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司馬昭派人封鎖了洛陽,不許任何人進出。」
「他正在清掃中軍,中軍的幾個營內的將校都被他所更換,他是想要完全把持中軍啊!」
「這廝膽大妄為,根本不將我們放在眼裡!」
「該死!實在是該死啊!」
「不能再容忍了!」
對比高柔那裡的清淨,盧毓這裡就非常的熱鬧。
三省里有實權的大臣幾乎都坐在此處,盧毓坐在上位,左右手都是國之能臣,風光無二。
而群臣們看起來有些急躁。
按著他們的想法,司馬師是不敢去做董卓,不敢與他們完全翻臉的。
可是看如今的情況,司馬師就好像是發了瘋,肆無忌憚的封鎖了洛陽,甚至還在全力整合中軍,這是他們所無法容忍的。
他們都認為,若是此刻繼續忍耐,那司馬師會步步逼近,遲早會將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盧毓此刻也是為難。
他想過司馬師的很多應對策略,卻沒有想到,這廝會做如此魯莽的行為,難道他是真的想跟大族們來個同歸於盡嗎?!
當然,若是跟司馬師直接開戰,以司馬師如今的身體狀態,盧毓自認有七成的勝算。
可是,這樣的內亂實在是沒有意義啊!
打贏了有什麼用?
司馬家會徹底滅亡,可對他們有什麼額外的好處嗎?當下的局勢,就算擊敗了司馬師,也很難成為第二個司馬師,世家的領袖是經常更變的,很難像大將軍那樣世襲罔替。
而這麼做還有巨大的風險,要知道,蜀國跟吳國可是在盯著自己呢。
吳國的那個丞相大將軍剛剛上來,他很需要軍功來穩定自己的統治。
而蜀國就不用說了,雍涼天天鬧姜維。
倘若魏國內部發生了這種級別的內戰,席捲了中軍與四征四鎮那姜維怕不是要笑瘋了。
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是擊敗了司馬師,自己這些人,怕是也要成為姜維的俘虜。
儘管頂級的世家並不怕國家滅亡,他們可以繼續在新政權里保留自己的地位,可是,如果敗給了蜀國,那他們面對蜀國的大族就會天然矮一頭,這是他們所不想看到的。
諸國大族之間交往密切,發展到後期,甚至都不怎麼願意打仗了蜀國滅亡後,蜀國本土世家大族成為了西晉的大臣,吳國同樣如此,並沒有遭受到什麼像樣的清算。
甚至可以說,如果蜀國不是因為出了鄧艾鍾會,只怕能做到幾乎無傷通關。
羊陸之交這樣的事情會出現,當然是因為兩人都具有極高的道德水準,可是,這同時也說明了世家們對於本國和敵國的態度。
蜀國的投降也是如此,很多人認為蜀國本土派投降是因為常年的北伐導致國力不足,無法抵抗。
而其中卻又能看出世家大族對自己國家的輕視態度,他們不在乎蜀國是否還有抵抗的實力,他們只想自己不被清算,可以繼續去輔佐新政權。
盧毓反正是不想要跟司馬師開打的。
可是如今,群臣都盯著他,都希望他能站出來解決事情。
既然想要當世家領袖,那在這種時候,盧毓就不能退縮。
他只好大聲的說道:「我已經派人與城門校尉交涉,諸位不必擔心,司馬昭絕對不敢對我們無禮,中軍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我已經上奏太后,請求以王尚書來擔任領軍將軍!以任侍郎來擔任中撫軍!以王侍郎來擔任中護軍!」
盧毓的這手安排,眾人都很清楚。
王尚書是指王觀,此人名聲在外,過去就曾擔任過中領軍,執掌過中軍,而且他跟盧毓的關係非常親近,如今讓他來擔任領軍將軍,就是讓他統率整個中軍,切斷大將軍對中軍的控制。
而任侍郎是指先太常卿任昊的兒子任愷,他膽識過人,更是迎娶曹叡之女齊長公主,算是皇親出身,任中書侍郎。
最後一個是指征南大將軍王昶的兒子王渾,嗯,他也是曹爽的屬吏出身,因為曹爽失敗而被貶,如今再次被徵用。
盧毓所安排的這三個人,哪一個都不是他的親族,其中包括了朝臣,皇親,外臣三股勢力,比起高柔用自己兒子的行為,不可謂不精妙。
群臣聽到盧毓的話,頓時也冷靜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王祥忽然站起身來,認真的說道:「盧公,我今日前往皇宮裡教導陛下,卻被殿中校尉高誕所阻撓,不許我入內,是請了陛下的詔令,方才放我進去的」
王祥剛起身的時候,盧毓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自從王祥在朝議里坑了他之後,盧毓的心裡就開始對他有了極大的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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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廝實在是太危險了,每次開口都是給自己找麻煩!
果然,不出盧毓的預料,王祥此話一出,群臣譁然。
荀顗皺起了眉頭,憤怒的說道:「高柔這是想要做什麼?他是想當司馬師嗎?!安敢囚禁陛下?!」
群臣紛紛響應,神色極為不滿。
這也不能怪群臣,實在是司徒的位置太吸引人了。
盧毓沉默了片刻,儘管他現在是愈發的厭惡王祥,可是王祥所說的這件事,也不能不在乎。
高柔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走太后這條路線,而自己這邊,他看了看群臣,最後無奈的看向了王祥,在太后那裡,似乎只有王祥的地位能超過高柔啊。
「王公啊這件事,還是要太后來處置,畢竟是當朝司徒,吾等也不好多說什麼,您看,是不是要跟太后見個面?」
王祥有些遲疑。
「這」
荀顗當即說道:「王公勿要遲疑,這是為了天下大事,太后與陛下方才逃離了虎口,豈能又落入惡狼之手?」
王祥點點頭,「好,這件事,我來操辦。」
盧毓強行擠出了笑容,「王公實賢臣也!」
群臣又商談了片刻,方才離開了此處。
在他們離開之後,盧欽坐在了父親的身邊,當著群臣的面,盧欽還是非常的低調的,不跟自己的父親親近。
「父親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盧毓撫摸著鬍鬚,冷笑著說道:「司馬師不敢與我們動手,他這麼做,只是在給他弟弟保駕護航,生怕我們會殺了他的弟弟而已。」
「如今雙方都不敢輕易動手。」
「這中軍不過是他用來迷惑我們的手段,而他真正的手段,絕對不會是這麼簡單。」
盧欽眯著雙眼,「會是皇帝嗎?」
「嗯?」
「父親,您有所不知,我先前給您提起的那個張華,已經被皇帝所徵召,同時還有一個叫魏舒的。」
「魏舒我不認識,但是就張華此人,雖然年輕,卻才華橫溢,絕非庸人。」
「這些時日裡,我幾次去拜訪張華,張華總是讚嘆陛下的仁德,對陛下讚不絕口,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誇讚過別人,若只是舉薦之功,不至於如此。」
「另外,我還發現,張華最近很是忙碌。」
盧毓有些驚愕,「他忙什麼?」
「不知道。」
「我幾次邀請他前來,他說府內有事,我直接去他府中,卻無他人我有幾次在路上看到他,他神色慌忙,看到我便想要躲避,我詢問,他也不肯多說。」
盧毓深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陛下正在謀劃著名什麼?」
「不,父親,還記得嗎?先前鍾會曾去拜見陛下。」
「我想,或許司馬師是想要利用陛下來對付我們。」
「如今我們得到了太后的支持,才能跟司馬師來抗衡,可若是皇帝跟司馬師聯手,司馬師就可以皇帝之令來對抗太后詔令,而且他手裡的中軍,還有地方的外軍,大多都是願意聽從皇帝詔令的」
「司馬師的威望加上皇帝的詔令會給我們帶來極大的麻煩!」
聽到兒子的說法,盧毓皺起了眉頭。
「你說的很對。」
「是我忽視了這一點。」
盧欽問道:「父親,需要想辦法切斷他們的聯繫嗎?」
盧毓搖了搖頭,「不必司馬師命不久矣,他沒有精力來取得勝利了,就算是聯繫陛下,想來也只是為了保護宗族,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們不必跟他拼個死活,破局的關鍵,或許是在司馬孚的身上。」
「哦?司馬孚?」
盧欽不屑的說道:「此人偽善,從奪權到廢立,諸事都有參與,如今卻想跟我家平分權勢?」
盧毓笑了起來,「司馬師故意將司馬孚丟出來,不就是為了讓我們用來破局嗎?司馬孚想要重新進入,那自然就得付出點代價,這破局,就是他重新加入的成本,司馬師很清楚這一點。」
「他當初趕走司馬孚,就是想讓司馬孚幫著我們來擊破他我並不覺得,司馬師如今這個身體程度,還會想著來解決廟堂的大事。」
「他能保下宗族,留下後手就已經不錯了。」
「準備車馬,我要再次去拜訪這位太傅公。」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