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戰(一)
幾次三番的騷擾,雖然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勝利,可也給那些守城士兵造成了不小的壓力。Google搜索
雖然比之前,這些士兵的士氣還是底下,可比剛剛戰敗的時候卻是好了不少。
姜明嘆了一口氣,不再去騷然對方,這種法子的效果畢竟有限,想要真正的重振士氣,除非攻下這座城。
他每日開始訓練士兵,重新整合,再度讓編制看起來很飽滿,各個百夫長更容易管理。
畢竟有戰爭就有傷亡,姜明還特別寫了書信前去和柳承郎交涉屍體的問題。
刀劍無眼,戰場無情。
可每次大戰過後,那些名將們總是想方設法的把兄弟們的屍骸收回來,若是有同鄉,便讓其送他一程,魂歸故里;若是家鄉身份不詳,那便只能和兄弟們合葬一處。
文書很快送了出來,當然柳承郎也需要南鳳子弟兵們的屍骸。
這件事情雙方做得都極有默契,沒有攻伐,沒有計謀。只有接過那一批批屍骸後的放聲大哭,他們的身後都站著各自的將領和副官,不同的是,一人在城內,一人在城外。
這一哭,聞著傷心,見者落淚。這一哭,更哭出了軍隊的凝聚力。
柳承郎回到了書房,極短的時間內,韓家老祖在南鳳給他弄了一個和越地一模一樣的宅子。
他才想用衣角擦去淚水,卻瞥見遞過來的白手絹。
抬頭望去,看見陸江橋笑意盈盈的臉。
「擦擦吧,表演得有些累了吧?」
柳承郎也沒在意,沒有接過手絹,用衣角擦去淚水,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難過。
「真是收放自如,剛才你對著那些將軍們說的話,連我都差點被你感動了。」陸江橋收起了手絹,淡淡的說道。
「如果這都能騙到你,那才真是可笑。」柳承郎看都沒看他一眼。
王匯海抱著劍坐在門口,屋內的是絲毫影響不了他,沒有危險和出行的時候,他當自己是空氣。
陸江橋邁步走到柳承郎面前,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柳承郎有些慍怒,眉頭緊緊的湊在一起,手指不停的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輕的敲打著。
這種行為大為不敬,坐在讀書人的書桌上,把排污放氣的屁股放在了他埋頭苦讀的地方上,這和折斷他的筆,撕了他的書一樣嚴重。
手指敲擊的節奏越來越快,仿佛雨點落在玉盤上一般,每一聲,都清晰可聞。柳承郎的眼中也布滿了殺氣,王匯海也站了起來,抱著黑色的巨劍看著那個坐在書桌上的中年人。
只要柳承郎一揮手,長劍也會隨著出手。
手指敲擊的聲音大了起來,也迅疾了起來,陸江橋的心也砰砰直跳。
突然之間,聲音戛然而止!仿佛一曲肅殺的小調到了緊要處,弦突然斷了一般。與此同時,那劍光也一閃而過。
鬢邊的一縷絲髮落到了陸江橋的肩膀上,那縷發在他青衫上顯得異常的扎眼。
他舉高了雙手,臉上淡淡的笑容沒變,屁股已經離開了桌面,雙腳踏地。
「你還來真的啊?都是慈不掌兵,義不斂財。你可當真是如此!」
柳承郎揮了揮手,王匯海一言不發,抱起了長劍,坐回了門口,聽話得如同一隻訓練多年的狗。
陸江橋雖然臉上輕鬆,可心裡卻一點兒都不輕鬆。
他只想試試柳承郎的底線,沒想到這一試差點試出了自己的性命。若是那柄黑色的巨劍偏上半分,可能削掉的不是那一縷秀髮,而是他的一小半腦袋。
「別來挑戰我的底線。」柳承郎緩緩說道。
說著,便自己費力的轉動輪椅,坐到了書桌前,用衣角仔仔細細的擦拭著。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沒了你,對我沒什麼影響;甚至沒了越地,那又與我何干?玩遊戲就該有玩遊戲的樣。」柳承郎擦著桌子,聲音很冷:「你,和他們,都是棋子而已;甚至連狗都不如!」
坐在門邊的王匯海轉過頭來看著陸江橋一笑。
陸江橋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柳承郎轉動輪椅,慢慢的移向門邊,邊移邊說道。
「陸家,前朝士大夫家族,前朝末期,陸韞蘊幾乎以一己之力故布疑陣,阻擋了聖朝大軍七天七夜,端的是個奇才;隨後陸家雖說日益凋零,可也出了一個陸子昂,可對比起先人來說,也是丟人得很。」
聲[ .]音不疾不徐,可陸江橋的耳邊猶如重鼓在擂一般。
「之前還有一個陸家人,聽說很小的時候被一個姓何的老頭收養了。」
陸江橋心底一道驚雷炸起。
柳承郎也恰好到了門邊,王匯海急忙站了起來,候在了門口。
「你什麼目的我不管,只不過你也別來試我的底線。對於我來說,你們不過是棋子,不好用換了就是。」
「有些問題,你我都清楚得很,那三個老東西也不是一條心,我們來到這裡只是各取所需。」
「你過你的江,行你的橋。可千萬別想著探我的路,惹惱了,翻了你的江,斷了你的橋。請吧!」說著,用手做了一個送客的姿勢。
陸江橋心裡翻起驚濤駭浪,有些事情就連義父都不知道,結果才到越地幾天,便被人家摸了個透徹。
他每一步都異常的沉重,每一步都異常的小心。和柳承郎處於一屋的時候,他都覺得猶如泰山壓頂,喘不過起來。
當他踏出屋子的第一步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記住,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麼抵抗姜明即將到來的第一波攻心之戰。」
聲音在陸江橋的身後響起,他轉過身,那道身影也轉了過去,費力的朝著書桌移去。
「領命!」陸江橋雙手抱拳,恭敬說道。
……
姜明剛剛哭過,對著那堆屍體,甚至有些已經看不出臉的樣子了,只能通過戰甲判定是自己的人。
他擦了擦有些通紅的眸子。
「一將功成萬骨枯。」營帳被掀開,徐長安嘆了一句,走了進來。
姜明看了一眼徐長安,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難受,可這是必然的,雖然剛看到一些屍體的時候我鼻子也一酸,可很快就想通了。」
徐長安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壺酒,灌了一口。
「誰叫他們是士兵呢!士兵的宿命只有兩種,榮歸故里和戰死沙場!」
說著,把酒壺遞了過去。
「我打過不少仗,可親自收屍卻是第一次,以前我只看到一個數字,覺得只要戰爭勝利,幾千幾百甚至幾萬人的生死都不足為道。」姜明頓了頓:「可到今日,我親自收了屍,看了那些士兵的模樣,這才領會到,這不僅僅是一個數字!是生命!」說著把酒壺接了過來。
姜明自從到了軍中便再也沒喝過酒,因為他知道喝酒會誤事,會給人錯誤的判斷。
可今日,他想醉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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