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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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遲了。��應龍城道。

  一襲白衣的劍神到場時,光亮幾乎要刺破地下的黑暗。

  他的目光掃過藥圃中的情狀,在觸及受了輕傷的傅寒洲時,不由地就蹙起眉頭:「你受傷了。」

  傅寒洲咳了一聲,說:「輕傷,不礙事。」

  兩人之間,實則還隔著一個天心閣的主人。

  北宸不耐煩道:「話說完了?」

  天問嗡然輕鳴示警,應龍城手按在劍柄上,淡淡道:「你讓他受傷了。」

  北宸漠然道:「我沒那麼多時間浪費,要打便打。」

  鏗然一聲,猩紅刀風襲向應龍城眉心。

  這一刀仿佛是個警告,然而其中暗藏的,卻是先天大宗師如山嶽一般沉重的威勢。

  應龍城側身躲過這一刀,天問剎那出鞘。

  北宸的刀法,與傅寒洲的劍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是將變化究極到了終點,而得到的有去無回之刃。

  當他發勁之時,猶如猩紅色海潮鳴涌,磅礴力量接天蔽日地接踵而至。

  腕刃原本不適合中距離的作戰,然而破體刀芒彌補了這一點,更為絕世戰刃增添鋒利程度。

  幾步開外,眾人紛紛色變,每個人都感到刀鋒仿佛正對著自己的眉心,幾乎要將身體劈成兩半——這就是宗師之勢!

  在這一片淒艷而決絕的刀雨之中,忽而被撕開了一道白色的罅隙。

  天問劍恍如青雲出岫,以一種從容優美的姿態,竟然絲毫不落下風,更有一種天人合一的和諧之感。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勢交織在一處,並隨著刀劍相擊而時刻發出駭人的內力震鳴聲,令圍觀之人無不心神震盪。

  眨眼間,入口的斷龍石已經在氣勁中轟然被破!

  大地、山石、樓閣等等一切都在驚人的力量中被揉碎,整個世界在他們二人的面前都脆弱得像一張白紙一般,刀刃過處像要把空間都一同撕裂。

  兩名宗師且戰且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已將戰場轉移到了極樂宮的上方。

  富麗堂皇的樓頂上,端正坐著異獸石像。

  北宸與應龍城暫時罷手之際,那股漩渦一般的氣場對峙卻沒有停歇。

  北宸看了一眼腕刃,雖然也是神兵利器,然而終究不敵天問,上面已經有了幾道豁口。

  他突然開口道:「原本倚靠天問之利,你應該略勝我一籌。但是,你如今缺失劍心,掃蕩螻蟻之時自然不覺得,想要與我對決,卻是你致命的弱點。」

  應龍城冷然道:「忘憂蠱本就是你魔門所為,如此我也算是前來報復。」

  「哈!」北宸道,「不是為了傅寒洲?」

  天空之中是冰雪飄零而下,來自天山上的寒風凜冽如鋼刀;

  腳下是四季如春的極樂宮,熱意卻似乎無法穿透上來。

  應龍城道:「是。」

  北宸說:「他和我是一類人,應龍城,你不懂。」

  應龍城道:「難道你懂?」

  北宸冷笑道:「還劍山莊歷代顯赫,像你這樣自出生起就錦衣玉食,唯一煩惱只是看不懂無上劍譜的人,恐怕連他想要什麼都不清楚吧?」

  「我不能知道一切,但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時會如何努力。」應龍城緩緩道,「我也知道他不想要什麼——你的巧取豪奪、倒行逆施、不擇手段,皆是打破了他一貫以來堅持的原則。世人皆苦,有些人一生竭力維持的信念,在魔門眼中或許一文不值。你不了解還劍山莊,也不夠了解傅寒洲。」

  「原則?」

  北宸閉了閉雙眼,嘲諷地說道:「這就是你們區分敵我的方式?可笑,今日若他是我天心閣之人,對你不假辭色;如果他朝不保夕,也必須要吃人才能活下去,你還能站在這裡說得出好話來嗎?」

  應龍城沉默不語。

  北宸說:「想要的東西,就該伸手去拿,拿不到的就要拼命去爭搶、去掠奪。江湖風霜如刀如劍,一夜之後或許便要各奔天涯,無法得見;如今你要我放棄眼前所求、心中所愛,哪怕只有一瞬——那是萬萬不能。易地而處,如果傅寒洲不願隨你回去,難道你就能放下?」

  「我不知道。」

  應龍城抬起天問,淡淡道:「你說的假設,在遇到他之前,我從未想過;即便成真,從遇到他之後,我也從未後悔過。」

  他說完後,兩人再無一句話。

  極樂宮上,戰端再啟,卻是風雲變色。

  地面眾人只見到劍芒過後,樓閣一角過了許久才會塌陷下來。

  極樂宮裡本就是玩家和NPC們的戰場,這一下場面更是混亂不堪,人人自危,美人們的尖叫聲都沒有人去理會。

  此時,傅寒洲手持錦盒,其中放著那隻金蛇蠱母。

  但他沒來得及離開極樂宮。

  ——因為雨師來了。

  這麼大的動靜,雨師原本在鎮壓極樂宮中的暴動,然而不久之前被艷使通報消息,匆忙趕到了雨師妾的身邊。

  雨師的臉色依然蒼白極了,與雨師妾站到一處,說:「這都是些中原人?」

  雨師妾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極樂宮頂上二人,目光中流露出殺意,低聲說:「嘞個中原的劍神,中了我的忘憂蠱……」

  雨師道:「催動蠱蟲,可以使他分心。高手對決,一瞬間的動搖足以致命!」

  雨師妾搖頭道:「蠱母被他搶走了……」

  兩人看向傅寒洲,雨師身上的殺意陡然爆發!

  身為魔門三君之一,雨師最擅長用鞭和爪法,要對付用劍的傅寒洲,自然選擇長鞭。

  他的鞭子與艷使不同,乃是金鐵相扣而成,更以上等龍筋作輔,重量甚至超過刀劍,舞動而起時會響起宛如爆竹般的爆鳴聲。

  這聲音一響起,所有艷使都是虔誠地後退,對雨師充滿了信任。

  傅寒洲匆忙一瞥間,見到了秦小小趁機混入其中,竟然真的沒被發掘。

  眨眼間,雨師已欺身而上,長鞭如蛟龍出水。

  奇門兵器最為難纏,傅寒洲選擇先以守勢應對,交給口口緊張地分析雨師的鞭法。

  口口上來就道:「主人!雨師等級在100105級之間!」

  傅寒洲大為訝異,說:「不可能,魔門三君就算不是大宗師,至少也是半步宗師。西域高手如雲,怎麼可能拜服區區一個先天?」

  口口說:「是不是雨師真的走火入魔導致的?」

  傅寒洲雙眼微眯,與雨師又過了數十招。

  他的劍法不以防守見長,完全陷入了圓潤自洽的鞭法之中,但還不至於將守勢轉化為敗勢。

  他意識到:雨師的武功極其不自然!

  金鐵長鞭即使重逾千鈞也好,握在雨師這等成名人物的手裡,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滯礙。

  從之前艷使們的武功路數來看,極樂宮的鞭法應該圓融如水、連綿不絕,彷如劍法中的太極陰陽。

  然而,雨師的動作卻偶爾有些笨拙,破壞這份行雲流水般的順暢感。

  尤其當傅寒洲開始有意試探之後,就發現他簡直像個關節沒有上好潤滑油的機器人,總是在關鍵的位置產生破綻。

  口口道:「抓住機會了主人!漁門穴有空門!」

  風霆劍果斷出鞘,正是那二萬八千劍中的一招「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劍出入雷霆乍動,不理會如漩渦般捲動的長鞭,一擊便刺中了雨師的手腕。

  雨師收勢後退一步,手腕上出現了一個血洞,汩汩流血不止,卻好像不知病痛一般,再次迎了上來。

  雨師妾在後面說道:「三郎,你先回來吧?」

  雨師充耳不聞,金鐵長鞭再次與傅寒洲交擊。

  傅寒洲的雙目亮得驚人,將暫且想不明白的問題放到一邊,並抬起了他的劍。

  眼前急速掠來的鞭影,仿佛慢動作一般映在他的視線當中。

  ——是雨師曾經用過的一招!

  在口口成千上萬次的模擬過後,他知道如何針對這一招!

  長鞭帶起的風聲眨眼間就從耳畔呼嘯而過。

  傅寒洲面對近在咫尺的敵人,不退反進,長劍悍然挺入漩渦之中,並與長鞭交擊發出震盪之聲。

  長鞭本該以巧妙的「卷」式勒緊長劍,令劍客無法再握緊。然而雨師致命的破綻使他慢了一步。

  僅僅那麼一步而已——

  傅寒洲忘我的一劍,已經刺穿了他的咽喉!

  鮮血刷然噴濺而出,雨師踉蹌後退。

  傅寒洲眼見長鞭仍未脫手,就有心想要趁機上前補刀。

  然而他沒想到,雨師捂著喉嚨傷口的左手間,噴灑出點點血沫,竟然在空氣中凝結成霧,兜頭向他籠罩過來!

  傅寒洲猝不及防,立刻收勁後退,此時即便戴著面具,這猛烈的毒素卻是滲透進了他的肌膚。

  他看了一眼狀態欄,赫然就見到一個debuff:

  【腐心之毒:每秒失去1%的氣血,在被解除時立刻爆發後續傷害的50%。】

  ——竟然是腐心之毒,怎麼會是腐心之毒?

  這種蠱毒傅寒洲是見過的,那些中了腐心蠱的行屍身上自帶這種毒素,甚至能夠感染玩家——他用君莫問做過實驗。

  還好,他的鄔氏醫術技能專門克制蠱毒,不至於當場毒發致命。

  傅寒洲立刻取出剩餘所有清心散,一口咽下,將身上的毒素略作壓制。

  這時才看見眼前的雨師緊緊捂著傷口,退回到了雨師妾身邊。

  雨師妾難掩神情憂鬱,立刻撕下一片衣擺為他包紮好喉結位置,道:「三郎,我沒有蠱母……」

  雨師臉色更加蒼白,簡直像個死人,略微抬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雨師妾抱著他道:「怎麼了,三郎,你不能說話了嗎?」

  雨師微微搖頭。

  此時,傅寒洲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排除掉所有的選項,剩下那個即便看上去再離奇,也只能是唯一的答案。

  「雨師竟然身中腐心蠱……你竟然將自己的丈夫做成了行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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