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實不知也

  太后分別給曹宇和夏侯獻贈送了兩套府邸。

  因為兩人是長途跋涉前來此處的,很需要休息,太后也就沒有再攔著他們,讓他們前去休息。

  當兩個人手持詔令離開之後,曹髦方才對太后說道:

  「母親這些人怕是不會再輕易讓我們相見了。」

  「我聽王公說,朝中大臣們想讓我前往玄武館居住」

  聽到這句話,太后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玄武館對太后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烈祖皇帝曹叡就常常居住在那裡。

  這是因為當初群臣們不允許曹叡動工翻修太極殿,紛紛上書勸阻,曹叡也不敢跟滿朝群臣反著來,就在郊外修建了玄武館,在這裡養美女和美男,嗯,文皇帝只是繼承了大漢的江山,而明皇帝還繼承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玄武館內部的裝飾比太極殿還要奢華。

  群臣居然覺得太極殿太奢侈要將自己送到更加奢侈的玄武館?

  這件事說著就令人發笑。

  郭太后皺著眉頭,「我兒休要擔心,這些人真當我是好欺的?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誰敢將你帶走!」

  「若是皇帝都不在了,這裡還能叫做皇宮嗎?」

  曹髦許久沒有言語,郭太后顯然是有些搞不清楚現狀。

  群臣跟司馬師可不同,司馬師需要擔心的東西很多,可群臣就不需要在乎這些了,群臣壟斷了知識,壟斷了話語權,整個輿論都是以他們為導向。

  哪怕他們做出了囚禁皇帝這樣的事情,天下的輿論依舊會說群臣是為了皇帝好,一心教導皇帝之類的。

  與群臣為敵,那就是與整個天下為敵。

  太后的詔令,得看群臣自己認不認,他們認了才有用。

  曹髦笑了起來,「母親,無礙,這些奸賊,在危難的時候會凝聚在一起,可諸事在手就會互相爭鬥」

  「尚書台並非是一心,我們就看他們做事吧。」

  「這天下難道還沒有賢臣了嗎?」

  曹髦又補充道:「兒臣主要還是擔心您,我聽聞群臣想要派人在您的身邊,可能是要監視您的言行舉止」

  「他們敢?!」

  郭太后勃然大怒。

  「母親,這件事不能不提防,倘若他們真的派人前來盯梢,您就假裝不知情,安撫好那些群臣,讓他們不再對您有戒心。」

  「唉」

  郭太后忽然長嘆了一聲。

  「我兒啊,我們折騰了這麼久,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可到現在,怎麼情況卻愈發的惡劣了呢?」

  「我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啊?」

  「白白耗費精力,一事無成就連司馬師都是自己病死的。」

  「他在的時候,我還能對朝政插手,如今做了那麼多,卻連插手都做不到了。」

  郭太后很是沮喪。

  當初她是被曹髦的那番話所蠱惑,逐漸有了野心,想要幹掉司馬師,成為真正的執宰者。

  可是「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之後,郭太后卻發現自己的權勢尚且不如從前了,這無疑會讓她覺得失望,甚至動搖自己的信念。

  我到底是在做什麼呢?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呢?

  曹髦聽聞,神色也恍惚了一下。

  曹髦已經經歷了很多次的挫敗,在元城積攢了實力,幾天之內一無所有,來廟堂後積攢了心腹,幾天之後再次一無所有。

  終於有了自己的親信,能在皇宮裡隨意走動,眼看著群臣又想讓自己一無所有。

  曹髦忽然笑了起來。

  「母親,在過去,司馬師,或者群臣,都不屑於對我們出手,他們不屑一顧,認為我們不值一提而現在,他們開始重視我們,開始想要對我們出手了。」

  「這就是我們所做出來的事情。」

  「我們並沒有您所想的那麼薄弱。」

  「整個廟堂,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有我們的人,只是我們沒有正式反擊,還在積攢實力。」

  「等到時機成熟,您會驚訝的發現,我們已經做了太多的事情,您會成為大魏建國以來最強大的太后。」

  「起碼,您現在下達詔令,群臣是不敢不來的,也是不敢不低頭的。」

  「往後會越來越好的。」

  「我向您保證,那一天不會太遙遠,我會讓他們跪在昭陽殿外,向您請罪。」

  曹髦的眼神無比的堅定。

  郭太后望著他,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當曹髦走出昭陽殿的時候,鍾會正在門口等候著。

  看到曹髦,鍾會趕忙上前,笑著問道:「是太后有些失望了嗎?」

  曹髦愣了一下,這廝還真的厲害。

  「無礙,我已經勸她了。」

  鍾會就跟在了曹髦的身後,兩人一同朝著西堂走去。

  曹髦將王祥所告訴自己的事情告知了鍾會。

  鍾會頓時冷笑了起來,「陛下,您勿要覺得那王祥是什麼好東西,這件事,肯定都是因他而起,他想利用您來除掉三公,自己取而代之。」

  「他若是坐在三公的位置上,一定會比如今的那些大臣更加可怕,更加難以對付。」

  曹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鍾會又說道:「您也不必懼怕群臣,群臣不敢強迫您做事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您得收服鎮護將軍為自己所用。」

  鎮護將軍是羊祜。

  曹髦搖了搖頭,羊祜是很有能力,私德也不錯,可是他並沒有張華等人的膽魄,過去他忌憚司馬家,如今他又會忌憚群臣。

  況且,他是天下頭號的大家族,是天生的得利者,跟群臣的利益相同。

  他跟鍾會不同,他是個顧家的人,不會為了自己而背叛宗族。

  至於跟司馬家的聯姻關係,天下諸多大族,誰跟司馬家不是聯姻?

  荀顗的大哥就是司馬懿的女婿,如今他照樣帶頭反抗。

  「此人怕是不會為我所用」

  鍾會笑了起來,「他會為您所用的。」

  曹髦趕忙看向了他,「士季啊,羊君乃是朕的舅父,他本人也極為聰慧,您可勿要」

  「陛下不必擔心,我並非是要以陰謀逼迫他。」

  鍾會抬起頭來,認真的說道:「群臣容不下他。」

  「他跟群臣完全不同,他雖然是個怯弱的人,卻算得上正直,跟群臣格格不入,群臣會很忌憚他這樣的人,如果他不能跟群臣同流合污,那群臣就會排斥他,他所能投奔的也就只有陛下了。」

  「從今日起,陛下就召諸多散騎常侍前來太極殿,每日都召見。」

  「臣保證,羊祜很快就會歸陛下所有。」

  曹髦頓時明白了鍾會的想法,他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了西堂,鍾會這才說起了宗室的事情,「臣已經做好了準備,趁著河北動亂,我會派人將河北的宗室們都送回他們的封地去,這件事不能跟群臣對接,要直接跟何曾來對接。」

  「何曾這個人,私心極重,只在乎自己的宗族,貪生怕死。」

  「河北已經有宗室死在了叛賊的手裡,只要以這件事來問罪,讓他將河北的諸多宗室送回封國,何曾不敢不從。」

  「等群臣反應過來,宗室們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封地,群臣若是再提議要將他們送回去,呵,那就沒那麼容易了。」

  鍾會幽幽的說道:「高柔老賊自視甚高,自以為坐穩了江山,卻忘記了外頭的敵人。」

  「等到蜀國的衛將軍發動進攻的時候,雍涼告急,他就知道想要治理大魏江山有多困難了。」

  「廟堂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車騎將軍病重,陳泰和司馬望能擋得住蜀國的衛將軍嗎?」

  曹髦大驚,「您是說姜維會攻破我們的防線?」

  鍾會分析道:「過去姜維北伐的時候,因為有費禕等人,使得他無法全力出征,這次他們的尚書令雖然親近閹人,卻很支持北伐,姜維這次的北伐,規模將會極大,全力以赴,而司馬望剛剛到達雍涼,沒有太多作戰的經驗。」

  「陳泰雖然有經驗,但是他還要負責內部的政務,無法安心對敵。」

  「他們想要抵擋,定然是無比的困難,等到他們被姜維挫敗,向廟堂求援的時候,您說,高柔這老賊還能笑的出來嗎?」

  「朝中還有誰能帶兵打仗呢?」

  「高柔?鄭沖?荀顗?他們哪個能做到?」

  鍾會這麼一說,曹髦頓時有了更多的想法,他確實忽視了這件事,大魏西北還在鬧姜維!

  若是姜維真的撕開了大魏的防線,高柔等人真的是要被嚇出矢來,能去前線硬抗姜維的,基本都是司馬家的人,就朝中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佬們想要去打姜維?

  呵,還是洗洗睡吧。

  曹髦聽著鍾會口若懸河的猜測著這次敵人攻勢之迅猛,神色愈發古怪。

  「額士季啊,朕聽你的言語,怎麼像是很推崇這位蜀國的衛將軍啊?」

  鍾會趕忙停下來,笑了笑。

  「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堪稱當世名將,他屢次以少勝多,雍涼以重兵兵把守,對他仍然是談虎色變他以一個降將的身份,能在蜀國做到這般地步,實在是令人敬佩啊。」

  「陛下倘若能得到此人相助何懼朝中這些老狗?」

  曹髦沉思了片刻,問道:「那將來,朕有可能收服此人嗎?」

  鍾會沉默了下來。

  「陛下可以很體面的送走他。」

  「當然,未來之事,誰又能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