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光明正大

  王肅火速趕到了現場。

  縣尉此刻跟在王肅的身後。

  太守的辦事效率極高,束完已經被關押了起來,等待廟堂的命令下達,就能押上囚車,送往洛陽。

  當聽到曹髦遇刺的消息,王肅真的是嚇壞了。

  若是曹髦出了什麼事,那自己這一生的清名可就毀了。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養名望是為了當官,當官可以繼續養望,這是一個有利的循環。

  可到了王肅這個級別,養望不再是為了當官,而是為了青史留名和宗族利益。

  王肅如今的名望越高,他的子嗣們就越是能被舉薦,好的名望可以庇護家族的數代人。

  而他的名望若是臭了,遺臭萬年,只怕他的子嗣終有一天會被其餘世家聯手踢出頂級大族的序列里,掉到下品。

  因此,當他領著眾人衝到府內的時候,王肅最先看的不是自家外孫,而是這位關乎自己名望的高貴鄉公。

  好在,曹髦並沒有受傷。

  王肅那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是平靜了下來。

  隨後,他方才看向了自家外孫,又問起了他的情況。

  「我無礙,是陛下護住了我...」

  司馬炎低聲說著,看向曹髦的眼神也有些複雜。

  起初他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古怪,過分的親近,甚至有點嚇人。

  後來因為他這前後的落差又對他有些憐憫。

  現在,他心裡卻對這位古怪的鄉公生出了些好感。

  王肅看向了鄭袤,「是何人所為?!」

  鄭袤搖著頭,「實不知也。」

  曹髦苦笑著說道:「我向來以誠待人,也不曾有什麼仇家,真不知是何人要對我下手。」

  「我這府內無什麼人手,若是刺客再來,怕是無力阻擋了。」

  就有騎士說道:「吾等聞聲而入,就見幾人蒙著臉,與郭君廝殺,見到我們,他們匆忙逃離,他們看起來對這周圍很是熟悉,早已做好了部署,我們不熟悉道路,沒能追上他們。」

  司馬炎皺起了眉頭,「軍中精銳,卻連幾個見不得光的鼠輩都抓不住?!」

  騎士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曹髦卻大吃一驚,「熟悉府內??難道是內賊?」

  「不會是被我遣散的那些遊俠吧?」

  王肅頓時啞然無語。

  你這個人怎麼還搶詞呢?

  這不應該是由我們來懷疑嗎?

  王肅吩咐道:「派人搜查城內,另外,留下二十人,保護高貴鄉公,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

  「多謝王公!」

  曹髦趕忙行禮。

  自從他上書要求為夏侯玄平反後,這些人就再也不敢稱他為陛下了。

  曹髦覺得,這是自己目前所取得的最大成果。

  王肅板著臉,只是朝著曹髦回禮,卻不願意搭理他。

  可曹髦顯然不想要放過這個好機會,他趕忙說道:「王公,這些時日裡,我幾次前往拜見您,卻不能入門。」

  「可是我什麼事得罪了您,讓您如此生氣?」

  「我年幼時就以夏侯公,蘭陵成侯等人為自己的楷模,效仿他們的品行,對您也是格外的敬仰。」

  「我知道您是大經學家,有心跟您學習,可是您來到元城之後,從不給我機會相見。」

  「王公,這到底是為何啊?」

  曹髦的眼裡滿是悲傷,那種被偶像所拒絕的感覺,被他演繹的淋淋盡致。

  王肅只覺得毛骨悚然。

  壞了,這豎子是要壞我清名啊!

  作為一個合格的大族家主,王肅在這些方面還是很敏感的,曹髦這番話,聽著像是表達對自己的敬仰,不能相見的悲傷。

  實際上,很容易聯想成為另外一個意思。

  那就是王肅害怕為過去的士林領袖夏侯玄平反,故而不敢與曹髦相見。

  當然,這是真的,王肅確實不想扯進這件事裡,但是,至少在明面上,他不能表現出來,哪怕司馬昭都得裝裝樣,何況是他呢?

  「老臣惶恐。」

  王肅說道:「並非是老臣拒門不見,這些時日裡,老臣一直都在為夏侯公平反之事而忙碌,上書與廟堂,告知諸多親友,故而未能相見,還請曹公恕罪。」

  到這種時候,王肅當然也只能表態了。

  曹髦要的就是這個,他笑了起來,「王公大賢!王公的德行,可以為天下師,我定效仿!請受我一拜!」

  「老師!!」

  王肅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匆忙應付了幾句,逃一般的離開了此處。

  司馬炎正在數落著那幾個失職的騎士。

  鄭袤卻站在了曹髦的身邊。

  鄭袤遲疑了下,然後低聲說道:「鄉公,我們愚笨,實不知行刺者是何人,可廟堂內,賢才眾多,大將軍英明非常,他定然是可以知道的。」

  「那是最好!大將軍若是知道了,定能為我抓來真兇!我無憂也!」

  曹髦開心的說道。

  鄭袤頓時語塞,跟曹髦告別後,就帶著司馬炎離開了這裡。

  等到他們都離開,曹髦方才跟著郭責進了內屋。

  剛走進內屋,郭責就板著臉,很是嚴厲的說道:「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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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這樣詭詐的小人手段,實在不該是君子所能做的。」

  「君子坦蕩,何以行這般事呢?」

  「我因為您的吩咐,不得以操辦,可我絕不會再去做這樣的事情。」

  曹髦笑了起來,「這怎麼能算是詭詐的手段呢?」

  「這是堂堂正正的手段,你不會覺得司馬家的人看不出來吧?」

  「就連王肅都能看得出來,這粗糙手段,也就能騙的過司馬炎和我舅父這樣的人吧。」

  「不過,我不怕他能否看得出來。」

  「重要的不是刺客是誰派遣的,重要的是若是我死了,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就算那司馬師完全不在乎名譽,可他也得考慮我現在橫死後的結果吧?」

  「況且,司馬師這個人,非常的可怕,我的尋常手段,怕是無法撼動他,故而,我們得不斷給他上猛料,讓他不得安寧!」

  「想到司馬家現在想殺了我,卻又不敢殺,還得小心翼翼派人保護我的樣子,我這心裡,甚是暢快啊!」

  「子守,我曹家得國或許不正,但也有自家風骨,這半壁江山,是我曾祖父打下來的!」

  「而如今北方的繁榮,是我祖父和伯父所親手打造的!」

  「我們與司馬家不同,並非是只懂得詭詐之術的鼠輩!」

  「我做事向來坦蕩,夏侯玄的事情,辭讓的事情,包括今日行刺的事情,每件事,都不怕別人知道原因。」

  郭責問道:「可若是將司馬家逼急了,他們不顧這些,執意要殺了您呢?」

  曹髦看著他,眨了眨眼。

  「郭君啊,您知道只懂得詭詐之術的鼠輩,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

  「請您告知。」

  「他們對社稷毫無貢獻,所有人只是因為害怕,或者利益,才圍繞在他們的身邊,不得民心,不得人心,故而他們始終無法做到徹底的掌控。」

  「他們想殺掉我很容易,不過,殺了我之後,他們也得能應付接下來的局面才是。」

  「您且等著吧,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可遠沒有這般簡單。」

  經過了這件事,君臣兩人的生活再次回到了過去,不同的是府內多了些來保護他們的騎士。

  曹髦是個不願意閒著的人,他每日都跟這些騎士們攀談,邀請他們來與自己吃飯。

  騎士們當然也不敢與他親近,刻意保持著距離,奈何,架不住曹髦話多,終歸還是熟悉了起來。

  儘管他們還是很冷漠,可曹髦對他們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例如這些騎士們的頭頭,也是當初那個率先叩門的騎士。

  他叫成濟。

  是裨將成倅的弟弟。

  目前擔任征西將軍府從騎督,統率府內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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