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諸世無常,屠戮之心

  第190章 諸世無常,屠戮之心

  「大家都議一議吧,臨山府的事情,到底該如何處置?」

  陳平不太習慣端坐高台之上,底下再站著一大票的文臣武將,說話的時候扯著嗓子喊。

  因此,每逢重要的事情,他就會把幾個「謀士」以及武將叫到一起,圍著新打造出來的長形香木大桌,團團而坐。

  他坐在長桌的盡頭,雙手放在桌面之上,聞著原木自然散發出醒腦提神的清香,看上去神情平靜,實際上,心裡並沒有表面上這般平靜。

  韓小茹從前方信使那裡得到消息,匆匆把陳平喊了回來,此時一聽,確是悚然聽聞。

  「文淵、武岩,臨山,三府陷落……」

  「文淵府府尊趙元和城門戰死,以身殉國。武岩府尊柳文通自盡身亡,臨死之前,殺盡妻妾子女,不願受辱……臨山府府尊騰樂山提前逃到海邊……」

  「三府之地,淪為地獄,青壯多數成為奴隸,日夜推山採石,孩童多數成為蒼狼口糧,女人被擒捉,成為***,短短十餘日時間,三府之地,在天巫藥劑的作用之下,聽說已然有接近三成婦人懷有身孕。」

  「約有三十萬百姓瘋狂南逃,以天門關敗軍清微秋葉真人和長風真人為首,袁青將軍領五千騎一旁護佑,身後追著三萬狼騎,由北周可其蘇領軍……逃難之人,此時快要進入幽山,過一線天斷刀峽谷……」

  情報匯總之後,原秋面無表情的念了出來,只是聽著,陳平就感覺心口血液瘋狂亂竄,差點沒有拔劍而起。

  「啪……」

  卓雲飛一掌重重拍在長條方桌之上,雙眼變得血紅,他也是剛剛被叫過來參加軍議,前些日子,一直混跡各軍之中,對眾軍士進行思想改造。

  改造來改造去的,繪出美的未來圖卷,不但讓別人相信,首先是得讓自己相信。

  相信這片土地,在陳大將軍的帶領之下,人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太平盛世就在今朝……

  有些話說得多了,他無比篤定的相信著,未來,一定會實現……聽得西北面傳回來的消息,差點就吐出一口血來。

  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是騰籠換鳥之策,其心可誅,其行可殺。」

  卓雲飛幼時跟隨父親,在邊境見慣了胡人,只知道那些人或者濃髯高額,身形彪悍如同猛獸,有些人更是眼眸呈金綠色,有些類似獸類,皮膚或是青赤白黑,不一而足,端的是異族風貌。

  除了形貌有些不一樣之外,其他的語言不通也沒什麼大不了……

  作為敵人,無非就是戰場之上拼個死活,今日你搶我,明日我殺你。

  但是,他卻從來沒想過,一旦對方侵入中原大地之後,再得了城池,竟然會做出如此種種不堪入目之事。

  偏偏,竟然還有那麼一大批人認為,這批胡人只是來到中原走上一趟,並不會久留。

  這哪是不會久留的模樣,明明是想掘了中原根基。

  「沒錯,正是騰籠換鳥之策,事前也曾有人提議過,不過,普遍認為此計有傷天和,怕激起血性反抗,因此,北周皇帝宇文穆嚴辭否決,採取了拉攏之策。

  也不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以至於北周奔狼騎竟然換了行事風格。」

  原秋面色尷尬,接話說道。

  他如今雖然身為三郡三府之地的主政官,專職民生事務,很少參於軍略,但怎麼說都是算是位高權重。

  之所以面色難堪,是因為,不久之前,他還是北周十三皇子麾下頭號幕僚,專司出謀畫策,並被對方稱一聲老師的存在。

  說白了,他出身有污點。

  雖然感念於陳平不計較,矢志粉身以報,每次聽到有人說起北周的殘暴行徑來,他總是會覺得有人在指著鼻子罵自己。

  與他同樣處境的,還有崔家老太爺崔虎臣。

  此時,他作為武將之首,坐在右首第一位,聞言面色一變,長長吸了一口氣,連忙道:「此事老夫可能知道一點,前些日子,崔家在京城族人傳來信報說,有密宗高人現十丈法身於玉京,與京城姬家高人,靠近南城陣法處硬拼了一手。

  當時血雨漫空,有龍吟獅吼,萬鬼嚎哭,城牆崩毀半里,南城牆腳下民居,數千畝屋宇變成廢墟深坑……

  事後傳出來的消息是,北周有人想要奪城,被皇室高人打退,具體情況,卻是諱莫如深,比如,來者是誰,皇宮之中出手者又是誰,沒人能說得清楚。

  但是,依老夫看來,北周那邊定然是出動了神武高人,而且,還占了一些上風。或許,姬家皇室在不知不覺中,已然露怯,被人看出,玉京之中,已無底蘊。」

  崔虎臣不愧為做過大離元亨年間兵部尚書的高官,對於一些高層的心態,極為了解。

  有些時候,人的野心就是一步一步的開始壯大。

  人心百變,就不能以一成不變的眼光去看待。

  以前的北周,與現在的北周,或許有些不一樣了。

  比如,山間野地里遇到的獨狼,或許開始是試探,尾行……但若是真的看到了破綻,看到了目標的虛弱與不堪一擊,它是真的會吃人的。

  而北周胡人自然也是如此。

  為何在沒有攻破玉京的情況下,連中原都沒有徹底占下,就急急慌慌的分出一支偏師南下,想要經營南方。

  這同樣是試探,試探著這片土地,到底可不可以全部占下。

  不再是擄掠一場。

  「老夫往日裡也是目光短淺,還想藉助於北周胡人,於南方大地之上,振興家族,此時想來,也是荒謬。」

  崔虎臣嘆息一聲,面上全是懊惱追悔。

  陳平眼神微動。

  他知道這是崔虎臣這老狐狸在向自己表態。

  是想告訴自己,一旦他崔家真心投靠,就與北周胡人不共戴天,誓死拼殺。

  至於他內心之中,是不是這個想法,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因為,陳平本來就知道,在這些大家世族眼裡,底層的泥腿子,根本就不算人,只有那些有家資財富,有名望學識的,有武功勢力的豪門富戶,才是他們眼裡的百姓,有資格多看一眼,多拉攏一下。

  在座這些人,至少有一半,對於北周胡人的兇殘行徑,沒有太多觸動的。

  他們的內心,估計還是覺得漢人胡人一個樣,就算明知道,胡人想要大肆播撒種子,把一地一國全都化為雜種,進行血脈入侵,也是一樣的。

  因為,胡人也不是傻子,並不會動這些有著勢力,可以拉攏的大家豪族,欺壓的,只是泥腿子。

  「我只是不明白,三府之地,也算是兵精糧足,又有著城牆作為依靠,看他們一府主官最後結局,也不像是勾結了胡人賣身求榮,為何會敗得如此之快?」

  陳平有些不理解。

  古代打仗,可不象上輩子那樣,一個電話打通,就飛快行動了起來。

  在這裡,人吃馬嚼的,後勤方面,煩雜事情特別多,尤其是攻城,那更是需要準備許多東西,等閒攻下一個防務齊備的城池,沒有一個月,沒有數倍以上的兵力,那是根本就不用想。

  三府二十八縣,竟然全部都陷落了,要知道,從天門關失守,到如今,也還不到一個月時間。

  胡人都是騎兵,再怎麼會攻城,再怎麼高手眾多,也不至於快到如此地步。

  就跟前方一馬平川一般的,完全沒有遇到什麼阻擋嗎?

  銀章捕頭商震,在幾次事件中立場站得很穩,也深得百姓信服,是歷年的老捕頭。

  其人修為也不算低,達到了先天中期境界。

  因此,陳平就把搜集情報的事情交託給他。

  算是術業有專攻吧。

  並且,還調派了一些高手協助。

  在商震的手裡,新建立的情報部門「飛羽」,還是做得有聲有色的。

  此時就把新得到的消息,放在會議上來講。

  商震組織了一下言辭,站起說道:

  「情報里說得很清楚,三府之地,主戰大軍在胡人還沒來到之前,就全都後撤,離城逃逸。

  以至於文淵、武岩二府府尊措手不及,除了以身就死之外,再無他法。

  至於臨山府,連府尊到領兵將領,望風而逃,把滿城百姓拋棄掉了。」

  「領軍大將都是誰?竟然如此無恥膽小。」韓小茹再也忍不住了。

  先前她還念著自己是小輩,不想發言,現在聽得原秋這般說話,咬得銀牙都咯吱響,這種人還配當一個將軍嗎?

  一箭不放,一刀不揮,就這麼逃掉了。」

  「那可就多了,足足二十八將,為首者佟大忠,張明道和方貴,他們三人各領五千餘騎,退入海邊紮營,與靖海軍互為犄角,擺下陣法。」

  「這二十八將都去了?」

  「是,全都去了,共有騎卒三萬七千,步卒十二萬,全是各城精銳。」

  商銀章眼中神情莫名,果斷又道:「以在下淺見,這批將領,以及軍馬,很可能是靖海王姬長烈提前布下的伏兵,滲透三府之地,不動聲色培植親信。準備等到關鍵時刻,再行發動。卻沒想到,還沒等他動手,北周胡騎先就到了……

  為了保存實力,不得已之下,就只能召集這批人馬,匯聚麾下。」

  「原來如此。」

  「靖海王竟然早有不臣之心……此時,定然是想要置身事外,等待良機。」

  眾人一聽就全明白了。

  靖海王當年在南方沿海一帶,以靖海為號,軍威浩大,兵精糧足。

  以靖海為名,行海商之實,又是立身於江南膏腴之地,可想而知,他的財富和兵力,到底有多麼雄厚。

  可是,隨著朝廷收宗室兵馬,又狠狠的鎮壓了一番各地實權王爺。

  靖海王再怎麼不甘不願,也不得不把兵權交出來,變成一個空頭王爺,被朝廷當豬崽一樣的養起來。

  安享富貴是可以,但是,再有其他的一些什麼想法,想都不要想。

  這對於一個掌慣了權勢,有著諸般野心的王爺來說,無疑是不可接受的。

  因此,他很可能暗地裡派出親信,化明為暗,把兵力藏入各府之中。

  當北周胡騎入侵之時,他很可能暗地裡還開心得很,早早的以靖海為名,帶領麾下精銳,去臨山靠海之地,紮下營盤,當然就是為了這一日。

  眾人默默的估算了一下,就發現,靖海王麾下的兵馬,一下子就變成了二十多萬。

  單騎兵,可能都有五萬。

  這麼一支大軍,又是掌控在號稱最會打仗的南方王爺手上,能發揮出來的戰力,一點也不可小視。

  陳平甚至懷疑,如果不考慮大宗師的因素,單憑靖海王一家兵力,都可以與北周十萬奔狼騎拼個你死我活,還不一定會輸。

  因為,在傳聞之中,這位靖海王,算是天下名將,生平出戰,未嘗一敗。

  「他這是想要讓出一條路,守在海邊紮營,收羅糧秣馬匹,靜待江南變局平靜下來。但是,他哪來的把握,北周胡人不去攻打這二十萬兵,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躲在身側蓄勢以待?」

  陳平那一次去過臨山府,並沒有見到靖海王姬長烈。

  不過,從他麾下的將領行事可以看得出來。

  這位肯定是心高氣傲之輩。

  莫非,他以為自己兵力足,胡人就不敢打他。

  「這……」

  商震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陳平的臉色,咬牙說道:「有一個消息,未曾證實真假,但是,三府之地都已經傳遍了。」

  「說!」

  陳平面色不變,淡然道。

  三府之地都已經悽慘成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壞消息可言。

  那三十萬奔逃南來的百姓,不可不救。

  先前所定下的以興慶府一帶,布下大陣,力抗胡騎的計劃,看來得改變一下,就是不知這些將領,能不能與奔狼騎正面一拼。

  奔狼騎的騎士,騎的可是兇猛至極的大黑狼,比起馬匹速度不差半點的同時,本身就是兇猛至極的野獸,騎兵交鋒的時候,肯定是要吃虧的。

  「聽說,這一次,十萬奔狼騎南下,北周四皇子宇文昊親自前來,並且,還下貼求娶靖海王明月小郡主,如今,靖海王聘禮都已經收了。」

  商震遲疑說道。

  「什麼?」

  眾人霍然大驚。

  只見到陳平雙手按住桌面的地方,手指突然不受控制的微微輕顫了一下。

  香木長桌,就恍如細砂一般,嘩的一聲,散成一堆。

  眾將全都站立起來。

  「末將願領一萬騎,親斬宇文昊,救下三十萬百姓。」

  白梅將梅羽轟然請戰,躬身低首。

  「末將願領五千騎,進入三府之地,帶回宇文昊的腦袋。」

  朱雀將也是高聲請令。

  「末將願往……」

  「末將願往!」

  一時之間,請戰之聲不絕於耳。

  崔虎臣都代表崔家,悍然出列。

  俗話說,主辱而臣死。

  如今,這南方天下,誰還不知道,陳平當初成名一戰,就是在北周十三皇子的追殺之下,千里護送小郡主,歷經十餘戰,從此聲名鵲起。

  不管他自己如何想法。

  世人都會認為,明月小郡主,與那義薄雲天的「田七」少俠兩人,生死相依,同甘共苦,早就是不分伱我,天造良緣。

  並且,在民間,還傳出了許多荒誕不經的小故事出來。

  尤其是隨著陳平實力越來越強,戰績也越來越讓人震撼,各地書局小畫本,都已經偷偷的開始流傳。

  這麼一種情況下,結果傳出北周四皇子求娶明月小郡主。

  偏偏那靖海王姬長烈不知怎麼回事,竟然還答應了。

  這已經不是打臉那麼簡單。

  而是把一頂綠帽子,想要硬生生的戴在陳平的頭上。

  「都這麼激動幹什麼?沒事,坐下,都坐下。」

  陳平哈哈笑道,壓了壓手掌。

  他明明在笑,笑得還很溫和。

  可是,廳中議事之人,就算是韓小茹這位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傻姑娘,此時也感覺到心頭沉甸甸的,似乎有一座山,重重壓了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崔虎臣。」

  「老臣在。」

  白髮老爺子神情一震,連忙拱手應答。

  你親領騎兵三萬,步卒十萬,布八門金鎖陣,封死南下通道,可能做到?」

  「除非從老臣屍首之上踏過,否則,定不讓一個胡人,一頭黑狼進入興慶府地界。」

  崔虎臣語氣鏗鏘,這次,卻絲毫不遲疑。

  他隱隱明白,陳平的意思了。

  「師姐,這次有勞你領騎兵一萬,步卒三萬,守御清江一帶,若是東木軍來襲,可據城堅守,不可野戰。」

  「師弟……」韓小茹眼神中全是擔心。

  「聽令行事。」

  「是。」

  陳平長吸一口氣。

  「師伯,師父,興慶府留守一事,還得多勞你們,商銀章多派斥侯細作,仔細探查右京動靜,雖然真武王按理來說,不至於讓親者痛仇者快,但是,有姬家姬長烈做法在先,也不能不防著這位玩出一手趁火打劫。」

  「放心吧,興慶府如今上下同心,兵精糧足,就算右京兵馬出動,短時間之內,也休想越雷池半步。」

  韓無傷目光沉靜。

  他此時已然混元金身大成,單憑己身之力,就算是遇上了大宗師合一境,也不是不可以拼個十來招。

  更何況,混元宗弟子長老,如今全都實力大漲,單是這數十人,足抵數萬兵馬,若是有人偷城,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蕭將軍、余將軍、梅將軍,爾等三人,各領五千精騎,隨我出征三府之地,此行殺胡為先,攻敵必救,方能救得百姓。」

  陳平此言殺氣騰騰,眼中似乎浮顯屍山血海。

  「馬革裹屍,不死不休。」

  蕭童幾人沉聲領命,眼中火光熊熊。

  他們幾人出身東木軍,跟隨著姜元昊造反起家。

  但凡造反的,沒一個不是被人欺壓的普通百姓,把命豁出去,拼一個未來前景的人。

  這種人,對窮苦百姓,更有同理心,對北周胡人的殘暴行徑,也更加痛恨。

  聽到陳平點他們跟隨出戰,當然明白,此行什麼救人,什麼破壞靖海王與北周胡人的暗中約定都是假的,其實,就是奔著殺人而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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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