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棋高一著,算盡蒼生

  第113章 棋高一著,算盡蒼生

  「停船。」

  陳平修為境界已然算是不錯,氣血達到三階頂峰,開了三明竅。

  內氣雖然不值一提,但是,隨著他的悟性增長,對天地元氣的親和也越來越強……

  雖然沒有專修,只是平時抽出一點點時間,走一走七星步,運轉一下大日炎陽功,此時也快要養氣大成,算是二階後期。

  這樣的實力,要想與五階先天武意成就的高手正面比拼,自然是差得太遠,處處受制。

  但是,心不要那麼大的話,就算放在芸芸江湖之中,其實也算是一位大高手了。

  擇一縣城定居,指不定也能闖出什麼某某大俠,某某幫主的名頭。

  真實戰力,還在這些個所謂的大俠之上。

  此時氣機鎖定河中行船,身形如流光般,從山上一瀉而下……

  身後拉出長長幻影,速度快到極處。

  只是十餘個呼吸時間,就追過數百丈距離。

  騰身一躍,躍過十丈有餘,足尖在水面浮藻上輕點,箭一般落到船上。

  錚……

  長劍出鞘,映照夕照暮光,讓人心中發寒。

  「大王饒命啊。」

  那戴著竹笠,身披蓑衣的身影,見著陳平拔劍,想也不想就跪倒在船上,磕頭如搗蒜。

  磕得船板咣咣響……

  竹笠掉落一旁,露出來的並不是白髮蒼老面容,而是一張布滿風霜,雙眼渾濁的中年人面容。

  看上去,滿面悽苦,似乎為生活所迫,這個時間,還在深山大河之間,撐著小船捕撈漁獲。

  也許,只是為了讓家中的老老小小,吃上一頓好的。

  也許,是為了充抵苛稅,不得不趁著夜色未濃,多干一點活計。

  「莫非追錯了人?」

  陳平斜眼望天,眼角餘光掃見那頭青色小鳥,正在上空盤旋,似乎在催促著自己動手。

  心想,這傻鳥畢竟不會說話,跟他講什麼面容身形、武功氣度等等,估計是不懂的。

  但是,若說這隻曾經展露過神異的小鳥,連目標是不是敵人也分不清楚,那就有些小看它了。

  所以,要麼,眼前之人是那白髮司徒老頭重金找來的本地船夫,要麼,就是偽裝的繡衣衛高手。

  心念如電光轉動著,陳平劍比心快,一劍嗖的刺了出去,快得沒有影子。

  劍芒血光吞吐,瞬息間,刺穿了那低頭磕下的中年漢子額頭眉心。

  然後,耳中就聽到「崩」的一聲弦響。

  一支藍汪汪的細小弩箭,隨著中年漢子身形劇震,從後頸處,斜斜射上高空。

  鼻間聞到一絲腥臭至極的味道。

  讓人心中煩惡。

  「猛毒……」

  陳平心中微寒。

  他不怕普通傷勢,不見得就不怕毒傷。

  如今體魄已經極其強大,生命力旺盛得根本就不太像一個人。

  但畢竟還是血肉之軀。

  面對鋼鐵利器,想要做到刀槍不入,不破油皮,差得還有些遠。

  更何況,他此時並沒有調集全身氣血,混元鐵身境功法也沒有運轉,黑紋未現,防禦並不算太強。

  只要被這勁弩射中,不說射個對穿,射進皮膚肌肉,流血受傷那是肯定的。

  「真真是江湖險惡啊,比江湖更險的,就是這些朝廷暗衛了吧。無所不用其極,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陳平心中暗怒,心想,對方畢竟是朝廷暴力機構之一,裡面人才濟濟,多出一個兩個演員,不足為奇。

  若非自己對小青鳥有些盲目相信,提前有了一點警覺。

  再要不是自己經歷過無數次的詭詐險惡,對任何事情,都抱有一絲防備心思……同時,心靈多多少少有一點對危機的敏銳感知,此時恐怕已然中招。

  想到那隻藍汪汪的小箭,陳平一點也沒有想要試一試自己的體魄能不能扛住對方的毒藥的意思。

  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的武力層次,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高上許多。

  而且,對方既然敢於拿毒藥來對付江湖武人,自然不是什麼簡單貨色。

  毒箭射到極高處,呈弧線狀落入水中,消失不見。

  也不知會不會毒死很多魚蝦。

  此時,才聽到中年漢子身上傳出細微氣勁炸裂聲。

  身上嘭嘭嘭,炸開無數道血絲,從毛孔中滲了出來。

  「竟是開奇經八脈的高手,演得真好啊,偷偷斂氣爆發,竟能瞞過我的目光。」

  剛剛在山林之中,與先天高手黑魂對拼數招,雖然身受重創,卻終於保住性命……

  又看到地榜排名前面的伏波仙子與「紫焰真罡錘」曹烈一戰,並且,還當場斬殺了疑似修練成妖的黃皮子。陳平多少就有些放鬆下來。

  認為自己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在飛速提高。

  但是,現實還是給他好好的上了一課。

  高手有高手的打法。

  底層有底層的殺法。

  武功高與低,並不代表著攻擊力的強弱。

  也不會決定最後的勝敗。

  後世有後世的兇險,古代也同樣有古代的兇險,當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進事。

  只要自己還沒有修練到無懼任何詭謀欺詐的地步,行事多算一步,不是壞事。

  一不小心,陰溝裡翻船的事情,在這個江湖之中,隨時都可能發生。

  「那麼,行此詭詐之謀的那位司徒老兒,是不是算準了我的反應?

  接下來,是不是又算到了我殺了這位繡衣衛高手之後,會以為他已經搶先一步逃遠,再也追不著了。所以,只能無功而返,匆匆離開?」

  「江左司徒,算盡蒼生。」

  陳平默默的念叨了兩句,眼中冷意更甚。

  對方先是用不知什麼方法,鎖定了自己必經之路,搶先設伏……

  從而把魏伏波牽引進來,想要一網打盡。

  再接著,在繡衣衛高手全軍覆沒之後,還設下最後翻盤之計,想要絕地求生。

  這種人物,比起一位擺明車馬殺過來的先天高手,危險性一點也不低啊。

  「你算中我只能無奈離去,但偏偏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不走,就是守著。

  我也算定,你根本就沒有逃離,仍在此處。」

  就是不知道是藏在哪裡。

  陳平目光如鷹,左右顧盼,就見河水滔滔,水流正急。

  兩岸林木退去,有山鳥振羽歸巢。

  時不時還能聽到聲聲獸吼。

  天快黑了。

  經過大戰的叢林山地,此時顯得格外靜謐,看不見半個人影。

  「如果是我,既想快快逃離,又想不被追擊,會藏在哪裡?」

  陳平環視小船,嘴角彎出一抹弧度。

  「不出意外,找到你了。」

  他抬頭望天,隱隱有情緒透射。

  小青鳥果然有著無與倫比的靈性,很快就理解了陳平的意思。

  只在高空旋繞的身形,隨著羽翅急扇,就下落許多,繞著船隻盤旋,圈子越劃越大。

  「在這裡。」

  陳平心念拔高,與小青鳥視覺共享,眼角餘光,就看到一道深沉黑色,就在水底約兩丈深處,隨著船隻前行,緩緩左右飄蕩。

  若非船行甚急,小青的目光又極為具有穿透力,他還不能確定那道用長長絲線吊著的黑影,到底是什麼東西?

  此時看清輪廓,陳平再不遲疑……

  身形斜斜躍起半空,如彩蝶翩飛,弓在手,箭上弦。

  氣血三轉,一抹熾熱亮光,已經出現在箭頭之上。

  「著……」

  箭一出手,就化為虹光,穿透數丈水波……

  幽藍碧光微閃,河水局部化冰,一股毀滅霸道的血元之力猛然爆裂開來。

  要把那道黑影徹底摧毀。

  「嘩……」

  河水炸裂,巨浪沖天而起。

  一道人影狂咳噴血,伸手印在水浪之上,向著岸邊飛射,「好強的箭術,本不欲與伱生死拼殺,可又為何死死相逼?莫非,以為老夫心慈手軟,殺不得人?」

  那身影一落在草地之上,顧不得前胸箭傷潺潺流血,只是雙目瞪圓,兩手捏印畫弧:「星羅棋布……」

  四周草木齊齊偃伏,暮色之中,天空星光微微閃爍。

  白髮老者身前,就出現一個大大虛幻棋盤,黑白兩色棋子轟然轉動。

  陳平一箭射出,想也不想,拔劍在手,劍鋒如影隨形……

  劍勢破風,就要刺到,突然眼前一花,對面的老者,好像離得自己很遠。

  距離無限拉長之後,更有黑色、白色大山轟隆隆當頭砸落。

  直欲將自己砸成粉末。

  『這是先天武意?不對,沒有黑魂武意那般凝聚,應該是借用外力,撼動精神,是奇門術法。』

  陳平心中一動。

  腦海春秋蠶微微彈動。

  漫天黑白大山瞬間消失不見。

  就見到一顆顆棋子,騰起氤氳星光,射到自己周身大穴。

  每一顆棋子爆開之時,有數十上百道毫芒般細針噴射而出,竟然隱隱布下一幅神秘圖案。

  「無影……」

  陳平長吸一口氣,腳下踏波,幻出道道幻影的同時,身形急退,手中長劍已經徹底消失在風中。

  先是道道銳風起處,緊接著,就化為磅礴颶風,掀起重重水浪,迎著漫空棋子和白毫氣針反撞而去。

  哧哧哧……

  一連串密集爆裂聲中。

  陳平退了數丈之後,就發現對面那老頭雙手急舞,袍袖鼓盪風聲,兩隻大拇指同時向前按落,嘴中噴血的同時,大喝一聲:「點星」。

  空中響起一連串爆響。

  所有棋子齊齊炸裂。

  再也看不見什麼黑白分明。

  只看到千千萬萬銀白星光氣針,化為密雨,幻成蒼龍七宿模樣……

  遊走衝擊,呼嘯擊來。

  「好武功。」

  陳平還能說什麼,只能說這老頭的武功招數,實在是詭異難測。

  好在,對方的境界,終究沒有突破先天,沒有達到武意碾壓的效果。

  自己的劍法也強,並不是沒有應對之能。

  就算是以如今的功法劍術,也能盡皆擋下,打個平手,不是難事。

  但是,打個平手肯定不行……此人術算精妙,手段奇詭,讓人防不勝防。

  再加上,他如今傍上了繡衣衛,所圖甚大,必然會死死咬著自己。

  如果不能斬殺此人,以後的日子,他什麼事情也別幹了,就只能從早到晚,苦苦逃亡。

  人生就變成徹頭徹尾的茶几,上面擺滿了杯具。

  他一面劍如疾風,刺出漫空劍雨,擋住無窮無盡的白毛毫針攻擊,一邊暗自心念下令,「提升,清風無影劍」。

  32點劫運熊熊燃燒,匯入心田。

  先前在先天武者黑魂手下逃生,劫數難渡,收穫也很不少,足足多了38點劫運點。

  此時正好用上。

  若論劍速,清風無影劍大成之後,陳平還真沒看到有誰在比劍上面,比自己更快出劍。

  快劍到了極處,連劍影都消失了,同境界的人想要格擋都做不到。

  但是,人家也不跟他比劍啊。

  動不動,就是奇功絕藝,種種手段讓人防不勝防的。

  就如眼前,密密麻麻的銀色毫毛細針,他碰都不想碰……

  心知一旦讓這些毫針入體,恐怕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是循脈破竅,就是攻伐五臟……因為體積太小,穿透太強,更不好阻擋。

  真要中了招,肯定會苦不堪言,然後任人宰割。

  幾次三番使用劫運點和福緣點,他此時已然有了些心得。

  明白如果是「溯源奪運」,就會附體學習,不能分心他顧……而利用劫運點提升武學,卻不用那麼麻煩。

  種種感悟直接灌入腦海,領悟技能只在一瞬間。

  思維的速度比光速還快,腦中千轉百回,現實也只是一剎那。

  種種明悟直接生成,腦海里對[清風無影劍]的認知無限增強,漸漸的就明悟到此劍本質。

  所有浮華表象一一淡去,運劍使劍之法,也從心靈之中抹除。

  這一刻,陳平再不記得自己學過這門劍法,也忘記了清風,不再追求無影。

  一劍歪歪斜斜刺出……

  沿路毫毛細針,被劍勢牽引,化為道道清風環繞,再無半點殺傷力。

  陳平人隨劍走,仿佛整個人遁入風中,快得無法形容……也不被毫針所阻,同時,劍上輝光大作。

  上一刻,他還站在水面船隻之上,下一刻,已經運劍刺到了白髮老者的胸前。

  這一劍,快到對手腦海念頭都沒轉過來。

  血光濺射。

  老頭胸口中劍,雙手舞動著,只來得及換個手印,胸前棋盤光芒一閃,整個人已經向後飛跌。

  胸口處,已被一劍刺穿個大大的血窟窿,氣息陡然降了一截。

  他目光微帶恐懼看向陳平手中凝霜劍。

  並不是在看劍,而是想到剛剛那一劍的堂皇和大氣。

  「能把清風無影劍,練到大巧若拙,返樸歸真的地步,同境界之中,你已經再無敵手。」

  老頭背靠一個大家族,傳承有序,又長年行走江湖,消息極為靈通。

  哪裡不知道,就算是清微山上,也極少有人把這套劍術練到如此境界。

  人家都是花費至少一個甲子練劍,尚且如此……

  而眼前的年輕人呢,據他所得到的資料,似乎還沒到十七歲。

  這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活得久,見得多,就能見識到天下英雄才俊,以各種奇異的方式,粉墨登場。

  而自己呢?

  偏偏以這種不名譽的方式,作為一個劍法天才成名之路上的踏腳石。

  著實是悲劇。

  「劍法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殺得了人的,就是好劍。」

  陳平滿意的看了看手中凝霜劍……他感覺到,此時就算是拿著一根枯枝,用出清風無影劍刺出,也能遁入風中,破甲穿石,如破腐土。

  此劍法到了圓滿境界之後,似乎生出了奇特妙用來,能引出一絲劍法真意。

  就如當初的無生劍意雛形。

  又如箭法圓滿之後生出的一絲射日真意。

  落日神箭術,可以傷到眼前的司徒家老頭,卻不算致命。

  因為,陳平再怎麼能恢復再戰之力,再次射箭,中間有著空隙,絕招並不能連發。

  而劍術不一樣……

  這一絲劍意融入清風,匯入心靈,連綿不絕。

  劍不斷,意相連。

  對方一旦擋不住,就只能生生受死,再也組織不起任何有效防禦。

  「且慢動手,咳咳,你若殺我司徒林,不說後續報復……

  你的身份武功,種種信息,全都會暴露在繡衣衛的眼中。以後無論怎麼隱藏,都逃不過大離朝廷追索。」

  司徒林白髮飄飄,面容慘厲,氣度卻是仍然不失分毫。

  伸手止住陳平欲要向前的動作,笑道:「先前伏波仙子現身,繡衣衛大敗虧輸,全軍覆沒。

  老夫見勢不妙,早早放出信鴿,把種種樁樁記於絹帛,傳至興慶府親信手中。

  若是老夫身死,或者三日之內未曾繼續傳訊。那幅絹帛定然會落入繡衣衛梁指揮同知手中……

  若是留著老夫一命,日後定然不會再為繡衣衛出力,也不會對你有半點不利,反而會暗中相助於你。這一點,老夫可以發誓……」

  「我不信。」

  陳平洒然一笑,振臂揮劍。

  劍光融入清風,似乎動了動,又似乎沒動。

  他收劍歸鞘。

  司徒林面上神情徹底頓住,眼中全是不解,一顆蒼髯白頭骨碌碌滾落。

  身體斜斜歪倒。

  「相比起田七這個身份的暴露,留著你的威脅更加要大上十倍不止。

  這一點,你號稱算盡蒼生,怎麼就沒算出來呢?」

  陳平看向司徒林的屍身,嘆息一聲。

  江湖風波險惡,你跟我談賭咒發誓?

  那些牙疼咒,在後世,連三歲小孩都不信了。

  你說你一個把家族利益看得比天還大的朝廷走狗,會信守承諾?

  別搞笑了。

  眼前這個老頭,算是給他好好的上了一課。

  明明沒有突破先天,只是四階頂峰,卻是處處設計,老謀深算至極,以他的謹慎都差點中招。

  要是下次再被埋伏,對方過來一兩位先天高手……伏波仙子已經遠去,到時候,顯然是十死無生。

  這個險,能冒嗎?

  劫運+18,福緣+6的信息,從眼前掠過。

  陳平低頭在司徒林身上搜了搜,只搜到數張大額銀票,以及一小袋黑白棋子,其他再無所獲。

  想了想,陳平把司徒林的屍身扔到船上,再綁上山石。

  腳下運力,擊沉船隻……躍上岸邊,竄入林中。

  天色已然黑沉,沿河兩岸徹底陷入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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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