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丹青的來信

  離開省城的那天早上,余萍親自將陳浩送到車站,並目送著陳浩坐的車離開,余萍才轉身回去。

  所以,現在的陳浩,心中依舊有著余萍的影子,也是他並不急於談戀愛的主要原因。今晚,既然是大姐叫他,張校長與大姐又是同事,就算陳浩再不諳世事,也不會不給大姐這個面子。

  大姐早已買好一袋水果,陳浩一到,她馬上帶著陳浩,乘坐一站的公交,便徒步到不遠處的孫丹青的家。

  這是一個機關大院,四周有高牆圍著,裡面都是五層高的樓房,孫丹青的家在二樓。

  孫丹青一家人都在等著陳浩的到來。

  孫丹青的爸爸孫武,媽媽張校長,妹妹孫丹紅,當然還有孫丹青。

  看見陳玉珍和陳浩來到,張校長趕緊請他們進屋,並請他們坐在一張很考究的沙發上。在陳浩看來,這家人,非富即貴。後來了解,果然如此,孫丹青的爸爸,是一個單位的領導,級別還挺高的。

  寒暄幾句,陳玉珍便與孫武和張校長聊了起來,故意留出時間與空間,讓陳浩與孫丹青單獨聊。

  這一刻,陳浩的弱點暴露無遺:不善於交際,靦腆,拘謹。陳浩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只有與余萍在一起,他才像一個曾經的學霸,一個知識淵博的人,一個無所不談的人。

  陳浩與孫丹青的聊天,更像是一場問答,孫丹青問,陳浩答。孫丹青很巧妙地將她的強勢,將她的咄咄逼人,隱藏在甜美的微笑中,隱藏在輕聲柔語中。

  這一次,陳浩才真正看清楚孫丹青的面容與身材。不可否認,孫丹青是美的,但她的美,與余萍的美,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美。

  余萍的美,屬於嬌小玲瓏,小鳥依人的美。孫丹青的美,顯得粗狂而大方,特別是孫丹青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會說話一般,一直盯著陳浩看。

  有與余萍在一起的經歷,陳浩並不怵與孫丹青的對視。

  說心裡話,在能言善辯的孫丹青面前,陳浩處於明顯的劣勢。不過,陳浩的優勢,就是知識淵博,孫丹青聊的任何話題,陳浩都能聊出個子丑寅卯來,這一點,給孫丹青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孫丹青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典型的理工男,對文史哲這些知識,甚至是一些她認為的冷知識,都難不倒陳浩,文科畢業的孫丹青,有時候有一種錯覺,他們兩個人的讀書方向,是不是搞反了。

  這一次見面,陳浩獲得了孫家上下的好感,細心的孫丹青,也將陳浩值班的規律問清楚了。

  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只要知道陳浩有空,孫丹青都會約他出來散步,有時候,陳浩會到孫丹青所在的江州市教育學校的宿舍坐一會。

  陳浩現在的宿舍,住著六個人,在宿舍里進出,雙方都要側身才能過,所以,陳浩不可能請孫丹青到他的宿舍來。

  令陳浩很奇怪的是,他與孫丹青雖然經常約會,但兩個人根本不像談戀愛,更像在探討學術和教學的方法,一年多的時間,他們連手都沒有觸碰過,更別說牽手了。

  在這期間,孫丹青一直在忙著調到北區的江州市教育學院,她也將這件事告訴了陳浩。這讓陳浩很納悶,心想,既然與我談戀愛,她這樣做,難道不是奔著結婚去的嗎?如果是奔著結婚去的,為什麼不為他考慮呢?

  一天晚上,電影院放映一部陳浩很喜歡的喜劇片《虎口脫險》,陳浩買了票,邀請孫丹青去看電影,孫丹青很高興地答應了。

  本來,在電影院這樣的環境,對於兩個談戀愛的年輕人而言,是一個很好的接觸機會,不過,最終的結果,他們依舊很「君子」。

  看完電影的第三天上午,正在查房的陳浩收到收發室打來的電話,說有一封信,叫陳浩有空的時候來取。

  陳浩並不著急,他查完房,開完醫囑,寫完重病人的病情記錄,才到收發室去。

  信是本市寄來的,信封是江州市教育學校的,不用猜,陳浩也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不過,孫丹青為什麼要以寫信的方式與他溝通,他一時想不明白。

  陳浩並不急著看信,而是將信放進褲袋裡,然後回到病房,繼續做他還沒完成的工作。

  一個年輕的住院醫師的工作量有多大,外人很難想像,陳浩不會對像孫丹青這樣的人訴苦,也不會對家裡的任何人訴苦。

  是的,從小到大,陳浩極少訴苦,但凡遇到困難,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想辦法克服困難,而不是找人訴苦。

  小時候的陳浩,也不是沒有訴過苦。他很清晰地記得,有一次,媽媽不知道從哪裡撿到一個很漂亮的貝殼,拿回家給陳浩玩。

  陳浩很喜歡這個表面光滑潔淨,花紋清晰精美的貝殼,他拿在手裡,不停地撫摸,翻看,愛不釋手。

  突然,陳浩聽見被他搖晃的貝殼裡有異物的聲音,他仔細一看,貝殼的裡面,有一顆小石子。

  一向追求完美的陳浩,容不下這顆小石子,於是,他便想方設法,想將這顆小石子取出來。反覆無果後,他找來哥哥的螺絲刀,試圖用螺絲刀將這顆石子剔出來,一不小心,用力過猛,貝殼碎了。

  那是一個上午,陳浩哭了很久,傷心了很久,一直到媽媽下班回來,他跑到媽媽的跟前,哭著說給媽媽聽。

  剛下班回來的媽媽,滿身的疲憊,哪有心情聽陳浩說這些在她看來屬於雞毛蒜皮的事?媽媽很不耐煩地罵了陳浩一通。

  陳浩默默地轉身,將破碎的貝殼,丟進家門口的江水裡。

  長大以後,陳浩才慢慢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根本沒有時間去聽一個小孩為一個貝殼訴苦,因為,他們的苦還不知道向誰訴說,他們的苦,才是真的苦。

  陳浩兒時,家裡可以說是十分清貧的。爸爸的有工作,一個月卻只有2塊錢工資,媽媽的單位好一點,但也只有18元一個月的工資。這些錢,要養活一家七口,其中的艱難,陳浩長大後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