廊凳,又問,「在上山前,岳掌門的表現可有異常?」
「當真沒有。」岳之華苦道,「自從轟天雷之後,我就仔仔細細想了再想,可確實並無任何異樣。叔父平時待我什麼樣,那日交代事情就還是什麼樣。」
雲倚風繼續問:「那金家祁家,與岳家鏢局的關係如何?」
「都極好。」岳之華答道。金家靠著岳家吃飯,平日裡自然恭敬有加,而祁家出關做生意,也要靠著岳家鏢局押貨,這一群人都是相互依存、相互扶持的關係,實在找不出理由要彼此暗算。說完還沒等雲倚風問,又主動補了一句,祁冉與小廝亦是相處融洽,至少在自己每次見到的時候,兩人都親近得很,祁冉心腸軟,好說話,平時賞賜起來也大方。
雲倚風摸摸下巴:「這樣啊……」
「所以才說,這整件事簡直莫名其妙。」岳之華哭喪著臉,又不甘心道,「會不會是旁人所為,壓根與叔父無關?」
「也有可能。」雲倚風道,「所以岳兄不用太過自責焦慮,還是先回玲瓏閣吧。」
「好,那二位也早點歇著。」岳之華抱拳,「告辭。」
雲倚風目送他離開,然後胳膊肘一搗:「你怎麼看?」
季燕然提醒:「你才是風雨門門主。」所以這些江湖中事,難道不該我問你?
「這三家的關係,的確是這樣沒錯。」雲倚風瞥他一眼,「既相互依賴,就沒必要相互殘殺,所以無論這回死的是誰,最後的目的八成都是王爺你。」
還有被血靈芝哄來東北、無辜的我。
季燕然摸摸他的頭髮,厚顏無恥道:「走,回去,玉嬸說有雞湯喝。」
另一頭,岳之華獨自待在玲瓏閣,卻始終靜不下心,只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昨晚在用鋼爪殺掉小廝之後,他沉浸在輕而易舉就能掌控別人生命的快感里,久久無法自拔,只覺得連手心鮮血都分外溫暖甘美,原以為很快就會等來下一個任務,誰知桌上卻並沒有出現約定好的指示紙條,而且也沒有人來解釋,山道上的轟天雷究竟是誰所為,難不成真是叔父在暗中搞鬼?那……他與主子有關係嗎?若有關,為何不提前告知,這樣做事豈非更方便,可若無關,為何這次又偏偏是送自己上山?
樁樁往事像打開閘門的洪水,將腦仁子沖得亂七八糟、絞痛陣陣,心裡也更加煩躁起來。他猛然推開窗戶,原想呼吸一口冰涼的空氣,卻冷不丁撞上了一雙黑洞洞的瞳仁。
「怎麼會是你?」他驚愕地看著對方。
來人裹著黑紅相間的詭異斗篷,帽子將臉遮掉大半,嗓音沙啞如皴裂大地。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