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當初是你們要擁立高貴鄉公為皇帝。」
「如今又是你們在這裡拖延時日,這到底是為何啊?」
司馬昭最是喜歡使用明知故問的方式來玩弄人心,可是這一次,他發誓,他是真的不明白郭家到底想要做什麼。
王肅再次派人送來了書信。
書信里明確表示,郭家人完全不在意登基的事情,郭建到達元城之後,整日帶著曹髦四處跑,吃喝玩樂。
自己幾次想要去拜見,卻總是被拒之門外,一問就是出去玩了。
自己壓根就見不到郭建和曹髦,無法完成大將軍的囑託,請求返回洛陽。
司馬昭接到書信後,只覺得頭都大了。
大哥最近身體不是很好,眼疾越來越嚴重,這才將大事交給自己,讓自己來負責。
結果光是迎接的事情,就被自己弄得滿地雞毛。
這些時日裡,他不斷的接到從元城寄來的書信。
這些書信里的內容讓他格外困惑。
尤其是關於曹髦的,每次書信前來,他們對曹髦的評價總是不一樣。
一會說他是紈絝,一會說是惡人,一會說是赤忱君子,一會說什麼雅士....
真的有這麼複雜的人嗎??
你們是聯合起來耍我玩是吧??
郭德就坐在司馬昭的面前,聽到司馬昭的詢問,他心裡也是格外憤怒,卻不敢將這憤怒表現出來。
他弟弟郭建也送來了書信。
書信里對曹髦是大加讚賞的,同時,也提到了王肅的問題。
他提到,王肅對自家的地位有染指的想法,並且當眾羞辱了郭家的人,曹髦幾次去拜見王肅,王肅閉門不見!
這都是郭建的原話。
當郭德聽到司馬昭的話,心裡自然是悲憤的。
王肅閉門不見,還想要倒打一耙?
還是說你們司馬家乾脆就想通過這種方式來阻礙我們??
這些世家大族的聯盟,根本就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牢固。
況且,司馬家的信譽嘛。
眾所皆知。
他們家那是出了名的守信,說保你一生榮華富貴,那就一定誅你三族。
雖然弟弟不成器,可是在司馬家和弟弟之間,郭德還是會相信自己的弟弟。
看來這司馬家是鐵了心想要謀取皇宮內的權力,而這個王肅是他們的幫凶,也對,畢竟司馬昭若是上位,那他們家就是名正言順的外戚了。
郭德畢恭畢敬的起身,很是惶恐的說道:「將軍,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
「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有什麼誤會,你們到底想要什麼?伱儘管直說,我們是一家人啊,可莫要受了外人的挑唆。」
司馬昭就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對自己如此謹慎呢?
為什麼就不肯多一點信任呢?
郭德解釋道:「將軍有所不知,我家過去得罪了王公,不是我弟弟不願意去見王公,是王公不願意見我弟弟啊!」
司馬昭一愣,又猛地醒悟。
對啊,怎麼忘了,若是自家上位,那王肅不就....
難道是王肅從中作梗?想跳過一些必要的環節,直接到達最後一步??
不對啊,他不是這樣急切的人啊?
看到司馬昭愣神,郭德再次說道:「我絕對不會讓私事耽誤國事,請將軍放心,我早已寫信給那不成器的弟弟,讓他務必要跟王公請罪,一定要與他見面,儘早將陛下帶回廟堂來。」
司馬昭點了點頭,臉色也變得有些古怪。
「好,好,那你先回去吧。」
郭德再拜,這才匆匆離開了將軍府。
司馬昭卻沒有再叫任何的謀臣,他沉思了許久,方才對一旁的僕從說道:「你去將炎給我叫過來!」
很快,披頭散髮的司馬炎就再次出現在司馬昭的面前。
司馬炎的頭髮實在太長了,哪怕束冠,也還是會垂落在地上。
司馬炎對父親很是懼怕,站在他面前,顫顫巍巍的。
司馬昭看到他的模樣,心裡就覺得憤怒,他對這個兒子有極高的期望,總是希望他能超過自己,能像父親和兄長那樣,可是,就如今的表現來看,他連自己都不如,更別提什麼父兄了。
「炎...你替我出一趟遠門。」
「啊?」
「阿父,我去哪裡?」
「元城。」
「我去哪裡做什麼?」
「擁立皇帝。」
司馬炎一頭霧水,他詢問道:「外公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我為什麼還要去啊?」
「炎啊,你要記住,哪怕是你外公,終究也非司馬姓,我們所能信任的,也只有自己的同宗血親。」
「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你這次去元城,什麼也不必做,就是看著他們,讓他們完成繼承大位的事情,然後跟著皇帝回來就是了,若是可以,多跟皇帝接觸一番。」
「可是我跟靚約定好了要一起....」
司馬炎正要說些什麼,抬起頭,卻看到父親那兇狠的眼神,他嚇得即刻低下了頭。
「我現在就去!」
........
朝陽殿內,郭德與太后面向而坐。
郭德此刻再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憤怒了。
「太后,我看司馬家是真的等不及了,現在大將軍病重,司馬昭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他每次與我交談,總是說起皇帝的車架和儀仗,眼裡滿是渴望。」
「他故意讓王肅去迎接曹髦,我覺得,他就是不願意擁護曹髦,還是想用彭城王來控制皇宮。」
「我們必須要想個辦法了。」
郭太后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慍怒,「這些年裡,我們與司馬家甚是交好,事事都以他們為首,就連廢立皇帝,我們都全力幫襯,如今卻被他們如此對待?」
「呵,司馬家何曾是講過情誼的?」
「他們肯定還會搞出更多的事情,說不定下一步就要對我們動手了。」
「我郭氏是不如他司馬氏,可他司馬氏也並非是一手遮天,自從文帝開始,我們諸多賢才一同輔佐朝政,只是以司馬家為首而已,如今司馬氏迫不及待的想對我們下手,其餘大賢會怎麼想呢?」
「我讓阿父去拜見他們,要得到這些大賢們的支持,司馬氏今日若是不顧一切的除掉了我們,那往後要除掉的就是他們,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被除的。」
自從曹丕做出了對世家的妥協讓步之後,門閥政治就開始逐步強大起來,朝中官職幾乎落在了那些大族的手裡,再也沒有了其他人的位子。
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在當下成為了一句屁話。
他們彼此合作,同時又彼此對立,他們不在乎當皇帝的是誰,也不在乎那些地方上的賤民。
他們在各個方面進行壟斷,知識,土地,官爵....
就算是司馬師,想要解決這件事,也不太容易,畢竟,他司馬家才是如今最大的世家大族。
司馬家所能做的,只是不斷的增強自家宗族的實力,來壓制其餘大族。
曹髦這一次就是通過信息差,利用雙方的不信任,使得司馬家內部生起了猜忌。
這猜忌是一直都存在的,只是曹髦讓它變得更明顯而已。
「那你要我做什麼呢?」
郭太后開口詢問道。
「為曹髦造勢,讓群臣都認可這位新天子,將彭城王的罪行公之於眾,讓司馬家斷絕擁立彭城王的想法。」
「嗯....如何造勢呢?」
「我聽建說,曹髦一直都以舅父來稱呼建,將烈祖皇帝當作自己的父,將您當作自己的母。」
「曹髦若是要當皇帝,就是要繼承烈祖皇帝的衣缽。」
「您何不坐實這件事,以他為自己的兒子,讓他嗣烈祖孝明皇帝,負責祭祀烈祖之廟宇,成為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呢?」
「你是說,就像曹芳那樣?」
「曹芳實在無道,可曹髦就不同了,他對我們家格外親近,以他為子,這皇宮之內,依舊是我們說了算。」
「而且他也能成為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司馬家還敢說擁立什麼彭城王嗎?」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