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聽到毌丘儉的話,曹髦頓時有些遲疑。
毌丘儉的戰略跟鍾會的戰略有些衝突了。
毌丘儉的想法其實曹髦也能理解,孫綝連著殺死了好幾個吳國大將,往後肯定還有更大的亂子,這看起來是一個極佳的進攻時機。
但是吧,曹髦覺得,還是應當先滅蜀國。
首先是長江天塹,大魏是有水軍的,但是如果說靠著現在的水軍戰船去滅東吳,可能還是有些勉強。
再者,吳國的人才還不曾斷代,強攻吳國,可能就真的會將蜀吳聯盟給逼出來。
吳國的人不喜歡進攻,但是很喜歡防守。
曹髦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他很是直接的說道:「將軍,吳國的內亂可以加劇,但是尚且還沒有達到能被滅亡的地步。」
「吳國有兩個人,是朕比較忌憚的,老將軍里有丁奉,後生之中有陸抗。」
「現在去攻打吳國,會導致吳人迅速聯手,甚至跟蜀國聯手,這就不利於我們了。」
「朕想,最好能借孫綝的手來除掉吳國這些令人忌憚的敵人,保住孫綝,讓他再多禍害多年,等到吳國的國力被他禍害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蜀國和吳國之中,還是蜀國更令人忌憚。」
「吳國可以統帥大軍的將軍都已經被殺掉了,短時日內根本就找不到人來與我們動手。」
「鍾會曾說:對蜀以急,對吳以緩。」
「朕覺得,老將軍或許可以考慮一下這個戰略。」
毌丘儉再次撫摸起了鬍鬚,毌丘儉還是挺想揮兵滅吳的。
他跟吳國對抗多年,從未見過吳國如此虛弱的時候,故而下意識的認為現在是討伐吳國的最好時機。
蜀國的衰敗是因為諸葛亮死的太早,而吳國的衰敗是因為孫權死的太晚。
孫權晚年的行為,導致吳國陷入了長期的內部鬥爭里,但是,吳國的實力整體還是略強於蜀國的,諸葛恪能帶出二十萬大軍來討伐魏國,蜀國就做不到這一點。
倘若是姜維帶出二十萬大軍,那曹魏怕是要坐不住了。
吳國如今將軍減員嚴重,毌丘儉磨刀霍霍,但是曹髦知道,這還不是吳國最虛弱的時候,這只是虛弱的開始而已。
儘管後來有孫休上台,有丁奉和陸抗,但是吳國的國力是一天比一天弱,最終走向了滅亡。
況且,只要能保得住孫綝,吳國的衰亡將比歷史上的更加迅速。
毌丘儉認真的說道:「這件事,臣想要與鍾會商談一二。」
曹髦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就在兩人商談的時候,成濟帶著一個人匆匆來到了此處。
來人正是毌丘甸。
當走到門口,聽到裡頭傳出父親的聲音,毌丘甸頓時低下了頭,臉色極為苦澀。
成濟咧嘴笑了起來,「毌丘君,您勿要擔心,想來毌丘將軍也不會當著陛下的面來毆打您!」
毌丘甸愣了一下,也沒有解釋,低著頭就走進了堂內。
當他走進來的時候,毌丘儉皺起了眉頭。
「陛下!」
「父親!」
毌丘甸先後行禮拜見。
毌丘儉一言不發,曹髦卻笑著站起身來,「君何以多禮呢?來,且坐下來吧。」
毌丘甸坐在了曹髦的身邊,也不敢抬起頭來看父親。
毌丘儉開口說道:「倘若此人有要事上奏,臣可退避。」
曹髦苦笑了起來,「將軍,這是何必呢,父親之間,何以如此?」
毌丘儉嚴肅的回答道:「廟堂之內,並無父子,同朝為臣而已。」
「此家宴也,不談朝政。」
曹髦又拉住了毌丘甸的手,「先前朕罷免君,並非是要懲戒」
「陛下,臣知道您是在保護臣,若是臣當時沒有被罷免,就會與其他人那般被丟進牢獄之中。」
「臣愧對陛下,愧對父親,臣無能」
毌丘甸很是羞愧。
成濟站在門口,很是困惑,就這?
怎麼不挨揍呢?
若是我被罷免了,我兄長非得將我打斷腿不可。
這堂堂將軍就這麼好說話嗎?
成濟頗為失望,隨即就走到了張華的身邊,跟他一同把守此處。
曹髦倒也不怕毌丘甸被罷免的事情會得罪毌丘儉,毌丘儉並非是那樣的人,他只是想要將話說的明白,不要讓父子倆人因此而起了什麼衝突而已。
曹髦詳細的解釋起了官員們的情況,以及御史台所面對的問題,本意就是在為毌丘甸開脫。
御史台這個地方,無論交給誰來辦,都是一團糟,只能讓何曾這樣的人去快刀斬亂麻。
經過曹髦的解釋,毌丘儉的臉色也略微舒緩了些。
「你辜負了陛下的厚望,往後要多看書,多學習,不許再這般無能,竟使陛下親為!」
→
毌丘儉訓斥了一番自己的兒子。
三個人隨即就說起了廟堂內的問題,又一同吃了飯菜,氣氛愈發的融洽。
毌丘儉此刻欲言又止,幾次都沒能開口。
曹髦很清楚的看到了毌丘儉的臉色變化。
「將軍,您遠道而來,群臣那裡倒也不急著去見,不如先去看看齊王齊王的府邸就在這周圍,朕可以讓茂先帶著您過去。」
毌丘儉開不了口的事情就是這個。
毌丘儉是明皇帝的死忠。
雖然如今曹髦算是過繼給了明皇帝,繼承了他的位,但是畢竟還有齊王這個明皇帝之子在。
毌丘儉在到來之前,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
原先青州叛亂,直接將齊王逼到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步。
後來齊王前往洛陽,很多人都說,齊王就要早逝了。
毌丘儉雖然很支持曹髦,但是同樣也擔心齊王的安危,他是不希望看到齊王死的,但是站在曹髦的立場上,他又能理解這樣的事情。
當曹髦開口讓他去看齊王的時候,毌丘儉有些驚訝。
按照政客的邏輯,他幾乎以為這是皇帝在試探自己。
他想知道自己對齊王的態度到底如何。
可是,看著曹髦那乾淨的眼眸,毌丘儉卻又打消了自己的懷疑。
「陛下,臣並非是」
毌丘儉想要解釋幾句,卻忽然又覺得,如此解釋似乎是有些輕視對面這個少年皇帝的信任。
毌丘儉止了口,朝著曹髦行禮。
「唯!」
毌丘甸的眼神有些驚愕,當張華帶著他父親離開的時候,他欲言又止,曹髦卻拉住了他。
「不必擔心這些事情,朕不會懷疑將軍的,若是連毌丘將軍都不能相信,那全天下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朕也沒有想過要殺害齊王,毌丘君啊,朕想讓你到河北擔任太守,你意下如何啊?」
毌丘甸趕忙說道:「只怕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曹髦隨即說道:「你勿要擔心,先前讓你擔任御史中丞,是沒有考慮到廟堂內的那些惡賊能猖狂到這種地步。」
「先讓你前往地方磨礪,地方上除卻刺史,沒有人能壓制伱,而地方上的惡賊,比起廟堂里的要更加惡劣,不擇手段,若是能擊敗他們,你也就明白治理天下的道理了。」
兩人就這麼攀談了起來。
而毌丘儉卻是跟張華走向了齊王的所在地。
張華開口說道:「將軍,我有一件事想要問您。」
毌丘儉看向了他,「君直言無妨。」
「將軍覺得陛下乃是兇殘暴虐的君王嗎?」
「絕非如此。」
毌丘儉回答的很是乾脆。
「那又何必去見齊王呢?」
「難道不是覺得陛下對齊王不利?」
毌丘儉很是認真的說道:「我曾奉明皇帝的遺令,要照顧好齊王。」
「因為我的無能,使得他被廢立,但是如今的局勢危急,哪怕是明皇帝再世,也定然會支持當今陛下來執掌大權,齊王遠不如他。」
「我現在去見齊王,也只是為了勸說他,勿要給自己招惹禍患,不要逼迫陛下去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另外也是交代清楚,免得別人利用我來蠱惑齊王,讓他做出危險的事情來。」
聽到毌丘儉的解釋,張華不由得動容。
「當真是明君賢臣啊。」
毌丘儉再次看向了他,「我年事已高,縱然輔佐聖天子,也不過能輔佐十年,而往後的大魏,還是要靠張茂先這樣的大臣來輔佐啊。」
兩人就這麼走到了齊王曹芳所在的地方。
還沒走進去,兩人就聽到了從裡頭傳出的嬉笑聲。
張華讓閹人前往告知,當毌丘儉跟張華走進去的時候,曹芳的衣服有些不整,他的王妃匆匆忙忙的走進了側院。
曹芳的臉上卻沒有什麼尷尬,他當即認出了這位常年跟在父親身邊的心腹大臣!
「將軍!!」
曹芳趕忙行禮,毌丘儉的內心有些複雜,卻還是將他扶起來。
曹芳看著他,忍不住詢問道:「將軍是何時前來的?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今日前來,今日奉陛下之令,特意前來看望大王。」
「原來是陛下所吩咐的,難為陛下此刻還思念著我,實在是令我感動」
曹芳說著,眼裡仿佛還擠出了幾滴眼淚來。
這讓毌丘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這態度有些令人意外啊,你何時變得如此聰明了??
曹芳急匆匆的拿出了一封書信,「這是寡人所寫的,勞煩將軍幫我帶給陛下!!」
「前來洛陽之後,深受陛下的恩德,故而寫下此表,來表達對陛下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