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藥仙谷的第六個月,陶眠從山中挑了根好料子,給七弟子削一根拐杖。-漫~*'¨¯¨'*·舞~ ➅❾𝓢нᵘ᙭.𝓒𝐎𝓶 ~舞*'¨¯¨'*·~漫-
由是帶來一場奇景。兩個老的沒拄拐,倒是最年輕的元鶴先拄上了。
或許陳神醫的《心經》真有點作用,元鶴如今已經不迴避他這雙廢腿帶來的麻煩,也不在乎什麼自尊,整日拄著拐棍到處逛。
至於陶眠,他也沒閒著。
神醫給人治病,不是白白治療的,陶眠要支付報酬。
在某些方面,陳板藍有著藥仙谷一以貫之的古怪。
他不要銀兩,也無需奇珍異寶,他只要陶眠幫他一個忙。
嘗藥,他僅僅需要陶眠幫他做這件事。
於是在元鶴四處溜達的日子裡,陶眠就跟隨陳板藍到山中。
陳板藍在前,一手舉著鐮刀,以便割斷高過頭頂的野草,開闢道路。
另一手在草叢間撥來撥去,偶爾會彎腰低頭,採摘下來一簇,握在手裡,轉身遞給陶眠。
「嘗嘗這個。」
「……」
陶眠把草接過來,也不顧忌,低頭咬一口。
「苦,沒毒。」
「嗯。」
陳板藍從背簍裡面取出紙筆,把他的描述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然後繼續。
「這個呢。」
「酸,沒毒。」
「嗯,還有這個。」
「這個嘗起來像誰嘔吐了的,沒毒。」
「……你還知道嘔吐物的味道?」
「不知道,我瞎猜的。」
「……」
陳板藍回頭瞥他一眼,陶眠回給他一個無辜但理直氣壯的眼神。
兩人默默對視,最後陳神醫先敗下陣來。
「再試試這個。」
陶眠沒多心,像之前一樣,低頭就是一口。
「這回呢?」
「嗯,」陶眠鎮定地一點頭,「我終於被毒麻了。」
「…………」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陶眠說麻就麻,咣當躺倒在地,一刻猶豫都無。陳板藍沉默地盯著他一瞬,隨後漠然轉身。
「我去給你找解藥。」
「不……許……」陶眠被毒得舌頭有點腫,說話不利索,「我……先救我……」
「我知道,這就給你找解藥去。」
「帶我……去……」
陶眠哼哼哈哈地說了半天,陳神醫是一個字都不聽。
半炷香的時間,他靠他自己的靈力也完成了對毒素的稀釋清除,等這股麻勁兒過去,他就能重新站起來。
既然躺下了……
陶眠望著頭頂飛來飛去的百靈鳥。
那就睡一覺吧。
有覺他是真的睡。
決定睡覺之後,陶眠頓時感覺眼皮墜得沉,上下粘在一起,快睜不開了。
這時,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一道身影。
在這人影被視線納入之前,陶眠已然聽見篤篤的拐杖聲。
除了七筒,沒有別人了。
七筒主要傷在了左腿,他在儘量調整兩邊的平衡,不然以後放下拐棍,走路就會左搖右倒,不大美觀。
他也是閒逛時偶然聽見這邊的林子有動靜,就過來看看。
他第一眼見到躺在地上的陶眠時,還以為他被陳神醫毒死拋屍。
陶眠笑吟吟地跟氣喘吁吁的七筒打了個招呼。
「怎麼了七筒?這樣匆匆忙忙的。」
七筒抿了抿唇,最終決定不說他來這邊之前的心理活動。
「我以為是一頭野豬跑過。」
「……」
陶眠嘟囔一句「不和年輕人計較」,正好這會兒身體不麻了,便坐起身來。
他懶得出名,能坐著絕不站著,哪怕這裡不是個適宜坐下的地方。
師徒二人,一站一坐,山間的風徐徐撲面,藥仙谷山腳下四季如春,但他們所處的地方都到半山腰了,顯然氣溫升不上,迎面而來的風依舊帶著涼氣和冷意。
陶眠讓元鶴別太拘謹,該坐就坐。元鶴搖搖頭婉拒了,他現在能站得很好。
元鶴站在陶眠稍後的位置,最起碼他從餘光看不見他在做什麼。他調整好兩腳之間的距離,把重心穩住,兩隻手同時握住拐杖,把它置於身體的中間位置。
他嘗試著鬆手,要把拐杖放開。
這不是元鶴第一次嘗試了,只可惜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不是那樣容易的事。
這一次,依舊沒什麼意外的驚喜。在拐杖傾斜的同時,元鶴的身子也在隨之前傾。
一股無形的力量從他背後抓住了他,和這幾個月間的每一次都一樣。
「不要心急,七筒。」
陶眠提醒他一句。
元鶴知道,他應該聽陶眠的話。出了桃花山的地界便是紛繁人間,不能像在山上那麼自由自在。
在藥仙谷,雖說陶眠是他的師父,但關鍵的事宜,還是要由陳神醫來抉擇。
他是希望自己能早點靠雙腿行走,可陳板藍有他自己的計劃。
元鶴想,他應該找個時間和陳神醫單獨聊聊。
「你不用和他細聊。」
陶眠仿佛能聽見元鶴在內心問自己問題,一下子便看穿七弟子的心中所想。
「小神醫早就預料到最糟糕的後果,他也不認為你能老實聽話。但你還需再等一個月,才能自如地決定何去何從。」
何去何從。
陶眠提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元鶴的眼神微微變化,漾起一絲波瀾。
他看向陶眠,後者依舊是悠哉橫在草坪上的姿勢,遠望天際的雪白雲團。
「你應該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這些天,心事重重的元鶴,一直被陶眠看在眼裡。
元鶴是個萬事都有自己謀劃的人,一步步細緻的計劃,會助他穩步走向成功。
或許最初家破人亡的慘劇衝擊了他的身心,讓他久久無法從那種滔天的恨意中走出來。
但時間走過幾個月,足夠元鶴在這幾個月靜下心來,去想他如何復仇。
是的,復仇。元鶴不是聖人,他無法原諒迫害整個元家的人。
既然上天留給他一條性命,讓他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他必不會浪費這次寶貴的機會。
只是元鶴如今勢單力薄,陶眠作為仙君,或許本事通天,但他無法與善於勾心鬥角的凡人相鬥,那處在他的知識盲區,也不是他之所願。
元鶴還是只能靠自己。
他以為道別的日子還早,這些事可以和陶眠慢慢提起,沒想到陶眠早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看雲的陶眠,眼珠一轉,視線落在元鶴身上。
「你不用懷疑,你已經瞞得不錯了,只是我這桃花山,永遠留不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