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專業吃小孩

  紅爆竹聽見陶眠說他是「爆竹」,捧著水杯的小手頓時向後一縮。

  對方撤回了一杯水。

  「……」

  陶眠伸過去的手落個空。

  年紀不大,脾氣不小。

  仙人活了一千來歲,依然擁有長不大的本領。

  他逗小孩的興致一起,也不覺得腰酸背疼了,立馬翻身下來,蹲在小孩面前。

  「說你是紅爆竹,你還不樂意。」

  小孩嘴撅得能掛一壺油。

  他的年紀,比陶眠以為的要更小些,說話帶著孩子特有的口齒不清。

  自從一狗之後,他很久沒有和這么小的孩子打交道了。

  「我……不、不是爆竹……」

  陶眠見這小孩穿得暖和,小襖的料子柔軟精緻,估計不是誰家主動丟棄的,那就是走失了。

  「你是誰家的小孩?叫什麼名字?怎麼一個人跑到山上來了。」

  他把小孩頭頂的虎頭帽拽正,又從他懷中抽出水杯,免得他亂動,再灑自己一身。

  小孩大概是剛從冰涼的室外跑進屋,鼻尖凍得紅,亮晶晶的鼻涕流出來。

  陶眠面露嫌棄,從茶桌上取了個帕子,給他擦鼻涕。

  小孩被他一隻胳膊攬住,或許心裡還彆扭呢,一個勁兒地掙扎,像從湖裡彈上岸的活魚。

  「別動,再動吃了你!」

  陶眠故作兇狠地嚇唬小孩,後者貌似真的被他嚇住了,身子挺得板正,一動不敢動。

  「吃、你吃人……」

  「不相信?哼,你到這片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陶眠,專業吃小孩一千年。」

  「你一千歲,這麼……老。」

  小孩子的重點完全錯。

  「……」

  一句話,讓陶眠沉默了。

  「小花呢!」

  他放開小孩子,四處找徒弟。

  「我的五弟子去哪裡了?該不會趁師父昏睡,偷偷死掉了……」

  「小陶,你倒是想我點兒好呀!」

  陶眠在屋子裡打轉,這時,一道清越的女音自門外傳來。

  聲音帶笑,語氣爽朗,是他的五弟子沒錯。

  榮箏看起來精氣神不錯,只是要比以前畏寒了。她披了件暗紅厚斗篷,帽子邊的白絨毛團團簇簇,掃著她泛紅的臉蛋。

  兩手還托著個銅的花籃形袖爐,暖手用的小玩意。

  乍然進入溫暖的環境,她輕咳兩聲,咳嗽的聲音相當克制,是實在按捺不住了,才不小心泄露的虛弱。

  陶眠見她一眼,便輕輕蹙眉。

  但他沒有多說什麼,走上前,把徒弟迎進來,讓她坐在墊了兩層軟墊的圈椅上。

  「小花,你又把什麼活祖宗請進山了。」

  「嗯?啊,你說這孩子。」

  榮箏坐穩當後,笑吟吟地招手。

  那小孩仍是彆扭,不情不願地走過去。但他似乎和榮箏比較親近,被後者攬住肩膀後,就乖乖地貼著她站。

  「這孩子是我五個月前,在山下綁的。」

  「……」

  榮箏坦然又平靜地說她綁來一個孩子時,仙人心裡竟然想的是——果然是我陶眠教出來的徒弟。

  「他當時被人扔在了一條漏水的小舟,眼看著就要溺亡。

  我在湖邊釣魚,整個上午一無所獲,就釣上來這一條小船,和一個孩子。

  我心裡念著『絕不走空』這碼事,釣個小孩也算是收穫,就要把他帶走。

  但是他不樂意,小手緊緊扒著散開的木板。

  我也不想勉強,於是就把他綁了。」

  「……」

  陶眠聽完嫌疑人的自述,頓了頓,梳理一番整個流程,才張嘴問。

  「你到底是不想勉強誰。」

  「不想勉強我自己啊,都說了絕不走空,所以我綁了他。」

  「……」

  行,的確是榮箏這性子能幹出來的事。

  接下來也是榮箏自己交代的。

  她帶著小孩上了山,問清楚這孩子的確無依無靠,就打算把他留在桃花山,反正就是多一張嘴吃飯。

  「你會做飯麼,你就信誓旦旦地說這句話。」

  「那就是多一張嘴喝西北風。山上風大,隨便喝。」

  「……」

  榮箏把小孩整日帶在身邊,給他起名字,還教他扎馬步站樁,練些基本的功法,以便日後學本事。

  陶眠以為五弟子是太寂寞了,想要自己收個徒弟打發時間。

  結果榮箏來一句——

  「小陶,這個徒弟是給你收的。」

  「?」

  陶眠一頭霧水,不明白榮箏何出此言。

  「說起來,這小孩,和來望道人還有些因緣呢。」

  「來望?」榮箏不提,陶眠差點忘了這死鬼,「他跑去哪裡了?人還健在吧?」

  「在呢。他這人拖拖拉拉地活著,我估計還能活得挺久,命硬。」

  「你說,這孩子和來望有關……」

  陶眠念叨著來望的名字,眼神卻飄向榮箏。

  這眼神看得五弟子頓感不妙,可千萬別誤會她和來望有什麼關係……

  但是陶眠下一句卻說——

  「這孩子,該不會就是來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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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看著腦袋不大聰明。現在想來,有可能,太有可能了,我真聰明,真是一番精妙絕倫的推理。」

  陶眠嘀嘀咕咕,自己把自己夸迷糊了。

  榮箏叫他趕快打住。再繼續下去,陶眠就要奴役人家幫他做這做那了。

  小孩也沒見過這陣仗,一個瘋瘋癲癲的年輕老頭,拉著他,非要問後山的蘑菇種完沒有。

  榮箏跟陶眠解釋,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在陶眠昏睡過去後,來望還真踏踏實實地種了一段時間的蘑菇。

  但他那邊還有一座山要管,不能離開太久,所以和榮箏約定,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看看,搭把手。

  某次來望到桃花山,正巧榮箏剛收留這小孩不久。

  他看了一眼孩子的面相,就說他和桃花山有緣。

  而且這緣分來得怪,是他和山中的某個人有緣,間接地與山也產生了緣分。

  榮箏第一時間想到了她大師兄。

  除了大師兄,也沒有哪個弟子這么小的年紀,就在桃花山生活了啊。

  所以榮箏下意識地以為,來望的意思是,這小孩有可能是大師兄轉世。

  聽上去非常扯,但榮箏深信不疑。

  直到這孩子時不時溢出的「聰明勁兒」,讓她的內心逐漸動搖。

  現在陶眠甦醒,她終於有機會向對方求證。

  「小陶,我大師兄他在這個年紀,應該不會分不清茶壺和尿壺吧。」

  「……?」

  陶眠剛喝一口茶,榮箏一句話,把他說沉默了。

  他把茶杯放回原處,淡定地走到室外。

  「嘔嘔嘔——」

  「小陶?小陶!」

  在喧鬧和吵嚷中,一陣雞飛狗跳,桃花山走過了一年的最後一天。

  爆竹聲中一歲除。山下的村落,稀稀落落地點起了火紅的爆竹,雪地落紅梅。

  桃花山迎來了一位小小的遠客,儘管到他壽終正寢的那一刻,都未曾拜入陶眠門下。

  但往後的每一年清明,陶眠帶上山的提籃中,總有他的一壺酒,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