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圖窮匕現，跳樑小丑

  時值晚霞漫天。

  翠湖居門外街一片詳和，看似來來往往的都是平常百姓，事實上，十人中，約有三四人時不時的就會拿目光瞄向這座號稱興慶府最華美，最豪奢的院子。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誰不知道，興慶之主平王殿下，最喜駐留翠湖居，每日裡多少大事，都是在此處園子中決定。

  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沒人守衛。

  就算是沒真起到什麼作用，多派一些士卒保護，也是應有的排場。

  雖然如今平王殿下出征在外，這些守衛的士卒，卻並沒有得到消息撤離，因此，仍然忠心耿耿的護衛著此處。

  「轟……」

  一道五彩光芒，從天而降，聲震長空。

  在眾人眼中，那道光芒，竟似把天邊的彩霞顏色都蓋過去了。

  撕裂空間，震盪波紋，帶著一股萬物蕭殺之意，落將下來。

  「雷霆，是五色雷霆。」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他們看到了，那道快得在眼裡只留下絲絲殘影的五色雷光，其目標，竟然是常住在翠湖居的平王貴客，清竹仙子主僕二人。

  「敵襲！」

  有人扯開嗓門放聲大呼，一時兵荒馬亂，四面騷動起來。

  興慶府難得的恢復了太平，百姓和軍士安居和諧，這段時間，就像此處再非王朝末年，而是重新回到了太平盛世。

  就算是再想建功立業，獲取功勳的好戰士卒，其實也不太願意打破這種和平。

  更別提那些好不容易得到安穩生活的窮苦百姓了。

  此時見到興慶府中樞之地，竟然出現了刺殺之事，一時之間，四處奔走狂呼之音，響成一片。

  「天心五雷正法。」

  方清竹驟遇攻擊，卻沒有亂了心神，她第一時間，脖頸處的玉佩「啪」的一聲被心念激發，身上出現一個三色光罩。

  在雷光之中，撐了半個呼吸，有此反應時間，她長劍出鞘，厲叱一聲，原地就如起一道織白正午艷陽。

  這道光芒融血化骨，撕裂虛空，破開五色雷光，劍光一閃，就與現出身形來的一個蒙面灰衣人拼了一招。

  鏘……

  雙劍相交，那蒙面灰衣人身周紫色雷光如同水波般微微蕩漾著，身形只是微微後仰，就已站穩了身體。

  而方清竹卻是咬牙後退，執劍手掌微微焦黑，嘴角也溢出絲絲鮮血來。

  顯然，他的三光神劍之日光神劍，有些拼不過對手。

  而在劍光護佑不到的地方，小魚丫頭則是半邊身體焦黑，慘叫一聲，被雷光波及，摔出七八丈遠。

  人還在半空，已經瘋狂吐血。

  「小魚……」

  方清竹心中大慟。

  卻也明白，此時不是耽擱的時候，更不能在此地與這灰衣蒙面人交手。

  否則，對方再隨手來上一劍，受了重傷的小魚，就會真的死了。

  「神霄劍宗，我記得你們了。」

  方清竹冷聲說道，身上清輝再閃，人已經掠上對街高樓，化為一道淺淺浮光，如同影子般，直衝南面出城。

  「哼，若你今日修為再進一層，還可能從我手上逃得一命，區區合一通靈境，還差了點火侯。」

  灰衣人也不知為何，似乎是對方清竹殺意甚堅。

  身形一閃，原地紫雷炸開，化為一道雷光，追在方清竹的身後。

  兩人速度奇快，七八個呼吸，就頭尾相接的追逐出了城池，眼前一片空闊，天空雷電又重新凝聚，就要劈將下來。

  城內又是一道宏大金光出現，如同虎嘯般的嗓音響起，「何方高人，竟然前來興慶府送死，納命來。」

  這道金光化為火焰，飛速掠空衝出來的速度只是慢了半步，卻是有著排雲破浪之威，身前空氣被他龐大身形擠壓，震碎成片片白色煙雲，在方清竹與雷光再次交手的同時，終於趕到了。

  一劍斬落，宛如門板寬的闊劍呼嘯落下，天地反覆，陰陽兩分。

  竟然是硬生生撞入雷光之中。

  「快走，我攔住此人。」

  韓無傷此時已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對這位突然襲殺過來的神霄劍宗的灰袍蒙面人恨到了極處。

  陳平臨出征前，早就算計到此事，雖然把混元宗一些弟子派了出去，前往河西郡和清江府，但是，作為修習混元金身法成就最高，已經悄悄突破了合一境的韓無傷和孫允兩人，卻是特意安排在翠湖居左近閉關。

  不但悄然隱藏了身形，隱瞞了突破的消息，還說清楚了方清竹兩人的重要之處。

  倒不是貪圖這倆吃貨身上的神武傳承，而是擔心有那心存死志的高手，拖興慶府一起死。

  自從得知了方清竹和身邊小丫環的身份之後。

  陳平其實早就擔了一份心。

  有心想禮送出境，卻始終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給了這麼個大禮，總不能無端端翻臉趕人吧。

  但是，住在這裡，就要多盡一分心。

  他可是翻出了歷年的一些記載，記得其中有一條消息就是，三百年前，當初紫竹林有位名叫青葉的女弟子出世，在吳王境內出現，許是因為那位吳王殿下自視甚高，對她採取了激烈的追求。

  被嚴詞拒絕之後，惱羞成怒之下，就發動麾下眾高手，圍攻青葉，捉進府中，欲行不軌。

  結果，那青葉姑娘也是個性子烈的，自爆識海而亡。

  吳王就是沒吃到羊肉，惹了一身臊。

  還沒等他從沮喪中回過神來。

  只是過了兩日，吳王住所外面就出現一頭黑毛大熊。

  那頭熊雙眼血紅，吸氣之間，身高脹大至十餘丈，揮手之間，風雲激盪，如大興波。

  只是揮手抬足，幾個衝撞，吳王府與滿城百姓，就全都碎成齏粉。

  整個城池，都被那頭巨熊砸成了一個巨大深坑。

  而吳王本人，第一時間，就被熊掌拍成了破碎血醬，連一塊碎肉都找不到了。

  那頭熊消失離開之後，原地那個巨大深坑，被雨水灌滿，後來，被稱之為「青葉湖」。

  為了證實此事，陳平還特意跑去東面三百里位置，看了看青葉湖，感受了一下其中殘餘數百年而不散的稀薄殺氣，那種浩瀚兇橫的感覺，證明這個記載並沒有瞎七八寫，而是真的。

  有鑑於此，他就對賴在翠湖居不走的吃貨二人組，特別上心起來。

  倒不是打著什麼不好的算盤，而是擔心這兩個不諳世事故作老成的傻姑娘，真的在自己的轄地出了什麼事情。

  若是被奸人所害，那可就真正的糟糕。

  事實證明，但凡所擔心有可能出現最壞的結果，就一定會出現最壞的結果，這個定律放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是成立的。

  就算自己安排了不少眼線看著，更是安排了韓無傷和孫允兩人就近保護著，事情仍然免不了滑向不可測的深淵。

  ……

  「好毒的計謀，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得及，對方動手了。」

  「就是不知外面有沒有大軍圍城？」

  陳平一得到左文鴛的消息，就立刻星夜兼程，中途，韓小茹帶領麾下五千精騎也跟著匯入，足足一萬騎，馬不停蹄，人不卸甲，向著興慶府趕去。

  黑龍台無顏君南下的消息，已然被天心閣探知，消息來得很是輕易，雖然頗為有些古怪，但總的來說，並不是虛假消息，經過證實之後，陳平倒是也多加了幾分小心。

  身邊沒有大軍隨身，還真有點沒底。

  實在是傳聞之中，那無顏君戰績有些太過驚悚，面對此人，大意不得。

  離著興慶府還有三十餘里，陳平就心血微微起伏，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當下轉頭道：「我先行一步，興慶府很可能出事了，希望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吧。」

  他說著話，騰身而起。

  姬明月也板著小臉，罕見的皺起了眉毛，「我也有些不妙的感覺，小茹姐，要麼你領軍隨後趕來……」

  話還沒說完，她身周月華閃爍，緊緊追著陳平而走。

  韓小茹伸手抓過闊劍，頭也不回的喝道：「王凱領軍，不得耽擱，我去去就來。」

  她本來就是個急性子，此時明顯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哪裡願意去遲一步，當下也不多言，落在地上，如同一輛金色戰車，逢山過山，遇水跨河，竟然速度一點也不慢。

  ……

  韓無傷剛剛突破合一境，還不到十日時間，雖然境界也算不得太過高深，劍罡合流都沒有徹底完成，更談不上什麼劍意通靈化神。

  但他拼起命來，卻是不顧生死，寧願受對手幾式雷擊轟中，震得五內出血，劍勢卻是重重大浪般轟落，把灰衣蒙面人緊緊鎖在原地。

  咣咣咣……

  連拼七八劍，死死的纏住了對手。

  一面攻擊，韓無傷倒沒有忘了自己出手的本意，嘴裡卻是嘶吼著：「快走，往北走。」

  為什麼要讓方清竹往北走，當然是因為，那面大軍駐紮，多少有個拖延。

  他剛剛吼出一句話，就看到北面群山之中，一陣風吹過。

  眼前出現一個虛虛淡淡的影子，只見劍光不見人，對方出現的方式十分古怪，整個好像是化為龍捲黑風，又像是化為一株參天大柳樹，萬千絲絛垂落，把自己的混元劍牢牢纏住。

  而神霄劍宗的那位紫色身影，身周雷光一閃，又追向方清竹。

  「江南柳，伱們竟然也敢與我興慶府作對，可有想過後果？」

  這道風中化柳，柳絲纏綿的劍意領域一出現，就把自己封鎖在內，韓無傷心中微沉，立即就明白了來的是何方高手。

  要不就是柳隨風，要不就是柳隨雲，這兄弟兩人最是活躍，是江南柳家最出名的長老。

  「這話可新鮮，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還不許別人反抗啊，陳平雖然厲害，名氣再大，也是嚇不死人的。」

  這人劍法柔綿，說話也是輕柔無比，陰惻惻的。

  對自己的出身，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不過，韓無傷還是看清了此人面上，也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一雙森冷的眸子，殺氣十足。

  『終究還是不敢報上名來。』韓無傷心中一松，明白對方雖然蓄謀已久，決心下手，也對興慶府的一些治政方略深惡痛絕，但是，仍然有些畏懼陳平的手段。

  這是存著萬一事敗的想法，蒙著臉還有個遮羞布。

  若是真的露出臉目，認出身份來。

  到時，被陳平事後找到，那就是十死無生的下場。

  一方面震撼於陳平的威風，韓無傷心中也微微有些自豪，另一方面，一顆心卻是沉到了水底。

  既然蒙面出手，那肯定是殺心甚堅了。

  抱著志在必得的想法。

  這一劫也不知能不能過去。

  只希望，方清竹能逃得更快一點。

  陳平也回來得更快一些。

  ……

  此時。

  興慶府城之中，又有一道恢宏金光衝出城外。

  卻是方允，他當時離得稍遠一些，反應也慢了一點。

  剛剛出城，還沒來得及追著雷光攔截，耳中就聽得一聲沉喝，「雨！」

  眼前就變得白蒙蒙一片，好像來到三月江南煙雨之中，無論怎麼沖，前方都是一片細雨濛濛。

  一個人影若隱若現，就在前方，他的劍卻是刺到也斬不中。

  「裴東河，今日出手，就不怕日後滅你裴家滿門。」

  孫允畢竟擔任混元宗掌教多年，平日裡多有處理門派俗務，一聽到這聲音，看到眼前這蒙蒙煙雨，就知道來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江東裴家號稱讀書入骨，得孔孟傳承，他們不但修行浩然正氣訣，更是苦修一門音波絕藝[鎮魂音]，這門絕學首先就是由教訓學了子明心正意得到啟發，再從[正氣破邪，萬物生長]的道理進行演化，弄出這道奇妙攻擊來。

  聽說，修行到極高處，正心正魂，一聲厲喝，可殺鬼滅魂，辟邪誅魔，無往而不利。

  尤其是，當裴家士子經過歷練，明悟到四季輪轉，人生無常的道理，就可以用自己的聲音，操控小範圍的天氣變化。

  當然，要達到讓自己這種合一境的氣血煉體劍修都走不出去的地步，對方至少修為達到虛幻領域層次。

  有如此境界的，江東裴家最出名的一人，就是裴東河。

  「就算猜出來又如何，孫掌教，與其擔心我裴家的安危，還不如擔心一下自己的生死吧。」

  這道白袍人影，卻是比先前出現的兩人要大氣一些，也不屑於隱藏自己的身份，反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順水推舟的就承認了身份。

  他話音一落，也不等孫允反唇相譏，朗聲吟道：「風雪不見歸途，前行無路……」

  隨著聲音響起，眼前光影變幻，孫允只覺那濛濛細雨立時消失不見，風刀霜劍撲頭蓋臉打了過來，身上就出現無數細碎的血痕，那是雪花飄過時所傷。

  他一套混元劍舞得滴水不漏，勢大力沉。

  身上金焰直衝丈余高，卻仍然擋不住刺骨寒意化成的片片雪花。

  一股寒意直入心臟。

  「要糟，這布置精密周到，此人背後一定還有高人主持，能驅使江東裴家，江南柳家還有神霄劍宗的勢力，有，且只有一家。莫非是那人出謀劃策，若真如此，麻煩大了……」

  孫允不比韓無傷，他不但做過掌門，更是見多了陰謀詭計。

  他此時就想起來，如果真是那位智計無雙的謀士出手，很可能就不只是針對方清竹，也不會做出這般沒有水平的截殺手段來，對方必然另有深意，目標到底是誰？就很值得懷疑……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

  表面的攻擊，可能藏著更深沉的惡意。

  一念及此，孫允心裡有些糾結了，有心想要示警，讓陳平回來了也不要現身，卻奈何，他被對方的陰虛領域困住，一句話都傳不出去了。

  ……

  「我這一出門，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陳平速度何等快捷。

  離著數里地，就看到那沖天而起的氣浪交鋒。

  他身形化為道道殘影，掠過城牆，從房頂一閃而過，沒有帶起一絲風聲，轉眼就經過翠湖居，把門前一片狼藉看得清楚。

  「咦，小魚。」

  游目一掃，就看到小魚丫頭，身上焦黑一片，豆大的淚珠滾落，兩條腿已經不見，裙子下面，出現一條金黃色的長長魚尾。

  這是連原形都快被打出來了。（前面有一章寫錯了，小魚不是人，是金鯉化形，服丹變人的小妖，改過來了。）

  陳平眼神一凝，一步跨到，手中綠光凝結，輸入她的身體。

  一股清涼生機湧入，眼看著焦黑飛快散去。

  「快快，快救小姐，天星遺蹟，通天塔……」

  難得的，小魚丫頭變得聰明了一會，一句廢話都沒多講。

  顧不得自己趴在地上，用力推開陳平。

  「放心，她不會有事。」

  雖然不知道小魚為何提起天星宗遺蹟的事情。

  此時也容不得多做細想。

  身形化為輕煙，泛起絲絲星光，出了南門，劍在先，人在後，從那蒙蒙冰雪之中一穿而過。

  「啊……」

  悽厲慘叫響起。

  一個白袍身影騰空而起，頭也不回化為血光向遠處疾逃。

  身上大片大片血水灑落。

  卻是裴東河。

  同為大宗師，還是其中佼佼者，他不是沒感應到一股龐大氣機，從北至南，浩浩蕩蕩而來，甚至，還猜得出來，對方到底是誰。

  但是，他就是不信這個邪，想要掂量掂量一下，這個名震江南的潛龍第一，能把杜蘭神師都斬於劍下的後起之秀到底有多厲害。

  然後，他就見著了。

  [鎮魂音]布下的陰虛領域，連一個眨眼功夫都沒有攔住，被一道金色劍光一掃而過。

  劍光煌煌如日，切過他的腰間，差點就從右到左，把他徹底斬成兩截。

  若非是修練浩然正氣，練就一絲至大至剛的不屈魂氣，能於必死之境中掙出一分生機，一合之下，很可能就死了。

  逃過一劫之後，裴東河哪裡還敢停留，身形化為血光，不惜損耗元氣，瘋狂向外逃竄。

  遠遠就聽到，身後又是一聲慘叫傳來。

  有狂風沖天而起，散成片片雲絮。

  他知道，那是柳隨風的心柳域，被徹底破掉了，不過，也不用替他擔心，這位雖然攻擊防禦稍有不足，卻是有著柳木替身之術，一招兩式打不死他。

  應該也能逃得一命。

  果然，剛剛想到這裡，就看到同樣一道血光，向著另一個方向，逃走。

  身後還跟著一道金光，卻是已然追不上。

  「錯過今日，定然把爾等盡數斬殺。」

  陳平眼神發冷。

  這一次，他含怒出手，招招必殺。

  卻沒料到，這來襲的幾人，全都有著奇異的保命本事。

  一招兩招竟然還殺不死，留了一口氣，血遁逃亡。

  對於合一境全都會血遁之術，他倒也不奇怪，損耗精元和燃燒真氣，搏命逃跑，自然能發揮出比平常更快的速度。

  但是，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真有同等級的高手一直追在後面，沒人救援的話，遲早還是個死字。

  關鍵是，陳平此時脫不開身，並不太好去追擊。

  他看向重重山林，離著很遠，有五色雷光閃爍的光芒透射出來。

  「師祖師伯，布陣守城，不用追了，防止有人引蛇出洞，再次偷襲。」

  他扔下一句話，再不停留，向著五色雷光消失的方向，急急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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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