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狀

  方舟可以確定,錢猴子盯上他了。

  為了什麼?

  難道是因為上一次乾脆無比的給了十枚銅板,讓錢猴子嘗到了甜頭。

  所以,這錢猴子把他方舟當做成提款機了?

  人心竟然可以險惡至此!

  方舟挪開和錢猴子碰撞的視線,壓了壓斗笠的邊檐。

  他也不可能轉身離去,今天來鬥武場,主要目的是找趙爺拿一個上拳擂打拳的資格,也是順便來試驗一下打拳能否積攢到武道經驗。

  來到了小門之前,錢猴子果不其然,橫出一隻腳,攔阻在方舟的身前,歪著頭,盯著方舟,似笑非笑開口。

  「小子,爺缺二十枚銅板買酒吃。」

  另一旁的守衛,見到這一幕,也沒有阻攔,甚至還嘻嘻哈哈的看笑話。

  武者欺壓小廝,這在鬥武場中很常見。

  畢竟,小廝賺的錢,都得看武者的心情,小廝的身份地位,在鬥武場中也就和那些服侍武者賺錢的娼女相差無幾。

  細密的雨珠,不斷的落下。

  在斗笠的邊沿積蓄成一滴滴豆大的水珠。

  方舟壓著斗笠,沒有回應。

  氣氛在這一刻,像是凝滯了起來。

  守衛臉上笑嘻嘻的神情開始逐漸的凝滯,他們盯著方舟,似乎有些詫異。

  錢猴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他感覺方舟讓他落了面子。

  他抬著的腳,猛地踏落。

  啪的一聲,積水呈漣漪炸開一圈。

  隨後,那隻腿便如鋼鞭一般悍然彈起,帶起黏在布鞋鞋底的水鏈,腳背撞碎幾粒從天空墜落的雨珠,炸起一陣水粉,朝著方舟的小腹抽去。

  一言不合就打!

  武者打小廝,不會遭任何的規矩懲罰!

  就是這麼直接!

  方舟藏在斗笠下的面容猛地抬起,丹田小腹中的氣感被催動,下一瞬,腦海中閃過「暗影」技巧。

  暗影技能,是從陸慈血囊中的暗影貓精血中析出的。

  是一種步法。

  方舟腳下碎步連踩,似是有幾許幻影交疊,踩起幾團四濺的水幕,身形竟是貼著錢猴子的腳尖,躲過了這一鞭腿。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剩雨滴落地的輕微聲。

  錢猴子眼珠子一縮,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可置信。

  另一邊,守小門的守衛也看呆了。

  錢猴子臉上的不可置信很快消失,隨後取而代之的是獰笑。

  「你居然還敢躲?!」

  「有意思!」

  不過,就在錢猴子打算繼續出手的時候,鬥武場內,一聲中氣十足的怒罵頓時傳出。

  「錢猴子你特娘的想死?」

  「老子的人你也敢動!」

  趙爺抓著根菸斗,身上穿著灰色長褂,不緊不慢的出現。

  錢猴子見到趙爺,眼眸中閃過一抹忌憚,不再動手,微微躬身:「趙爺說笑了,小錢哪敢動您的人。」

  「只是見這小兄弟身手有點意思……見獵心喜。」

  趙爺「吧嗒」的抽了一口旱菸,抬起手,糊在錢猴子的側臉上,猛地用勁一推,推的錢猴子踉蹌不已,直接一個踉蹌跌入雨幕中,被地上濺起的雨水,浸濕了衣衫。

  「見你奶奶個腿!老子等會安排你上地字號拳擂,讓你見獵個夠,要不?」

  趙爺抖了抖手,道。

  錢猴子萬萬沒有想到,趙爺居然會為方舟出頭。

  他的額頭上都有汗水泌出,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

  「不敢,不敢……」

  挨了一巴掌的錢猴子低聲道,隨後,爬起身收了傘,朝著趙爺抱拳行禮後,匆匆進入鬥武場中,擠入人流,沒了蹤影。

  只不過入人流的瞬間,錢猴子回首瞥了方舟一眼。

  那一眼,滿是怨毒。

  「謝趙爺。」方舟抱拳。

  趙爺獨眼眯起,上下打量了方舟一眼:「老夫倒是看走眼了,你小子竟然藏了些本事……」

  「若不是錢猴子逼了你一腿,老夫還真發現不了你小子的秘密。」

  方舟笑了笑,趙爺所說的,應該是指他剛才躲避錢猴子那一腿的技能「暗影」,趙爺之所以為他出手,可能也是因為看到了這點。

  在鬥武場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一個淺顯的道理他還是懂得。

  人都得有價值,若沒有價值,誰會為你出頭?

  趙爺握著煙杆朝著方舟揚了揚,示意進鬥武場裡來說。

  方舟摘了斗笠,雨水順著斗笠邊沿不斷滴下,守在小門旁的守衛,早已經大氣不敢出,生怕被方舟給點名。

  他們不怕方舟,但是怕趙爺。

  趙爺雖然只是個教頭,但在鬥武場中的身份可不低,哪怕是尋常教頭,都不敢在趙爺面前囂張。

  方舟跟在趙爺身後,穿過了鑲嵌滿發光晶石的通道。

  先去小廝的工作屋放置好脫下的蓑衣和斗笠,方舟才再度來見趙爺。

  「我今日本就打算來尋趙爺……」

  方舟抱拳。

  趙爺抽著煙,獨眼瞥了方舟一番:「哦?」

  「想打拳了?」

  「嗯。」方舟點頭應聲。

  趙爺心頭雖然意外,畢竟,方舟昨日還堅定不移的不打拳,今天就改變了主意,看來是被錢猴子刺激到了。

  「打拳很危險,不怕死了?」

  趙爺呵呵笑了句。

  方舟跟在老頭子身後,摸了摸後腦勺笑道:「不打拳會餓死。」

  趙爺聞言,也感慨了一句:「異族侵入人族域界,到處瓜分我人族大地,還設立什麼駐使界,在人族域界內作威作福,鬧得人心惶惶,使得如今什麼東西都在漲價。」

  「可當小廝的薪酬不漲。」方舟悶聲說了句。

  趙爺頓時大笑出聲。

  兩人穿過鬥武場,此刻鬥武場中,早已經匯聚了形形色色的人,體味、煙味、汗味各種各樣的氣味,交靡不休。

  一些專門的吸食「芙蓉仙膏」的房間中,更有不少菸鬼在吞雲吐霧,稍稍泄露出的煙氣,嗆人無比。

  趙爺帶著方舟穿過鬥武場,上了木質樓梯,來到了鬥武場二樓。

  鬥武場二樓就安靜很多,一間間包廂裝修的非常華麗和尊貴。

  二樓,是身份的象徵。

  「低下頭,別到處亂看,特別是有異族客的包廂,若是惹了異族,整個鬥武場,沒人會保你。」

  趙爺低聲說道。

  方舟聞言,低下頭,暗自跟在其後。

  「趙爺。」

  一路上,有不少武者跟趙爺打招呼,趙爺面上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抽著旱菸,微微點頭。

  「喲,又有新人啊。」

  「嘖嘖,這瘦弱的樣子,也不知道能扛幾場拳擂。」

  「能來趙爺麾下也是幸運,至少殘了廢了,趙爺還會給安排個差事。」

  ……

  周圍也有不少武者看到方舟,笑著交流起來。

  趙爺沒理會這些聲音,帶著方舟進了二樓華麗的包廂中。

  坐在紅楠木椅上,身材娉婷婀娜的婢女給方舟倒了杯茶,對著方舟露出甜甜的笑容後,便躬身退了出去。

  趙爺給菸斗換了些菸草,重新點燃後,美美的吸了幾口。

  「還是咱人族的菸草夠味,仙族的芙蓉膏,那純粹是害人的玩意,上了癮,會把身體都給掏空。」

  「習武之人,更碰不得!」

  「不僅燒錢,更燒命。」

  趙爺砸吧了下嘴,說道。

  隨後,取出了一張狀紙推給了方舟。

  「你小子在鬥武場當了這麼多年的小廝,一些規矩也懂,這『生死狀』你看看,沒問題就簽了。」

  「黃字號拳擂,打贏一場十兩銀子,玄字號贏一場五十兩,地字號五百兩,天字號贏一場一千兩,另外還有一兩靈晶。」

  「若是有權貴看中你,花大價錢挺你,你還能得些分紅。」

  「你小子在鬥武場是老油條,但在拳擂上只是新人,只能從黃字號開始打,想要升擂跟我說,我給你安排。」

  「喝茶。」

  趙爺說完,用菸斗敲了敲桌子,道。

  方舟捧起茶杯,輕啜一口,一邊看「生死狀」中的條例,一邊咽下茶水。

  「簽了生死狀,我讓人帶你去練武場,練一些上拳擂的基本招式,你也可以選擇不去,不過,說實話,這些技巧都挺實用的。」

  「你在擂台上看,和上擂台打,完全是兩碼事。」

  趙爺說道。

  方舟聞言,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對了趙爺,錢猴子也是打黃字號拳擂,我會遇上他麼?」

  方舟這問題,趙老仿佛早有預料:「放心,錢猴子雖然是雷老虎麾下武者,但是,我既然發話了,他短時間內不敢找你麻煩。」

  「不過,錢猴子此人心眼很小,加上這一次的事,他怕是徹底記恨上你了,你自己歸家時候,小心點,別被蹲了。」

  「貧民區里死個人……跟死條狗沒區別。」

  方舟聞言,眼睛不由一眯。

  「還有問題麼?」趙爺獨眼不經意的瞥了方舟一眼,道。

  方舟一口飲盡青花瓷杯中的茶水,抹去嘴角茶漬。

  「沒問題了。」

  隨後,方舟抓起染墨的毛筆,毫不猶豫在生死狀上籤下了名字。

  此上拳擂。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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