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曹髦睜開了雙眼,還隱隱覺得有些頭疼。
這些年裡,曹髦從未真的喝醉過,每次都是感覺到一些醉意的時候,他便假意喝醉了,然後儘快離開。
作為君王,他必須要時刻保持冷靜與清醒。
過去,他很擔心自己在醉酒之後會露餡,給與敵人把柄,而後來,他又擔心,自己會在喝醉之後胡亂下達詔令,導致一些麻煩。
可在昨日,他是真的喝醉了。
喝到頭暈目眩,什麼都不知道。
這還真的是頭一次。
這也算是放肆了一次,自從曹溫出生之後,曹髦的性格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雖然對自己依舊是有著高要求,高標準,但是也學會了偶爾放肆。
當他醒來的時候,成濟早已等候在門外,來回的徘徊,得知皇帝已經醒來,他匆匆忙忙的進來拜見。
「陛下,您可算是醒了,這等著見您的大臣都快排到長安去了」
曹髦不慌不忙的吃著飯,「且讓他們一一進來吧,對了,若是看到鍾會,多當心些,勿要讓他撞著人。」
成濟稱是,隨即又有些靦腆的說道:「對了,陛下,我還沒有感謝您對我兄長的封賞呢,其實您真的不必看在我的顏面上如此封賞我的兄長,臣實在是有些愧疚」
曹髦當即哭笑不得。
「你且去將人給朕叫來!」
成濟這才趕忙離去。
今日,最先進來拜訪曹髦的,便是大將軍胡遵。
胡遵將軍今日看起來是油光滿面,臉色紅潤,恍若神仙中人,他走進堂內,朝著曹髦行禮拜見。
「大將軍來了,且坐!」
聽到這句大將軍,胡遵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趕忙坐在了曹髦的身邊。
「陛下,臣是特意前來拜謝陛下的!」
胡遵的神色也變得肅穆,他很是誠懇的說道:「當初陛下遭受危難的時候,老夫不曾挺身而出,甚至還曾一度作為幫凶,陛下能赦免我過去的罪行,讓我繼續擔任軍職,我心裡已經是無比的感激。」
「如今陛下又封我為大將軍,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陛下的恩情了。」
「陛下,倘若生不能報陛下大恩,則結草銜環以還!」
胡遵起身,再次朝著曹髦行大禮。
曹髦搖著頭,「將軍何以如此呢?朕向來是賞罰分明,朕若是要封賞眾人,則是要先考慮他們的成果,大將軍能升任,是因為您平定青徐叛亂,大治其地,領兵平定吳地,功勞卓著。」
「大將軍不必這般在意。」
胡遵聽聞,不由得動容。
「大魏天下何其有幸,老夫何其有幸,得這般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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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遵先前,一是為了當面感謝曹髦,二來是想知道自己往後要做什麼。
如今的魏國軍制,尤其是最高層的,有些太分散了,若是過去,大將軍自然是統領全國大軍的,但是如今的魏國,有太尉,有大將軍,有兵部,對了,還有個大司馬。
那這大將軍到底要做什麼呢?
曹髦拉著胡遵的手,認真的說道:「當今四海初平,尚且沒有戰事,大將軍便可多觀塞外的情況,監察各地的軍隊,提拔有才幹的將領」
曹髦對太尉,大將軍都是一樣的說辭。
因為在曹髦的構想里,尚書台之外的官爵,都可以理解為榮譽官,大將軍同樣如此。
作為全國最高級別的統帥,你就安心在洛陽養老就是了。
再往後,曹髦或許都得拆分一下官職,不然這大將軍之位實在是太可怕了,每出一個大將軍,都能引的天下大亂。
胡遵大概是聽明白了。
什麼都可以插手,聽起來很大,實際上就是什麼權力都沒有。
但是胡遵卻不在意這個,到了他這個年紀,實不實權已經沒了什麼意義,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志向抱負,這就足夠了。
曹髦送走了胡遵,本以為第二個會是毌丘儉,沒想到,第二個到來的竟然是陳泰。
作為吳地的新都督,陳泰同樣有很多事情想要跟曹髦商談。
陳泰向來就不是個喜歡說太多的人,他前來此處,只是想要詢問一件事。
是該以剛,還是該以柔。
陳泰的問話也是相當的直接,完全沒有多餘的廢話,他開口問道:「陛下,當今吳地平定,可我從三位將軍那裡得知,尚且還有很多的問題。」
「耕地分配不均,百姓大多都是大族佃戶,且無公田,私兵成患況且吳人分離許久,未免會有不和之心。」
「臣此番前往吳地,是要以重典強行鎮壓,還是以柔和的政策來進行懷柔呢?」
曹髦搖著頭,「朕既然讓你前往吳地,那就沒有要教你去做的道理,你覺得該下重手,那就下重手,你覺得該懷柔,那就去懷柔,朕不管伱用什麼樣的手段,朕只要你儘快讓吳人歸心,並且解決當地的諸多問題,無論是蠻夷,還是大族朕只給你三年的時日。」
「甘露三年之前,倘若不能解決好那裡的問題,朕就要拿你問罪,倘若能成功的解決,那尚書台就由你來執掌。」
「陳卿意下如何?」
陳泰肅穆的點了點頭,「臣這就起身前往。」
曹髦又吩咐道:「勿要害怕引起當地的動亂,只管按著你的想法去做,朕只要一個結果。」
這一天,曹髦在朝中接見了很多的大臣,這些人都是為了吳地的事情而來的,如此忙碌到了晚上,方才將這些人見完。
好吧,成濟倒也沒有說的太誇張,這前來拜見的人確實是不少。
在見完了這麼多大臣之後,曹髦卻沒有急著去其他地方,他繼續等待著,過了許久,方才有一人姍姍來遲。
最後前來的大臣,自然就是毌丘儉了。
曹髦看到毌丘儉,便笑著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他的身邊,毌丘儉剛剛行禮,就被曹髦給扶起來了。
「大司馬不必多禮。」
毌丘儉輕笑著說道:「陛下倒不如還是像往常那般稱毌丘將軍。」
「好,毌丘將軍,朕有您這樣的將軍輔佐,當真是先祖庇佑。」
「此番天下一統,將軍功不可沒」
在毌丘儉面前,曹髦大概是最愜意的,也是最輕鬆的。
毌丘儉在曹髦面前也沒有太多的拘束,兩人就像是一對知心好友。
雖然年齡差距有些大,但是這並不妨礙兩個人的交情。
「陛下,我已經將那陸抗給抓了回來,他如今也在洛陽,您最好還是趁機去見見他。」
毌丘儉說道:「只是此人太過倔強,我看陛下是難以說服他,這一路上,我都得當心他會有自殺的想法。」
「將軍有心了,陸抗啊,終於落在了朕的手裡,將軍,此人乃是大才,若是能為朕所用」
看著面前忽然激動起來的曹髦,毌丘儉也是苦笑連連,自家這位皇帝,有著很嚴重的人才癖好,當然,這也能理解,隨他的曾祖父。
看到人才就想讓他為自己所用。
當初遇到姜維是這樣,面對陸抗也是如此。
毌丘儉提醒道:「倘若陛下想要收服這個人,那就要採用名士的做法。」
「我看此人,其實跟鍾會為一類人,陛下是知道該如何打動這樣的人的。」
曹髦長嘆了一聲,「當初抓住姜維的時候,朕未能收復他,這件事至今仍然是朕的遺憾,姜維心懷死志,投降之後還想要暗中做事,不死不休,朕沒有辦法來收服他,可這陸抗,朕覺得倒是有些不同。」
「陸抗尚且年輕,不像姜維那般絕望求死,況且他出身大族,有所牽掛」
毌丘儉很是認真的聽著曹髦的這些話,毌丘儉對曹髦的話向來很上心。
曹髦喜歡什麼,毌丘儉就會給他抓來什麼。
曹髦不喜歡什麼,毌丘儉就會幫著他除掉什麼。
他此刻又說起了吳國內大族的問題。
「臣跟大將軍等人商談吳地事的時候,想起陛下曾說過當地大族為患,故而命令他們解除私兵,果然有人趁機謀反,我就帶領軍隊去平定他們,又以勾結的名義去攻打其餘的幾個大族,只是最大的那幾家,見風使舵,投降的很快,臣不好明著下手。」
「倘若陛下覺得他們還是麻煩,臣的後軍還不曾完全撤離,可以安排一次匪患。」
曹髦果斷的拒絕了他,「怎麼能讓朕的大司馬來做這樣的事情呢?吳國的事情交給那三個人便是,您不必去插手,您如今是朕的大司馬,就該做些更重要的事情。」
曹髦頓了頓,「吳地既然已經平定,那朕如今的憂患,就剩下了鮮卑這擊破鮮卑,平定塞外的大事,朕想要交予您來做。」
曹髦當然不是讓毌丘儉現在就帶著軍隊去打鮮卑人,他只是將往後的一個大戰略構想交給了毌丘儉來做。
這個戰爭可能會在一年後,三年後,乃至五年,但是將會由毌丘儉來負責其中的一切,戰爭並非是簡單的出兵那般簡單,需要考慮的東西很多。
顯然,曹髦並不想讓毌丘儉這個大司馬也變成榮譽性官職。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毌丘儉相比較而言,年紀不算大,還是在當打之年,若是現在就丟在洛陽養老,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臣領命!!」
毌丘儉起身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