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充每日都事無巨細的將曹髦的言行舉止如實的告知司馬師。
哪怕是對方對自己的吹捧,他也如實的記載,沒有絲毫的隱瞞。
他很了解自家大將軍的為人,他絕對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懷疑自己。
就如他所想的那樣,大將軍很快派快騎送來了書信。
讓他安心輔佐皇帝,不必有任何顧慮。
馬車距離洛陽越來越近,皇帝對賈充的態度也越來越親近。
這一日,兩人再次一同吃飯。
曹髦都已經開始跟賈充談家常話了,仿佛完全將他當作了自家人。
「賈公啊,因為我的緣故,大舅父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次返回洛陽,見到太后,我該怎麼辦呢?她會厭惡我嗎?」
「陛下說的什麼話啊...太后定會將您視若己出...」
「賈公,我一直將您當作自己的心腹,請您直言,勿要藏私。」
賈充的臉色似乎有些遲疑,他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陛下,因為這件事,太后極為生氣,等您到達洛陽,千萬不能再招惹太后。」
「但是,您畢竟是天下至尊,若是受了她的辱罵,也不必害怕,不要過多理會就好。」
「那初次拜見的時候,我該怎麼辦呢?需要解釋大舅父的事情嗎?」
「不必解釋!這件事,說的越多,越是容易引起太后的怒火,您就畢恭畢敬的拜見太后,告知自己的大志向,發誓要繼承烈祖皇帝的偉業...太后不在乎自家的小事,更在意天下的大事,她聽到這些,定然也不會再與您為難!」
「那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曹髦恍然大悟,等見到了太后,自己就好好解釋大舅父的事情,絕口不提什麼偉業,一切以郭氏為重心,多談郭家的大事,不談天下的小事。
往後這賈充就是自家麾下的第一謀臣了,所有事都按著他所說的相反去做,一定能成功!
曹髦繼續吃起了飯菜。
他不經意的說道:「我聽聞,您有一個女兒,賢惠且美貌,是這樣嗎?」
賈充頓時大驚失色。
你這豎子連著幾日對我示好不會就是為了我的女兒吧??
難怪有傳聞說你有先祖遺風!
「陛下怎麼會知道我的家事呢?是何人所言??」
曹髦笑了起來,「賈公勿要驚愕,乃是聽安世所說起,賈公啊,我看安世奇人異像,又是征西將軍之嫡長,您何不將女兒嫁給他呢?」
賈充狐疑的問道:「這也是安世所說的?」
「不是,不是,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您勿要多慮,若是您有其他想法,就當我不曾說過這件事。」
「陛下,臣哪有這般福分,此事還是莫要再提。」
「那嫁給我如何啊?」
「啊??」
你果然還是圖我的女兒!!!
賈充瞪圓了雙眼,神色更加驚愕,「不可,不可,臣女卑鄙,怎敢服侍陛下...」
「這是什麼話?賈公啊,若是您的女兒都不配,那誰的女兒配呢?」
「臣..不敢啊!陛下要愧殺臣!請陛下勿要這般言語!!」
賈充是真的被嚇到了。
他是個極為自私的人,向來是個人利益優先,國家利益靠後。
不少人猜測他下令弒君都是為了逼迫司馬昭更進一步,好讓自己一同發達。
給曹髦當皇后,對一些人有利,對一些人則是有弊。
而對賈充來說,在看到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之後,他心裡就篤定,一心跟著司馬家就能出頭,他恨不得將自己鎖死在司馬家的船上,哪裡敢跟曹髦扯上關係?
這艘破船都快要沉了,自己可以奉命親近曹髦,但是這親戚,還是不做最好。
曹髦看著賈充的反應,臉色有些惋惜,「也罷,賈公請起吧。」
曹髦並不想給賈充當女婿,他想要除掉賈充。
賈充雖然是小人做派,但是深得司馬家的信任,算得上是司馬師的重要謀士之一,司馬昭往後的一大心腹。
而要如何幹掉這個人呢?
那就得找到賈充的缺點了,賈充的缺點是什麼呢?
比起司馬家的利益,他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他不會為了司馬家的利益而犧牲掉自己的利益,目前他的利益跟司馬家的利益是相同的,沒有衝突。
可若是,雙方的利益衝突了呢?
賈充會站在哪一邊?
今日的事情,只是曹髦的一個試探,賈充的女兒若是嫁給了自己,對司馬家來說,有什麼壞處嗎?
大概是沒有的,他們很信任賈充,他來當自己的外戚,就能更好的控制住自己。
那對賈充來說呢?
這絕對是壞事,自己明明都可以上新船來奔向新世界了,卻非要上破船,儘管司馬家可能給與一定的補償,但是這能比嗎?
他想讓女兒當皇后,卻不能是你曹家的皇后啊!
這件事,賈充會如實告知司馬師嗎?
曹髦心裡很是好奇。
而當天晚上,賈充照例給大將軍寫信的時候,同樣也是陷入了遲疑。
大將軍不會順水推舟,下令將自己女兒嫁給曹髦吧?
等曹髦變成了先帝的時候,只怕大將軍也不在了,那自己這個先帝外戚,還能在新王朝里分到更大的利益嗎?
賈充遲疑了片刻,看著面前的燭火,忽然清醒。
「賈充啊賈充,你怎麼會因為一個豎子的一番話而如此心神不寧呢?」
「難道大將軍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嗎?」
他的臉色頓時變的堅毅,他低下頭,如實的將這些事情都寫了出來。
最後,又將自己實在不願意這麼做的想法也給寫了出來。
他相信自己的價值和潛力要高於女兒嫁給曹髦後所帶來的價值,大將軍絕對不會這麼做!
寫好了書信,賈充這才抬起頭來,眯著雙眼,臉色陰晴不定。
「這豎子不除,終究是禍患無窮,一旦平定了毋丘儉,就得迅速殺掉他,不留禍患。」
接下來的時日,賈充依舊是跟在曹髦的身邊,滿臉堆笑,一如往常,態度沒有絲毫的變化。
看著他的態度,曹髦心裡就知道,這廝是如實告知司馬師了。
不然,他定然是不敢再這麼積極的湊過來了。
越是靠近洛陽,曹髦心裡就越是激動。
到了洛陽,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城內有毋丘儉,諸葛誕等人的子嗣,皇宮裡有太后,廟堂里還有諸多大臣。
他有信心,讓這個死氣沉沉的洛陽變得熱鬧起來,多一些喧囂。
而他最重視的,就是目前擔任侍御史的毋丘甸。
不過,現在還不能冒然與他接觸。
等自己到了洛陽,身邊定然都是賈充所安排的密探,內外都有監視,出行都會受到嚴格的控制。
不過,這局勢總比在元城時要好的多。
受到的限制雖然多,但是能用的人也不少。
馬車一路前進,載著潮氣蓬勃的少年皇帝,終於是渡過了河,來到了洛陽北郊邙山的玄武館。
這是過去烈祖皇帝的臨時住所,設有兩殿四堂。
群臣在三公的帶領下早已來到了這裡。
這位新天子,還不曾登基,就已經給這些群臣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而他終於趕到了這裡。
群臣們都不曾想到,最後登基的人居然還是高貴鄉公曹髦,很多人在曹髦提議平反的時候,心裡就覺得他已經無法再登基了。
毋丘儉的事情,終究是瞞不住這些人的。
他們都很想知道,能讓毋丘儉親自開口支持的新天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賈充並沒有前來,他以大將軍眼疾發作為由,提前進入了洛陽。
王肅三人組要承擔帶領曹髦拜見群臣的諸事。
當曹髦在華表的扶持下走出馬車的時候,遠處的大臣們早已按著禮儀排好了隊形,在三公的帶領下,朝著曹髦大禮參拜。
「拜見陛下!!!」
ps:司馬師此刻在廟堂里的權勢很大,但是因為對世家的妥協,因此內患同樣很大,司馬家一直都想完全控制整個廟堂,但是各個世家依舊有自己的領域,就例如皇宮內,基本都是郭氏的人來負責,司馬家面對這些大家族只能通過聯姻和封賞的方式來進行拉攏。
隨著主角來到洛陽,廟堂里的好戲也就要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