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啟從師爺手裡接過這三兩白銀的時候，他還有點難以置信。

  「謝師爺。」

  王啟行禮。

  周圍的周福幾人也一臉難以置信，不知道王啟做了什麼，突然就得了賞賜。

  難道就因為他長得俊俏？！

  周福不服。

  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別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吧。」師爺微笑著說道。

  「縣令大人聽聞你不願兄弟家破人亡，傾囊相助還了五兩債的事跡，大為感動，特有此賞。」

  「謝縣令大人！」

  王啟朝著劉采萍已經遠去的背影行禮。

  師爺趁機看向其他人，「這才是咱們黑河縣的差役，有情有義，當為爾等之典範！」

  說罷，

  又拍了拍王啟的肩頭，「汝當勉勵之。」

  「將這股良風在衙門裡廣而傳之。」

  「是。」

  王啟拱手行禮。

  心中更是震驚於這師爺的消息之靈通。

  師爺雖然沒有什麼官品，但能與縣令同乘的師爺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可這樣的大人物，卻能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小事……

  王啟心中對這些大人物們，又多了幾分敬畏和忌憚。

  揣著三兩銀子，王啟想著等下了班再去肉集找那個胖子買點肉。

  ……

  黑河口。

  李峰潮滿臉諂媚的衝著一個外練境界的大漁夫笑道，「嗨，一條五十歲的銀鱗魚而已。能幫到少幫主練功，那是我李峰潮的福氣啊……」

  「放心吧，我肯定會在少幫主面前幫李船主美言幾句的。」

  那大漁夫冷著臉，言語生硬。

  李峰潮心下咯噔一聲，立馬反應過來，「看您說的…這是魯管事早就發現的銀鱗魚啊！就是我的人幫著您打上來了而已，哪敢說什麼功勞。」

  那魯管事的臉色頓時陰轉晴，「李船主啊李船主，還是你會做人。難怪洪塘主那麼看重你呢。」

  說罷，

  那魯管事便瀟灑的離去。

  李峰潮目送著魯管事遠去，心裡是越想越氣。

  砰！

  一腳把魚簍踹翻進河裡，十幾條大鲶魚撲騰著魚貫入海，消失不見。

  「奸逆！混蛋！」

  「少幫主身邊怎麼會養這麼一群畜生。」

  「一條銀鱗魚都要搶。」

  李峰潮氣急敗壞，原本就沒有合適的壽禮，如今用來湊活的銀鱗魚都沒了，這讓他如何獻壽？

  如今距離大壽只剩八天的時間了，八天他去哪搞來入得了塘主眼的壽禮啊。

  如何提升自己在塘主心裡的地位啊！

  更憋屈的是，

  殺李雄的兇手他也基本可以確定了，但偏偏自己還奈何不了人家。

  軍府的戍副看好的人親自來說情，這個面子他能不給嗎？

  只能讓李雄白死了。

  「真踏馬憋屈！」

  李峰潮漲紅著臉，滿肚委屈無處發泄。

  「父親父親！」

  李漁高興的奔著船來，「父親，我已經查清楚了……」

  他興奮的看向父親，迎來的卻是父親冰冷的眼神。

  「查清楚個屁！」

  「養你那麼多年，查一點小事墨跡幾天都查不出來，教你的本事都用在狗身上了？！」

  說著，

  李峰潮抬腳就將李漁踹翻在地。

  「早知道當年就該把你和那個臭婆娘一起沉河，一年不見給我帶回來個兒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老子的種。」

  「他奶奶的……」

  號稱八面玲瓏的李峰潮，此刻面對自己的兒子卻惡毒的咒罵聲接連不斷，一時都掩蓋住了今年冬天最後的潮汐聲。

  李漁默默承受著拳打腳踢，面色平靜如常，這已經是他過去十多年來的日常了。

  可唯有那攥緊的顫抖著的拳頭流出鮮血，才能顯示出他心中的波瀾。

  ……

  相比於幾天前的肉集，如今這裡的人氣更旺盛了些。

  快入冬了。

  不少武夫和百姓都會進來搶購便宜的肉，以備過冬之用。

  畢竟冬天妖魔數量減少，食物獲取來之不易。

  至於吃肉集上來路不明的肉食會不會中毒的事，暫時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先熬過冬天，才能談其他的事。

  「活雞啊，生龍活虎的活雞啊，四十文一隻！」

  「新鮮的牛肉，二十文一斤。」

  「鳳凰肉，只要十文！」

  「……」

  王啟湊上前去一一觀摩，汗顏不止。

  所謂的『生龍活虎』的活雞，身上有些地方已經沒毛了，長出了蛇皮一樣的褶皺，看上去像是染上了什麼重病，病殃殃的。

  王啟都懷疑那雞是得了雞瘟的。

  新鮮的牛肉更是綠的發光，還隱隱帶著一股臭味。

  鳳凰肉就更讓王啟大開眼界了。

  新鮮的活雞，還是那種健碩的山雞，尾巴上插了兩根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紅毛，這便是鳳凰了。

  算是把將山雞變鳳凰這樣的俗語，玩明白了。

  「還是胖子有良心。」

  王啟站在那胖子的攤位前，眺望著新鮮的蛇妖肉。

  攤子前人很多，顯然都看出了這胖子賣的蛇妖肉品相好，質量高。

  上次來還是隨便看，如今已經排上隊了。

  王啟也不急，等了一炷香功夫才排到跟前。

  「藍蓮蛇妖肉沒貨了？」

  他找了一圈，失望的問道。

  「嗯？」

  一直低著頭的胖子抬頭看了眼王啟。

  「嗯？！」

  他又驚疑了一聲，臉上露出笑容。

  那耷拉著的肥嘟嘟的肉擁擠在一起，讓胖子的笑容顯得格外讓人作嘔。

  「你之前來買過藍蓮蛇妖肉？」

  「是。」

  王啟開口。

  他也聽說了，有一些買家吃了藍蓮蛇妖肉後沒事，或者說挺過來了。

  故而他講這話的時候，並沒有隱瞞。

  也沒打算隱瞞。

  光看這胖子的神情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連李漁都能調查到自己買了藍蓮蛇妖肉，這胖子若想查，豈能查不出來？

  這兩天下來，

  王啟最大的感悟就是。

  黑河縣裡，親戚連著親戚，關係挨著關係，八面漏風，藏不住事的。

  尤其是他在衙門裡做事，吃住在衙門裡，更是難上加難。

  與其絞盡腦汁的藏拙，不如露出鋒芒。

  許茂有句話講得不錯。

  捉對廝殺，第一重要的是絕對的力量，第二重要的便是氣勢！

  武道修行，人情世故，何嘗不是一場更大的捉對廝殺呢。

  氣勢，很重要！

  「這次要不要嘗嘗這黑水鱗蛇肉？」胖子將案牘上那血黑的像墨汁一樣的蛇妖肉翻了個身。

  濺出的黑血落在王啟身上，頓時傳來一股臭味。

  「這蛇妖沒什麼高貴的血脈，但好活。不管是污水毒水……都能活的自在。」

  「肉毒是毒了點，但若是想修水行…肯定不差。」

  「多少錢一斤？」

  王啟開口問道。

  「旁人買五十文一斤，你是老顧客……還是四十文一斤。」

  胖子笑道。

  破！

  王啟心念微動。

  眼前泛起波瀾，紫色的字符跳躍著拼湊成句子。

  【惡水蟒妖：毒河中生長而來的異種，其血肉劇毒。長期食用之後，可養出免疫一切水毒之體魄。增強體質，讓體魄的承受能力更強，有洗筋伐髓之功效。】

  「來二兩的。」

  王啟沒有猶豫，將二兩銀子拍在桌上。

  ……

  晚上。

  胖子坐在院中，手裡捧著一卷竹簡。

  上面赫然有用新墨寫的王啟生平。

  「他身上的氣勢，有點古怪，連我都看不透……」

  「還養了只紅隼，和我教有緣啊。」

  胖子自言自語，

  他看向陰影處，「你說呢？」

  陰影中傳來聲音道，「你是負責黑河，此地一切事物，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