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天心亮劍，飛鳥不渡

  漓陽城。

  高升樓。

  午後的知了仍然在沒完沒了的振翅而鳴。

  秋老虎餘威未去，天氣依舊十分炎熱。

  姬明月坐在三樓雅閣之中，透過花窗，可以看到樓下臨街柳河之中，有畫舫川流不息。

  時不時的有姐兒輕聲嬌笑著，向著兩岸書生招手。

  大膽的書生就會駐足觀望，色授魂與。

  而膽小一點的，就遮面踉蹌前行，透過指縫的眼睛，忍不住貪婪的粘到畫舫姑娘的身段兒上。

  離得老遠，都能聽到一大片的吞口水聲音。

  「公子公子你莫走，快來船上飲一杯……」

  靠近河岸處，畫船描眉塗朱的女子探出腦袋，團扇遮嘴，軟語溫柔的招呼一個俊俏公子。

  那公子面色羞紅，連退三步，吟道：「男兒不問章台柳，一日看盡萬卷書……」

  如此互動。

  時不時的引起四周百姓善意的鬨笑聲。

  「又是一年秋闈到了呀。」

  姬明月倒沒有特別關注漓陽特有的畫舫文化，只是想起了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似乎興慶府也曾如此熱鬧，自己纏著娘親上街玩耍，還多買了兩個糖葫蘆。

  在回府的路上，就看到有些攜帶厚禮的書生，站在靖海王府門口等待召見。

  『也不知娘親在天門關過得好不好，若是北周再次南下，她就會首當其衝，也著實有些危險。

  不過，天門關附近就是清微山，娘親駐守於此，很可能是不太想離自家門派太遠一些，那畢竟，是她的[娘家]』

  想到清微宗那些師叔伯們，小郡主會心一笑。

  其實，她也有些想不明白，娘親年輕時那會，可是深得許多師兄弟的喜愛，最後為何選擇了……

  腦子裡閃過一個人的面容，姬明月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連忙轉過他念，再不多想，只是伸出瓷白玉手，接住高空之上如電般射下的小青鳥。

  「七哥來信了。」

  姬明月眼中閃過一絲歡快，先前的絲絲愁緒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這些日子，老是聽說平王殿下打下了哪個城池，又前進了多遠，並沒有遇到厲害的對手。

  連戰連勝的戰報，雖然聽起來很提氣。

  但是，遲遲沒有聽到最想聽到的消息，與大離御林大都督一戰，仍然是兇險莫測。

  不到最後一刻，她完全沒有辦法定下心來。

  如果不是因為漓陽城中，還有要事牽絆，她可能早就呆不住了，無論能不能幫得上忙，呆在七哥身邊，就很好的。

  「七軍渡江，汶水大捷……」

  姬明月捂住嘴，歡喜淚水忍不住就從眼角滾了出來。

  她顧不得身周還有人，急急攤開信紙又看，笑著笑著，好看的小眉毛，微微皺起。

  「神霄劍宗終於還是派出門下得力大弟子下山，並且，還親攜靈器，相助燕北飛，好險。」

  「靈器？」

  身邊坐在不遠處的楊桃和方申，猛然一驚。

  這些日子，隨著天心閣的業務越來越廣，探子也徹底鋪開，他們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是越來越多。

  諸如以前絕不可能知道的一些隱秘高層信息，也多多少少的聽說過一些。

  比如法器，比如靈器，還有，隱藏在北周入侵之後的那雙黑手，還有八幫十派，十三世家，背後都是誰人撐腰。

  「掌門師兄沒事吧？」楊桃小姑娘，也已經去了眉間青澀，這些日子也歷練出來了。

  她上過戰陣，殺過刺客，後來，劃入姬明月麾下之後，更是跟著天心閣人大隊人馬開疆拓土，主持一方事務……

  雖然年紀不大，眼中卻是多多少少的有了些精明老辣的感覺。

  「沒事，不過是在戰陣之上，受了點傷，對方動用靈器，畢竟非同小可，不好抵擋。」說到這裡，姬明月有些憤憤不平。

  心中則是在想。

  『不是說神武境高人，不會參與王朝爭龍之事嗎？怎麼一個兩個的就如放屁一般，那些規矩恐怕只是約束老實人的。』

  是，他們是不會在明面上親自出手對付這些世俗軍隊，但是，卻可以偷偷摸摸的，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賜下厲害寶物，讓門下弟子出手。

  真的追究起來，也沒人能抓到他們的把柄。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些高人，不要麵皮，隱跡藏形偷偷摸摸的進行抹殺一方主事者，對於不受監管的力量，完全不用去相信對方的品德到底如何高尚。

  掌控天心閣之後，姬明月更是打探清楚當初玉京城內兩位尊者級高手互拼一手，各自退去的真相。

  其原因就是北周方面明心尊者，偷偷入了玉京，結果驚動王朝氣運，被姬家老祖察覺，交手之間，北城塌了一大片房屋，露了形跡。

  這個消息，方才轟傳天下。

  也不知是不是姬家老祖姬棠有意放出來的消息，把自己擺在道義的至高點上，從這一點來看，北周方面，無論是戰陣兵力，還是頂級高手層面，可能都已經占了上風。

  否則，有著氣運龍氣護持的姬家，不至於如此被動。

  竟然連輿論攻勢也用出來了。

  雖然，玉京城的神武境高人的消息，也只是驚鴻一現，事後，也沒了更多後續。

  姬明月卻是警惕了起來。

  道理很簡單。

  既然北周和大離的神武境尊者可以出動，那麼，其他地方的神武境，總不會老實得跟無害的綿羊一般，沒有絲毫動靜吧？

  他們又會不會出手。

  到底站在哪一邊？

  別人不知道，神霄劍宗的玉霄尊者，絕對是敵人。

  這一點，已然可以肯定。

  「明月姐姐，既然已經與神霄劍宗徹底撕破了臉，那也不必給他們留什麼面子，依我看，城內那些老鼠，就不必再留著，可以收網了。」

  楊桃怒氣沖沖的說道。

  她接過信件，瞄了一眼，就很不開心。

  掌門師兄雖然沒事，但情況真的有些危險了。

  那神霄劍宗也太過出格，以大欺小，完全不要麵皮的。

  這是欺負自家混元劍宗開派老祖沒了蹤影嗎？若是初代老祖還在，想必也不會出現這種惡劣之事。

  當然，更不會出現封山百年，門派寥落至後繼無人的境況。

  好不容易，混元劍宗迎來了大興之象，甚至，門派掌門還有可能成為開國之祖，混元宗每一個弟子，那都是興奮得晚上連覺都睡不著，就憋著一股勁，想要戰天鬥地。

  哪能容許有人，欺到自家掌門的頭上。

  「是啊，閣主，這些日子，姬玄水上跳下竄的，四處串聯，拉攏人心。現如今，就連戶部和吏部尚書，都已經跳了出來，是時候出手了，若是真讓他們與蛟龍幫魏青主聯手起事，漓陽城又會經歷一番震盪。」

  方申面色陰沉，也是出言相勸。

  他也是被汶水一戰之中出現靈器的消息，激怒到了。

  合著這神霄劍宗，處處落子，竟然如此陰險。

  前面一個彤雲老道就隱藏在靖海王府，玉京城方向，有一個御林軍大都督燕北飛。

  真武王這裡呢？

  卻還潛伏著彤山、明河兩位道士，並且，還有早年拜入神霄劍宗的姬玄水，也就是真武王姬長風三兒子。

  當日攻破真武王府，世子姬玄武，以及二子姬玄洪俱都戰死，其餘家眷，陳平倒也不為己甚，並沒有依慣例把女人打入教坊司，把男人貶為奴隸，只是取消了他們的王室身份，貶為了平民，隨意安置在漓陽城中。

  雖然生活上比起以往的奢華富貴，那是天淵之別。

  要說活不下去，卻也沒有。

  只要勤快做工種田，還是餓不死的。

  除了真武王府一脈如此處理，陪都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也大多如此處置。

  惡跡昭彰，引起民憤者，直接論罪斬殺。

  一般不好不壞普通官員，多數留任辦事，當然，想要再次掌權，再居高位，那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陳平如今的勢力越來越強，地盤也越來越大，跟隨他一路四處征戰，勞心費力的一些親信，全都需要酬功。

  別看城池夠多，官位更是多不勝數。

  但架不住，平王軍中出頭之人也越來越多啊。

  除了軍中將士，還有應招賢榜文而來的一些寒門，一些貧苦書生，只要有著可取之處，能忠心任事，也是能夠破例超拔。

  這不，明明知道漓陽易主，四周府縣，以及漓陽城中士子，仍然蜂湧一般，湧入漓陽城，不想錯過這一屆的秋闈。

  管他頭頂是哪片天，到底是不是反賊？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當官，這是千百年來逃不過的欲……望。

  恰好，陳平也沒有想過要廢除科舉。

  事情總得要人做，願意歸附的人才，也是越多越好。

  正因為陳平掌控漓陽之後，不曾大動干戈，因此，陪都城中各行各業，幾乎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如果是有些遲鈍之輩，他們甚至不太能發現，漓陽城已然換了主人。

  但也是因為這個原故，有些人就蠢蠢欲動起來。

  拉攏朝臣，欲圖顛覆。

  這些事情，全都落在天心閣的探子眼裡。

  在小郡主的[明月朗照]心法觀瞧之下，極少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玩弄手段，而不暴露行蹤。

  不動他們，當然是有著顧忌。

  知道了神霄劍宗在暗地裡搞鬼，投鼠忌器之下，怕驚動那頭大老虎，畢竟還要留幾分面子，已免事情鬧大了，一發不可收拾。

  但是，看到這信之後，姬明月幾人就再也忍不住了。

  人家做了初一，自己再做十五，也沒什麼好說道的。

  已經得罪死了，雙方矛盾不可調和，那也不必留手……

  「發信號，抓人吧。」

  姬明月眼神清冷：「這一次，主力還得是小茹姐姐，需要她配合行事。」

  說著話，她一躍出了高升酒樓，身形騰在半空，月華繞身，伸手一彈，一道七彩光焰直衝雲霄，發出巨大聲響。

  就算是白日，也能看見天空炸出來的七彩火光，分外耀眼。

  城內十餘處街道，突然就起了騷動。

  一個賣菜中年漢子，朗笑一聲，站起身來，一腳踢開籮筐。

  抓住扁擔一頭，隨手一抹，抽出一柄長刀，大踏步走入前方不遠處高門大院之中，從懷中摸出令牌，吼道：「天心閣辦事，閒人讓開。杜承天，你的事兒犯了，隨我走一趟吧。」

  一處酒樓，正滿臉堆笑的店小二，手中捧著菜盤，穿梭在桌椅之間，突然，就看到天上光芒閃爍。

  他神情一凜。

  油膩機靈的笑容，消失不見，伸手一抹，從袖中摸出一柄短劍，從窗口一躍而下，兩個起落，就進了一處大宅，摸出了令牌。

  又有一處街道，一個讀書讀痴了的年青人，捧著書本，嘴裡念念有詞，像極了為了應考，不顧一切的士子。

  行走坐臥，吃飯出恭，都不想離了手中經卷。

  就算出來打個酒，也不想停下半會。

  當他聽到響起，看到半空火光之時，沉默了一小會，走到對面幽雅院中，躬身一禮道：「老師，您的事兒犯了，隨學生走一趟吧。」

  說著話，在斯文儒雅的中年文士面前，掏出了懷中的白玉令牌。

  根本就不去多看，那溫柔大方的師娘，以及嬌俏可愛的師妹臉上那突然出現的驚恐絕望。

  城外西郊，韓小茹領著五千精騎，身上金焰騰起三尺，肌膚筋骨有如琉璃寶玉，發出瑩瑩光輝，手執三尖兩刃刀，只是一個衝殺，就連斬兩將，衝到蛟龍幫幫主魏青主面前，一揮兩段。

  「勾結姬玄水，反叛平王殿下，當誅。」

  韓小茹一聲厲喝，大軍席捲。

  兩個道士身上騰起重重雷光，想要逃逸。

  被韓小茹策馬如風，陣法圍困之後，當場斬殺。

  至於姬玄水，此時身處城北一處大宅之內，已是滿面淚流，軟倒在地……

  在他身後，還有兩個滿身貴氣官威的老頭。

  幾人正在密議，就看到府內大門被撞開，一行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就是姬明月。

  「明月妹妹，為兄一時糊塗，行差踏錯，還請高抬貴手。」

  四處傳來的喊殺聲，以及或熟悉或陌生的慘嚎聲，讓他醒覺到，有些事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只是拉攏幾位老臣，想要報復，也算是人子本份，當怪你不得。

  但是，玄水兄長，伱引來神霄劍宗人手，還勾結蛟龍幫，想要夜襲將軍府，欲圖謀害韓將軍，這就饒你不得了。」

  這話不知道姬玄水能不能聽懂。

  也不去管原吏部尚書顧中廷，以及戶部尚書唐仲書是否會悔青了腸子。

  她只知道，如果這時再網開一面，不但不能向七哥交待，更無顏再見韓小茹。

  姬家宗室眾多，以往會覺得這是親人。

  自從那日過後，姬明月就沒了太多感覺。

  她分得清敵我。

  斬殺姬玄水等人之後，姬明月滿面凝霜，下令道：「號令天心閣，全力截殺神霄劍宗有關人員，我要神霄山左近百里方圓，連一隻鳥都飛不過去。」

  「是。」

  隨著一聲令下。

  姬明月身周出現影影綽綽的身形，縱躍離去。

  同時，這道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傳入興慶府，傳入文淵府，傳入清江府，河西郡……

  神霄劍宗作為道門四派之一，而且，還不是如混元劍宗這種已然封山百年的沒落門派，他們麾下勢力鼎盛得很，各府各縣，都有人手駐紮。

  更是涉足於各行各業。

  但無論神霄劍宗再如何勢大。

  面對龐然大物般的平王軍，以及軍中挑選出來的天心閣好手，全都是螳臂擋車。

  只是掀起一點小小的浪花，就已直接被撲滅。

  兩支軍隊，一東一西，把神霄劍宗牢牢封鎖。

  姬明月並不知道，陳平的命令，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意義，但她願意全力執行，並且，不問緣由。

  ……

  「提升，悟性。」

  160點福緣燃燒。

  陳平眉間光華大亮，似乎看到了自己腦海之中那輪明月放出前所未有的明光。

  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全都在他的心裡一一流過。

  每過一秒，都會有全新的領悟，湧上心頭。

  甚至，連上輩子所學那普普通通的八卦拳與譚腿，也開始有了極為奇異的領悟。

  如果說，這八卦掌只是走圈圈，只是身法和掌法的配合，以及身體的協調，那就有些狹隘了。

  原來，大道至簡，越是簡單，越能生出無窮妙用來。

  所謂拳腳技擊之道，最重要的並不是招式，也不是理念，而是不能設限。

  看天空寥闊，世界廣大，把這一拳一腳融入到無窮天地規則之中，一舉一動，能撬動元氣，撬動法則，是不是就明悟了拳法的本質。

  「風……」

  陳平一掌劈出，身周元氣微震，四周出現狂風。

  狂風嘶吼著，化為一柄巨劍，轟然斬落。

  地面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劍痕。

  這一次，他沒有動用真氣，也沒有動用氣血力道，甚至，連肉身力道也沒有動用。

  只是單純的以掌化劍，以劍生意，直直斬入地底十餘丈。

  這股風力凝而不散，直至十餘個呼吸，才在地底崩碎。

  原來，靈魂顯聖的力量，在此方世界也可以如此驚人，只不過，要與法則結合。

  悟性達到16點之後，屬性面板從[千古絕世]達到[萬載難遇]，好像又踏過了某個門檻，陳平發現，自己的領悟力強到一種驚人的地步。

  種種平日裡想不出來的道理，看到了也發現不了的法則，漸漸的就在心裡掀開了神秘的面紗。

  「如此一來，我就能在半月時間之內，把青木長生功修到圓滿，再把根骨提升一點，達到16點萬載難遇的層次，加速蟄龍經龍元劍罡的蛻變，如此，也可以省掉一些突破神武境劫運值。」

  「初步估計，只要三個月時間，就能達成提升神武境界的所有前置，直接踏破瓶頸。」

  「當然，如果有更多的劫運點獲得，那自然還可以節省一點時間。」

  「也不知神霄劍宗那裡到底能封鎖多久，玉霄尊者，是不是有其他渠道得到消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出現在陳平心中。

  「想要修練更快，如今南方已然平定，想要謀取劫運點，就太過麻煩，倒不如從福緣點下手……」

  陳平修練了一會，就停了下來。

  他聽到門外腳步聲，那是鳳元圖。

  這老小子自從汶江一戰出謀之後，又變得極為低調，一般的小事，根本就不往自己身邊湊。

  這時找上門來，應該是廣雲府出現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大事。

  他看到了隱藏的兇險，所以，不得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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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