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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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的混亂過去後,次日的宮中也未能恢復平靜。閱讀

  太后遇刺的消息,被上面封鎖在重重宮闈之中,防止了朝廷中發生恐慌和動盪。

  但宮中侍衛和統領已經陸續開始被追責,今日的巡邏和稽查開始愈加嚴密,形成了一種外松而內緊的狀況。

  傅寒洲來的時候,只見宮中四處忙碌,御醫們列隊在外間進行討論,也不知都在忙什麼。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險些要以為昨天太后真的被嚇著了。

  前來接引他的侍女見狀,仿佛能明白他的疑惑,低聲道:「侯爺莫急,這都是陛下吩咐的。」

  傅寒洲很快就明白這些布置是為什麼了。

  ——是因為太后她也一肚子壞水,想要「引蛇出洞」。

  今天早朝,久違的是在垂簾之後完成,太后很快擺駕回來,並推掉了今天所有日程,佯裝有恙,在宮中召集了御醫。

  而事實上,她躺在榻上舒舒服服地看話本,順便一邊吃著櫻桃。

  傅寒洲:「……」

  見傅寒洲來了,太后笑道:「怎麼還是把你也引來了,我可不是故意的。」

  傅寒洲問:「這是在做什麼?」

  太后將話本放在枕邊,道:「昨天聽了你和北宸的想法,哀家覺得很受啟發。先前有一個困惑,已經是讓哀家好奇很久了,現在感覺是時候能明白緣由了——」

  傅寒洲就又問:「什麼困惑?」

  「風煙盡。」太后道,「哀家也與她認識十數年了,但始終不知道她為何要找來。更不明白她百般示好又是為什麼?」

  傅寒洲聽到這裡,有些明白了。

  自從上次風煙盡被太后放了鴿子後,她似乎一下子也沒有什麼「要事」要稟報太后了,甚至整個人很快從宮中消失不見,被風裡鷹說是去找天山雪蓮心了。

  如今已有數日過去,風煙盡還沒有回來,但太后卻是已經將她安排上了。

  太后躺在榻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道:「這十年來,風娘子對那個緣由諱莫如深,可愁死人了。若是哀家受了重傷,她總不至於還將真相隱瞞著吧?」

  傅寒洲總覺得她的笑容似曾相識。

  口口道:「主人也一肚子壞水,主人也會有這種惡趣味的笑容!尤其是在對韭菜使壞的時候!」

  傅寒洲恍然,並忍不住笑了:「嗯,像是正常的。」反以為榮。

  口口:「……」

  在這期間,傅寒洲聽著太后說了一些這些年的事情。

  當時太后剛嫁入大月氏沒多久,風煙盡就突然千里迢迢從中原找了過來。

  風煙盡還比太后要小一歲,當時也不過十幾歲,更沒有帶過風裡鷹這個傻兒子。她在江湖上以輕功小有名氣,已經有了諢號「淺色歌」。

  風煙儘是潛入大月氏的宮廷,據說偷看了太后好一會兒,非常同情後者在宮中備受排擠的孤獨境況,忍不住現身出來相助。

  說起來,風煙盡這些年裡,幫了太后不少事,從最初的貼身保護開始,到後來的暗中協助計劃。

  到了現在,太后已一手遮天,不再需要風煙盡時刻看護著,後者這才開始了四處闖蕩的生涯。

  饒是如此,風煙盡作為知名大盜,所盜來的金銀珠寶、典籍藥材,還是喜歡統統放進太后的私庫里。

  傅寒洲道:「這麼說,風伯母確實是突然出現,而且傾力相助。」

  太后道:「不錯。最早的時候,哀家很不信任她,也先後試探過很多次。但風娘子竟是真心相待,慢慢的哀家也就習慣了她的存在。唯有一點,令我想不通:她似乎對我頗覺虧欠,才會這樣百般討好,但她究竟虧欠了我什麼?」

  太后當時應該是剛吃下忘憂蠱,忘記了前兩年不少事情,因此對風煙儘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這樁歷史遺留問題,很快就能得到解決——

  風煙盡果然出現了。

  擁有絕世輕功的這位大盜終於在外得到了消息,一路狂奔回到宮中,再嚴密的巡邏隊伍也發現不了她的蹤跡。

  等她出現時,已經是在太后臥房外面,顫聲問:「阿月在裡面怎麼了?」

  太后本名姬深月,「阿月」正是她的閨名,可見二人關係確實親近。

  外面安排好的侍女做足了戲份,說:「陛下遇刺了,刺客所用的匕首帶毒,我們……我們已經盡力……」

  啪一聲。

  風煙盡猛然推開門,不顧眾人勸阻衝進了室內,看到裡面帷幔重重,太后似乎病倒在榻上,而無雙侯正神色凝重地坐在床邊。

  見風煙盡進來,太后立刻用奄奄一息地聲音說:「你終於來啦……我知道你會來見我最後一面的。」

  神色凝重的傅寒洲默默地看著,內心感慨:「演技真好。」

  口口:「嗯對,隨您~」

  傅寒洲:「?」

  風煙盡聽見「最後一面」四個字,頓時身形巨顫,撲上來想看太后,只是被傅寒洲攔在外面。

  突然,她看到床邊的碗裡裝著一堆吃剩下的櫻桃核。

  風煙盡:「這是什麼?」

  傅寒洲心道不好,不等太后出口,就很靈性地說:「這是……藥渣!太醫用過了許多藥方都不見奏效,這是其中一門偏方。」

  「阿月!」

  風煙盡慘呼一聲,差點要哭了:「你竟然已經病到了這種程度,連太醫都要死馬當活馬醫了嗎?我、我這就去給你找一萬筐櫻桃來!」

  傅寒洲一聽,差點笑場,連忙將臉板得更加凝重了。

  口口道:「這和風小鳥真不是親生的嗎!傻的一模一樣吧……」

  另一邊,太后繼續奄奄一息地說:「老風啊,你我相識數十載,沒想到也走到了今天。在我大行之前,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

  風煙盡擦擦眼淚:「愛過。」

  太后:「?」

  傅寒洲:「?」

  不等太后發問,風煙盡竟然是自己已經忍不住,扶在太后床邊,嗚嗚咽咽地開始說:「阿月,我還有好多事情瞞著你,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走了呀!我還沒有求得你的原諒,你還沒有想起當年的往事,嗚嗚嗚……」

  太后精神一震,連說話都突然利索了許多:「你要我原諒你什麼?」

  沉浸於悲傷之中的風煙盡,仿佛內心對這個問題已經假想過了千萬回一樣,此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我偷了你兒子!」

  此話一出,滿堂具靜。

  太后駭得聲音高了一個八度:「什麼?我有兒子?皇位有繼承人了!?」

  傅寒洲:「什麼?你說明白點!」

  風煙盡抬起頭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過來。

  太后連忙又奄奄一息了起來,說:「啊,哎呀,哀家要死啦~」

  「阿月你撐住啊!」風煙盡連忙道,「都怪我不好,這個時候了還要氣你。嗚嗚嗚,你兒子是我偷的,你吃了忘憂蠱就全忘記了,我還很卑鄙地趁機接近你,想著你說不定會原諒我。可是這麼多年了,我越來越怕你知道真相,怕你討厭我……」

  太后道:「討不討厭你先不說,我兒子是怎麼回事??」

  風煙盡又安靜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回想多年前的往事。

  良久,她說:「反正,都是那些男人的錯!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傅寒洲:「?」

  風煙盡道:「阿月,當年你離開中原的時候,都已經身懷六甲了。和親途中本來已經十分艱難,你還秘密誕下一子,更不可能帶到大月氏,等著被皇帝殺掉。你差人抱著孩子,去找孩子的生身父親,路中被我看見了……」

  說到這裡,她罵了一句:「老娘當年怎麼會看上那麼個臭男人!他根本配不上我家阿月!」

  太后:「別打岔,繼續說我兒子。」

  風煙盡連忙道:「對,我當時看見你兒子了,又小又紅,縮在襁褓里像個小老鼠,一點都不像阿月生出來的,都怪那個臭男人種不好……

  「我當時眼看著這孩子被送到他府上,那個姓周的小跟班接過去了。我那時還心存幻想,以為他好歹會有點擔當,起碼把孩子養在膝下。但是沒想到等了半天,那個小跟班竟然將孩子又抱了出來。

  「我跟在後面,親眼看著他一路走到後山,聽到狼群在嚎叫。他竟然狠心要將孩子丟到那裡餵狼!我心裡一急,拿石子丟了他一下,結果也嚇到了孩子,讓孩子哇哇大哭起來。沒想到,那個小跟班好像良心不安起來,抱起孩子又走了……

  「再往後,他就在路邊找了一家農戶,將孩子直接放在他們門口,什麼也不說,就在襁褓里塞了二十兩銀子,就走了。唉!」

  太后已經是聽得心神搖撼,不由顫聲問:「後來這孩子如何了?」

  風煙盡忐忑不安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也不知道我那時怎麼想的。我心裡又難過又生氣,就把那孩子從農戶家裡偷了出來,看了大半天,還想拿著去要挾那個臭男人……

  「我也萬萬沒想到,就在我飛身去李府的時候,這孩子就給人販子偷走了……

  「等我回來之後,我已經和那個臭男人鬧翻了。結果眨眼就找不見這孩子,我急得翻遍了方圓十幾里地,終於找到那伙人販子,將一樣的襁褓抱了回來。誰成想,這襁褓里的孩子已經不是同一個了!

  「等過了好多天,我到處找奶把孩子餵大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才曉得不好——李星殊和姬深月的兒子,怎麼也不可能是個綠眼睛啊。

  「可是那個時候,我再去追查剩下的孩子也來不及了,只知道他們分散四處,有的被官府救走,有的早已被秘密買走,有的索性就病死了……我、我實在也努力過了,真的找不見了。我心存最後一絲幻想,還把那綠眼睛的孩子也養大了,結果越大越不像,裝都裝不了,嗚嗚嗚啊啊啊啊啊!阿月,我對不起你啊!」

  風煙盡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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