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洲從飛機上下來,回到家中時,已經時隔五天了。閱讀
他的第一件事,還是打開遊戲倉。
在進去之前,口口問他道:「主人,是否要報警?」
傅寒洲說:「第一,我們沒有證據,僅僅告訴他們植物人和遊戲裡的NPC很像嗎?第二,打草驚蛇,盛世官方想要偽造風裡鷹的數據,或者乾脆將他在遊戲裡抹殺,應該都是很容易的事情。第三……」
口口說:「口口知道!如果報警的話,口口的入侵事實會被發現,口口要被抓去坐大牢了。」
傅寒洲看著圓滾滾的小機器人,笑了一下,說:「口口,做這一行,可不能輕易被發現。這就是為什麼我總是需要一個馬甲。」
嗯,有馬甲的傅寒洲,又得需要有一套操作。
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解決一個問題——
當傅寒洲登陸遊戲的時候,以輕功回到書閣前,只見暮色里有一道人影正在他門前的迴廊欄杆上坐著。
傅寒洲的心突然收緊了。
——他下線了整整五天,也就是五天的不知所蹤。
應龍城閉目靜坐,直到聽到傅寒洲的動靜,才睜開雙目,緩緩道:「你回來了。」
傅寒洲有點心虛地說:「嗯,出門辦了點事情……那個,你們是不是該出發前往幽州了?」
「他們先行一步。」應龍城道,「我說過,我會等你回來。」
傅寒洲沉默了一會兒,含糊地道:「抱歉,我可能不能跟你們去幽州了。我這裡還有點事情要辦……」
應龍城抬頭看他,淡淡道:「是什麼事,需要在我的面前消失無蹤?」
在傅寒洲回答前的那一瞬間,一副畫面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
——眼前這個不是無敵的神祇,他是個凡人,是曾經差點因他而死的……應龍城。
傅寒洲此去西域,自認也是九死一生——但那僅僅是遊戲角色的九死一生而已,和他是不一樣的。
一直以來,應龍城都是抱著真正的同生共死心態,在與傅寒洲並肩作戰。
傅寒洲想,自己大約是個騙子,騙人身家性命的那種。
「……我有一些家務事。」
最後,傅寒洲是這麼說的。
應龍城問他:「必須你獨自進行不可?」
傅寒洲道:「必須我獨自一人。」
應龍城沉默片刻,說:「我明白了。我翌日便動身前往幽州,此去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還望你珍重。」
傅寒洲是略鬆了一口氣,與他在月下道別。
離開時,傅寒洲如釋重負,不敢回頭去看,生怕被劍神察覺出端倪。
回到書閣內,傅寒洲眼見桌上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是他當時準備出發去幽州的。
行囊里都是些屬於「傅寒洲」的衣物,他都不要了,而是另外拿了兩套屬於影中劍的黑衣,再加好多個面具,有備無患。
行囊里還有個匣子,匣子裡是一支玉做的簪子。
珍貴的東西如果帶去的話,戰鬥中很容易就會破碎,於是傅寒洲將它留了下來。
還有一枚帶黑白色漸變流蘇的冰絲百福結劍穗。
他曾經很緊張地看過,覺得適合戴在天問劍鞘上,想過要以此回禮。
但又擔心劍神會嫌棄這劍穗,不知道絕世劍客是不是都對自己的劍上的變化異常敏感……
總之,患得患失,還沒送出去。
傅寒洲握著劍穗出神了兩秒。
口口就說:「沒關係啦,主人,等你回來就送給劍神呀!」
「口兒!」傅寒洲瞬間回神道,「你別把flag也給我學回來!!」
口口:「Σ(⊙▽⊙)呸呸呸,口口說的不算,口口不到三歲,童言無忌!大風颳走!」
傅寒洲將劍穗帶上了。
總覺得只是小小一個象徵物,卻令人稍有安心。
整理完行囊,傅寒洲又去書院庫房中,取了兩把品質最好的劍,背在背後。
他吩咐書院諸位管事道:「就說我——傅寒洲,突然纏綿病榻、難以起身,快病死了。書院近日閉門,不接外客,讓先生們也先在家裡繼續放假。」
然後,他便是放下了傅寒洲這個先生身份,化身為黑色的影中劍。
這個時候,剛才發布出去的限時奇遇任務也有了結果。
——還在線上的幾名玩家紛紛都沖了過來,就在書閣前等著。
還穿著泳衣的君莫問狂喜亂舞:「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都是半夜奇遇!沒想到吧,這回我沒下線!我現在早上六點下線噠!」
一會兒,玩家們就看到,黑衣的影中劍一副利索的短打裝束,頭戴斗笠,背後兩把寶劍,沉默地站在書院樓頂。
「我將要奔赴西域,追殺魔教中人。」傅寒洲冷酷地說,「一去就是數月不歸,直到殺個痛快。願意隨我同去的,這便收拾東西吧。」
玩家們紛紛都驚呆了!
君莫問脫口而出:「可是,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傅寒洲對玩家就毫無解釋的意思了,「聞聽二三不平事,仗劍西出玉門關。我樂意。」
眾人聽完,只覺得雲裡霧裡,但又有股豪氣頓生。
「臥槽,毫無預兆啊,是發生了什麼嗎?」
「這……這就是劍仙嗎?」
「這奇遇任務好像要做好多天啊,你們都要去麼……」
君莫問斬釘截鐵道:「我去!」
相守猶豫片刻,又說:「我也去。」
此後陸續又有六七人報導,再加上一個「我死也要去恰飯!」的藍領打工仔,算是湊足了一支十人小隊。
片刻後,傅寒洲也不囉嗦,帶著幾名玩家便先往車馬行租馬。
他若是走水路,肯定是追不上先出發的風裡鷹;若走陸路,要帶這群內力不濟的玩家,那就要騎馬和輕功輪著來。
每到一個城市,換掉太累的馬匹也就可以了。
車馬行內都是有這個生意的。
到了地方,傅寒洲直接問:「我們往西邊去,哪匹馬腳程最好?」
夥計恭敬地領著他去馬廄里一看,指著兩匹很親昵地相貼著的馬,道:「這兩匹都是我們這裡最好的,乃汗血寶馬後代。白色是照夜玉獅子,能日行千里;黑色是踏雪烏騅,奔躍如龍,最擅行山路。」
口口吐槽:「這無良商家,吹的也太厲害啦!」
此時這兩匹馬並肩而立,一邊嚼著草,一邊還在親昵地摩擦著臉龐,耳朵一抖一抖地碰觸在一起。
傅寒洲看了,也有些無語:快到春天了,看它們這樣,別路上懷孕了。
於是就道:「就要公的那匹,另外一個不要。」
夥計聞言嘴角一抽,卻看傅寒洲一副急著要走的模樣,連忙道:「看客官準備西行,那就踏雪烏騅吧!」
傅寒洲當即付了錢,牽起踏雪烏騅便走。
一會兒,玩家們也都挑完了馬,牽著韁繩跟在傅寒洲身後。
有兩個到現在還沒有學騎術的,傅寒洲什麼也沒說,直接打開列表給他們學了一級騎術。
「老闆大氣,老闆萬歲!」玩家興奮地喊道。
各處都打點完畢之後,傅寒洲當即發布了新任務。
趁著蒙蒙天色將亮,他們西出蒯下府,踏上官道。
踏雪烏騅渾身漆黑,僅有四蹄潔白如雪,載著黑衣負劍的傅寒洲,行在玩家最前。
玩家們竊竊私語:「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麼瀟灑這麼任性的影中劍呀……」
被傅寒洲聽見了,回頭就說:「你們沒料到的事情太多了!你可知道風裡鷹都有了孩子?」
眾人聽完當場石化:「臥槽!這個真的嚇死人了!」
只有已經到了歲數的相守,愣了一下道:「哎?不可能吧。有了孩子的老男人怎麼可能這麼久都不提一句的呢……我那些同學各個都是曬娃狂魔啊。」
君莫問就沒什麼感慨了,笑道:「只聽風裡鷹聊過狗,真不知道他有孩子。哈哈。」
傅寒洲回頭一拍馬,眼前突然回想起一副畫面。
那時他在和風裡鷹聊天,風裡鷹床前擺了一排木雕——是他笨拙地親手製成的。
分別是風裡鷹自己,傅寒洲,一隻狗,一隻山雞。
他自己都像個大男孩……
傅寒洲突然道:「對,剛才是騙你們的。相信風裡鷹都能有孩子了,還不如相信他養了只狗。」
「啊???」玩家們紛紛露出了黑人問號臉。
只有口口道:「(#^.^#)明白!口口這就去查身份登記資料庫了。」
片刻後,在玩家們控訴的眼神當中。
傅寒洲揚起馬鞭,笑道:「記住了,帶你們西出玉門關的是影中劍,傅暝樓!」
說罷,踏雪烏騅仰頭嘶鳴一聲,便如黑影一般絕塵而出。
……
半個時辰後。
車馬行那名夥計,牽著剩下那匹白馬,來到山莊前。
他見到應龍城,單膝跪地道:「莊主!小人果然見到了您說的人。他牽走了踏雪烏騅,說要西行。他還、還說不要母馬,小的便沒說,這黑白兩匹是公的……」
照夜玉獅子被牽了過來,大概是因為突然沒了伴侶,很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踱步。
劍神抬起手,手掌輕輕拂過。
照夜玉獅子便安靜了下來,溫順地在主人跟前低下頭,委屈地發出一聲鼻息。
應龍城又問:「他帶著劍?」
「夥計」道:「是,他背著兩把劍。」
應龍城微微點頭。
身後,於管事上前一步,提醒道:「莊主,李老前輩已經出發前往幽州了。薛神醫也正在等候為您拔蠱……武林大會舉辦在即,是不是還以大局為重……」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應龍城道,「自然是傅寒洲為重。」
於管事:「?!」
下一秒,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劍神竟然一翻身便坐上了照夜玉獅子。
於管事只來得及叫道:「莊主!」
只聽應龍城一拍馬脖子,淡然道:「走,找你內人去。」
照夜玉獅子發出一聲歡喜的嘶鳴聲,大約是聽懂了,撒開蹄子便向西狂奔而去。
留下一地人都愣住了,呆呆看著他背影。
天色將明,其道大光。
萬里恢廓,草木深深,天南雁飛,江山如繪。
只見到應龍城的身影是一道白色,消失在地平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