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望道人第一次見到元鶴,便發出驚呼。§.•´¨'°÷•..× ➅9𝓼Ⓗยχ.𝕔o𝐦 ×,.•´¨'°÷•..§
「我還是頭一回見長得這麼筒的小孩!」
元鶴被這滿臉鬍子還咋咋呼呼的道士嚇得向後縮,躲在陶眠身後不肯出來。
陶眠摸摸他的後腦勺,安撫情緒,又呵斥來望。
「你能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嗓門?嚇著人了。」
「膽子太小,不如他爺爺。」
來望也是見過元日的人。
道士來得巧,剛好陶眠要端菜出來。
面對那一坨坨紫黑色的東西,來望實在沒法說他是來蹭飯的。
「你就給小孩吃這個?他竟然能平安活到現在?」
「他吃的飯食是山下一戶人家的媳婦專門給做的。」
「我能不能吃那個?」
「你不配吃,你就配吃我做的。」
「……」
來望氣悶,但仍然幫陶眠端盤子。
天寒,院子的落葉掃去又滿,空氣乾燥且冷,陶眠早把飯桌擺回屋內。
屋裡燒了炭火。按道理不該燒得這般早,但陶眠心想,這一山上下又是小孩又是老頭,還是早早燒起來得好。
來望偷夾了一筷子小孩面前的炒藕,再夾一筷子時,被陶眠插過來的竹箸挑開。
「吃你自己的。」
「……」
元鶴摟著自己專屬的小碗,呆呆地望著來望出神。
沒想到陶眠師父還有這樣的朋友。
年紀大,且長得老……
倒不是元鶴對來望有什麼偏見,小孩子只是在陳述事實。
其實元鶴只見過陶眠的一個朋友,是阿九。阿九來山里探望陶眠時,他見過一面。
阿九雖衣著簡樸、素麵朝天,但她底子擺在那裡,明眸善睞,任誰見了都歡喜。
元鶴便以為陶眠的朋友都像阿九這般。
來望注意到小孩咬著筷子,凝視他的臉,發呆。
他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還對陶眠自誇道——
「看來你這小徒弟被我帥氣英俊的臉吸引著迷無法自拔了。」
陶眠冷笑一聲,夾走一塊燒焦的蘑菇送入口中。
「也可能是沒見過長成你這麼奇形怪狀、慘無人道的。」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閉嘴,吃你的。」
「你如今對我是冷淡了,請我來做事還要如此漠然,傷心了,沒愛了。」
來望道人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淚,然後要往仙人潔淨的衣衫上擦。
陶眠嫌棄地避開,身子彎成一鉤月。
元鶴信以為真,還從袖口掏出一張手帕,遞給來望。
他個子矮,手要高高地舉著,才能送到來望道人的眼皮底下。
來望盯著那淡青色的錦帕,又掀起眼皮,瞥向一臉擔憂的小孩。
他笑了。
「小元鶴,就憑你遞過來的這張手帕,我也會把你的病根查清楚。」
來望忽而握住小孩的手,後者嚇得一怔,又感激又覺得他嚇人。
陶眠在桌下用腳尖踢踢來望。
「你的好意我們已經領了,鬆手吧。」
來望說話做事就是這種浮誇風格,元鶴還有得適應呢。
三人用了一頓飯,陶眠問來望啥時候幹活,來望卻高深地搖首,說時候未到。
在陶眠上腳之前,他立馬轉移話題。
「哎呦,這兒有隻大白鵝!卡窗子上了!」
越窗失敗的白鶴憤怒嘎嘎。
——你才是鵝!你全家都是鵝!
來望不像陶眠,他聽不懂鵝語,只是自顧自地興奮。
「小陶,燉還是烤?」
「……」
陶眠把躍躍欲試的道士從窗口擠開,一手推開窗子,一手掐住鶴的脖子,把它救下來。
「先養著,太瘦,沒什麼肉。」
他竟然一本正經地回應來望的話。
白鶴:?
陶眠救了這隻大膽越獄的鶴,熟練地掀開翅膀,檢查他好不容易包紮好的傷口。
又用手搡它,一整隻推回屋內。
「叫你好好養傷,折騰什麼。」
白鶴不服氣,它是只愛好自由的鶴,要飛回它的天地去。
「那也要等傷好,你一隻鶴,難道想變成走地的雞?」
「……」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滿足你。本人不才,略有些養雞的本事。」
「……」
白鶴這回不鬧騰了,窩在房間的一角,生悶氣。
好巧不巧,和元鶴之前喜歡待的是一個牆角。
白鶴如今住著的屋子,上一任住客是元鶴。
這是元鶴主動提出來的,他的屋子要寬敞些。
他把大的客房留給白鶴,自己睡在了小一點的。
小有小的好處,這間房離仙人很近,就在隔壁。
陶眠在訓斥白鶴時,元鶴就在仙人身後,兩隻小手趴在窗欞,黑黑的腦袋瓜探出一半。
白鶴高傲地睨他一眼,小孩卻以為它在和他打招呼,露出小小的笑容。
……
算了,只是個傻兮兮的小童。
陶眠把手輕搭在元鶴的左肩,叫他隨自己來。
來望早就走出去十幾步了,他對這裡熟悉得很,仿佛在逛自家後院,大搖大擺。
「陶眠師父,我……病了?」
元鶴不小心聽到幾句仙人和道士的交談,是圍繞他的。
聲音低沉,聽上去就是在說什麼棘手之事。
陶眠停下腳步,垂眸,迎上元鶴仰頭的視線。
他靜默片刻,嘴角揚起,露出一個叫他安心的笑。
「小竹筒,別總皺著一張臉,小孩要有小孩的樣子。」
他牽起他的手,帶著他穿過院落。
風將一切吹成了灰黃的色調,陶眠和元鶴踏著青石磚,慢慢地走。
元鶴低頭,聲音悶悶的。
「我總是給你添麻煩。」
「不是添麻煩,」陶眠捏捏他的掌心,讓他別沮喪,「田野間的幼苗怕風緊雨重,就算是猛獸的幼崽也需要小心照顧,這是萬物運行之規律,你只是還沒到獨當一面的時候。」
不必急著長大。
在陶眠的開導下,元鶴的心情輕鬆許多,又開始和仙人聊些別的瑣事。
小孩子麼,聊的話題,無非是他那小世界中的飛鳥和爬蟲、游魚和花草。
元鶴在說他的魚,那是陶眠帶他到池塘中撈的。
以陶眠的釣魚水平,再給他三百年也未必有一條魚上鉤。
所以他把整個池塘的水都抽走,火速撈一條,再放回去。
這就導致元鶴很長時間誤以為釣魚都是這麼釣的。
元鶴津津有味地和陶眠說著那條小金魚如何美麗活潑。他每說一句,陶眠就會回一句,或長或短,總歸不會叫他的話落空。
走在前面的來望道人把一大一小的對話聽進耳朵里,摸摸鬍鬚,神情複雜。
不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