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圍,看著附近這空蕩蕩的宮殿,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仰起頭來,大步朝著前方走去。💚💎 6➈𝐬ʰυ𝔵.cỖм ☝👤
這些時日裡,羊祜可是被皇帝給折騰的不輕。
他對自己的選擇很是後悔。
早知道會是這樣,他就不來洛陽了!
本以為司馬昭對自己就是恩寵有加了,誰能想到,這小皇帝比起司馬昭更甚。
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去跟司馬昭他們去解釋。
難道要說是皇帝死皮賴臉的纏上了自己,怎麼都甩不開嗎?
羊祜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皇帝這樣的人,那過分的熱情,足以嚇跑任何一個大臣,難怪司馬望當初連護將將軍都不當了,直接跑路。
羊祜心裡想著這些事,在殿內小路口一轉身,就感受到了一股惡意。
他抬起頭來,果然,皇帝已經笑呵呵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舅父!!」
「真巧啊!居然能在這裡遇到你!」
曹髦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羊祜的手,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樣。
只是短短几天,羊祜在曹髦這裡就從羊公變成了舅父。
曹髦這麼說是有依據的,按著他的說法,他雖然沒有跟司馬妜正式成親,可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羊祜是司馬妜的親舅父,是羊徽瑜的弟弟,那麼,自己當然也得跟著叫舅父啊!
羊祜有心否認,卻偏偏還否認不了,好像還真的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只能在心裡抱怨,我的姐丈啊,你們這辦的都是什麼事啊!
「舅父,我們可是有許久不見了,妜也整日念叨著你呢,快,與我來!我們且先吃些東西,然後您再去忙!」
曹髦也完全不給羊祜拒絕的機會,拉著他就朝著司馬妜所在的式乾殿走去。
羊祜無奈的被曹髦拽著前進,臉上滿是苦澀。
當走進了殿內的時候,司馬妜那猶如死灰的眼裡都有了些驚訝。
司馬妜根本就不是羊徽瑜親生的,跟羊祜也算不上有什麼感情,見都沒見過幾次,可皇帝整日卻將人往她這裡領,還說什麼親人就應當多見面,這讓司馬妜都覺得茫然。
「妜!舅父來了!令人拿些吃的!」
曹髦這番話說的話很是自然,不知道的只怕真會覺得他們是夫妻。
司馬妜沒有多說什麼,在行禮拜見羊祜之後,就離開了此處。
曹髦拉著羊祜坐了下來,然後呼出了一口氣。
「有舅父在,果然就是不同啊,連蒼蠅都不敢靠近了。」
曹髦說著,目光卻看向了遠處的兩個黃門官。
羊祜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遠處,也看到了那兩個人,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凝重。
曹髦苦笑了起來,「舅父啊,真希望您不要怪罪。」
「我孤身一人在此處。」
「自幼沒了母親,稍微長大又沒了父親,弟弟不與我親近,孤身一人,在元城被官員所恐嚇,到了洛陽,也沒有人敢來找我皇宮裡的眾人,也不敢與我談話,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當初,母親因為生我而逝世,父親認為這是我的過錯,故而不愛我,我還年幼的時候,他就將我丟進別院,讓我一個人待著。」
「那時我不過四五歲,格外害怕,大聲哭號,也沒有人理會,只能是自己與自己言語,如此入睡。」
「長大之後,更是如此,元城的官員,也不敢與我交談,我一開口,他們就要向三司彈劾我我本以為,當了皇帝就會不一樣。」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大臣都不願意跟我說話。」
「原先的太常王公,因為我總是去找他的緣故,甚至裝病離開了廟堂有個賈充倒是願意跟我攀談,可是只是聊了幾次,就被殺掉了,說是離間君臣」
「我設立了一個宴會,想要召集那些名士們,聽說名士們是最擅長言談的,誰能想到,他們到來之後,只是圍繞在安世的身邊,也不願意搭理我。」
曹髦的臉色很是苦澀,「我每日都去拜見如今的母親,可她的親族卻都厭惡我,甚至因此而怨恨母親」
「包括我如今的妻,她的兒子在將軍府,所以也不能跟我多說什麼」
「我每次都聽到那些名士們說起舅父,他們說,舅父乃是天下最有道德的賢才,遲早會為天下所知,還說您心善,仁義,寬厚我想,您這樣的人,應該是會願意跟我攀談幾句的。」
曹髦忽然抬起頭來,滿臉期待的看著羊祜。
「舅父,若是您不喜,我往後可以不來找您的。」
羊祜此刻卻很不平靜,他的臉色通紅,眉頭緊鎖,皇帝方才所說的話語裡,信息量實在太大,他一時間都有些緩不過來。
曹髦看著他的臉色不斷變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終於是有了些憐憫。
羊祜與曹髦對視著,眼神極為明亮。
「陛下,其實不必說的這般誇張,臣知道,縱然是在皇宮裡,也有王公,安世,以及諸多宦官來陪著您。」
曹髦一愣。
羊祜卻繼續說道:「不過,臣也知道,陛下遭受的苦難也是真的。」
「只是,陛下卻是高看了臣,臣並非如您所說的那般賢良,臣亦怕死,亦怕牽連宗族不敢如賢人那般抽劍出鞘,挺身而出,也不敢如義士那般捨生取義,直面生死。」
「臣苦讀數十載,只想要施展自己的才學,青史留名,做出一番作為來陛下的讚譽,實在令臣羞愧。」
羊祜很是認真的說著,曹髦抿了抿嘴,沒有言語。
羊祜又說道:「可若是陛下願意,依舊可以找臣來談話。」
「臣願意聆聽。」
曹髦沉默了許久,問道:「這又是為何呢?」
羊祜誠懇的說道:「臣雖然不是陛下所想的那般賢人,可臣卻很敬佩那樣的賢人,同樣的,臣也很敬佩陛下。」
「陛下這般年紀,卻敢去做那些仁人志士們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臣無賢德,可倘若陛下只是需要有人來聆聽心中苦楚,那臣願效微薄之力。」
曹髦笑了起來,「聆聽?舅父就不怕因此而惹上大禍嗎?大將軍對自己的妻子,對自己的好友,哪怕是對自己的女兒外孫,都不會有半點的留情您覺得自己的地位超過了這些人嗎?」
羊祜搖搖頭,「大將軍是不會殺臣的。」
「為什麼?」
「因為大將軍知道臣不會輔佐陛下。」
曹髦笑了笑,沒有再深入這個話題,他感慨道:「您倒是真誠,難怪那些人都會夸舅父的品德。」
「他們這次倒是點評對了」
曹髦給羊祜倒了些茶,「既然舅父不在意,那就留下來陪我聊會吧,往後再見到我,可就不要再跑了。」
羊祜說的這般直白,卻讓曹髦原先準備的很多話術都落了空。
可曹髦也不是很在意這些,他吃著茶,緩緩說道:「說起來,來到皇宮之後,我還是頭次見到您這樣真誠的人,跟那些人相處太久了,都不知該怎麼跟您這樣的人相處了」
「世家大族裡,很少能有您這樣的人,反而是被人看不起的那些小人們,他們倒是真誠的多,也願意捨生取義」
曹髦笑了起來,「每次想起來,我都覺得有些尷尬,以道德標榜的高門子弟,在我看來,在道德上,卻遠不如被他們所鄙夷的那些小人。」
「臣以為,陛下這些話失之偏頗,道德與出身無關,高門子弟並非都是高尚君子,平民百姓也並非都是狡詐小人。」
「舅父不妨給朕講一講這廟堂里還有哪些道德高尚的君子?說起來,朕對廟堂群臣,還不是很了解。」
「尚書郎杜預,臣認為就是」
兩人正交談著,外頭忽然傳來了叫嚷聲。
「陛下!!!」
曹髦無奈的說道:「這是安世來了!」
「快派人去接他進來吧。」
很快,宦官就將司馬炎帶進了此處,司馬炎今日居然是披著甲的,他這相貌就不適合披甲,看起來不倫不類,倒顯得滑稽。
司馬炎笑著走進來,看到羊祜也在這裡,愣了一下,趕忙行禮。
「安世,你不是在中軍嗎?怎麼忽然回來了?」
「別提了,我這剛準備上任,就被父親給趕回來了」
司馬炎說著,艱難的坐在了曹髦的身邊,這甲冑實在不方便。
「那你就非要穿著甲冑進皇宮嗎?你不是宮中宿衛,這麼進來可是觸犯律法的。」
司馬炎一愣,「還有這律法嗎?」
曹髦揉了揉額頭,「算了,說吧,出什麼事了?」
「哦,好事!」
「王公被任命為太常了,九卿之首,哈哈哈,往後的宴會,來找我的人肯定會更多,有個太常坐鎮,那些想通過經學來當官的名士們,定會想方設法的來赴宴!」
司馬炎很是開心。
曹髦點了點頭,對此似乎不是很意外。
以王祥的能力,他自己都可以混上太常的位置,如今又有自己來相助,他擔任太常自然會更加容易。
羊祜看著面無表情的曹髦,心裡卻有些驚訝。
司馬炎想了想,忽然又說道:
「對了,廟堂還下達了一個詔令。」
「廟堂以鎮東大將軍毌丘儉為太尉,要他即刻前來洛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