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說說笑笑的，走到了車間裡面，剛好看到張華的二哥，穿著公司的制服，正認真地聽著一位老師傅講解著什麼？
我走到他身邊，他根本就沒注意到我，倒是那位老師傅看到我，有點不好意思說話了，我笑著說道：「黃師傅，你繼續啊，我也學習下！」
黃師傅慌亂地說道：「可不敢啊！當著您的面，我哪敢講維修設備啊？這裡的設備，都是您在的時候，安裝的！這台進口設備，是咱們廠的第一台進口設備，那幫外國人來的時候，我也在旁邊聽的，全程都是您在做翻譯，我們才知道他在說什麼。Google搜索那時候，您剛來的時候，我們都很奇怪，年紀輕輕的，就做了管事的，全廠的人都得聽他的，他憑什麼啊？以為你是憑關係上來的。可經過那次安裝之後，我們是心服口服。
而且，我發現了，您不但會看圖紙，還會畫圖紙，設備上的配件從大到小，沒有你不知道的，我們這些一輩子跟設備打交道的人，才知道自己這點本事，在您面前要飯都不行！」
我急忙搖頭說道：「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啊？讓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夸的，會臉紅的！我哪有您說的那麼神啊？我那時候也是抱著學習的態度，我就是上大學那會兒，學了點專業知識，懂一點皮毛，會一點英文，能和外國人交流而已！還是您這些老師傅，幫了我很多！」
黃師傅擺著手說道：「您這是太過謙了，我們都清楚，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但自己懂，還懂得教人，還是那種毫無保留地教我們。後來，我們還陸陸續續地聽到您很多事跡，直到有一天我們在電視上，看到集團公司開股東大會時，您坐在主席台上，最中間的位置時，才知道您的身份！我們那個自豪啊，我們是逢人就提啊，我們集團的董事長，最大的那個，以前和我們一起安裝設備的，一起吃盒飯，還和我們一起喝過酒呢！」
我是從來沒被人這麼稱讚過，即使有，那也都是場面話，這種誇獎，讓我心裡暖洋洋的，我笑著說道：「黃師傅啊，您就別再往我臉色貼金了。咱們也別在客氣了，您這是在講什麼啊？」
一直愣在一邊的二哥，驚訝地看著我，他顯然並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身份，當聽完黃師傅的話，他都說不出話來。
黃師傅笑著說道：「哦，這台設備老是自動斷電，張風，剛調到我們設備部，不知道該怎麼修，就來問問我，我給他講解一下！」
我欣慰地笑了笑，問二哥道：「二哥，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引起的斷電呢？」
黃師傅聽到我叫他二哥，也是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了一下。
張風這才緩過神來說道：「我也不敢下定論，主電源線路我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那麼問題肯定是就是出在控制電路上，我也查過了，變壓器的輸出端是一直有電的，我在那兒觀察了幾個小時，也沒發現什麼問題啊，也沒斷電。可我剛走開10分鐘，整台設備就又斷電了！我也搞不清楚是什麼問題？」
我好奇地問道：「二哥，你學過電工啊？設備的線圖路，你看得懂啊？」
張風點了點頭回答道：「我是中專畢業的，學的就是電工專業，一些基本圖紙，我還是看得懂的！」
黃師傅接話道：「張風好學，還機靈，我們都挺喜歡他的，而且啊，讀的書比我們都多，就是經驗差了一點！這個問題啊……」
我制止了黃師傅的解密，繼續問張風道：「既然主線路沒問題，那是不是就該想想控制線路的問題呢？這裡的電流一直不是很穩定，一到高峰期，電壓就會減弱，你再想想！」
張風分析道：「那就是說，電壓還是有的，只是電壓降低了，電壓一旦降低了，但又有電，啊，控制線路的電壓很低，十分的敏感。是變頻器的問題，低於12伏電壓，就會自動斷電！我明白了，可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我嗯了一聲道：「問題分析出來了，就要想辦法去解決！你看過變頻器的用戶手冊沒有啊？」
張風搖了搖頭道：「沒看過，都是英文看不懂啊！」
我問黃師傅道：「咱們的用戶手冊呢？我記得我當時都翻譯過了的啊？」
黃師傅解釋道：「都在楊工那裡，他對這些圖紙和用戶手冊都管得很嚴，說只有一本是翻譯過的，一旦不見了，以後就沒法維修設備了，我們也看不懂，就很少跟他要來看看的！」
我皺了皺眉道：「沒有了，就在翻譯就是了！要不就多複印幾份也行啊！圖紙翻譯完，就是給大家看的，懂得人越多，越有利於開展工作啊！那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文案，大家都得會啊，這樣維修設備起來，就方便多了，也不用那麼辛苦，什麼事都得找楊工啊！」
看黃師傅沒說話，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楊工的小心眼兒，無非就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罷了。
我吩咐人叫楊工來現場，然後繼續和張風說道：「這款雖然是原裝進口的設備，但變頻器都是大同小異，你要是會調節變頻器，就會知道變頻器里有一個設置，是可以調節最低電壓斷電的，你把它調到供電器的最小電壓，不就行了！」
張風和黃師傅同時欽佩地望向我。
我再次說道：「其實，你們看不懂圖紙不要緊，上面的圖標總看得懂吧？就算國外的圖標和咱們國家的不一樣，還可以查電工字典啊！然後順著圖標和線路查就是了！我剛開始對這些也不懂，可時間久了，看著看著就懂了！」
黃師傅和張風再次點了點頭。
楊工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問我道：「陳總，您找我有事啊？」
我嗯了一聲道：「以後，這些設備的圖紙和用戶手冊，要拿給大家看，不但要拿給大家看，就要培訓一下他們，你是管理者，不要什麼事都親歷親為，這些事本就不該由你處理的！不要不捨得自己的這點技術，而是應該不斷教導新人。公司的規矩你還不知道嗎？」
楊工解釋道：「這個我不是想隱瞞什麼技術，而是這資料挺珍貴的，給了他們萬一搞不見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和公司交差？」
我嘆息了一聲道：「圖紙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人學會了技術，還要圖紙幹什麼啊？到什麼時候，人會技術，都比資料重要啊！」
楊工尷尬地說道：「我也是想保護好圖紙，沒得別個意思！」
我緩和了一下氣氛道：「也沒說你有別個意思！就是以你現在的技術，多學出幾個徒弟來，自己享下輕福不好嗎？」
楊工急忙點頭道：「好，好，好！我看張風這小伙子就挺不錯的！」
我玩味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我相信以張愛國的脾性，很快就會告訴全公司，張風是我調進來的，我倒是不介意他們有意提拔他一下，機會給他了，往後就看他自己的努力了。
晚上一起和工人在大食堂就餐，對於24小時運轉，上夜班的工人來講，晚上這頓飯其實就是早餐，很多睡眼惺忪的工人，坐在飯桌前吃飯。
我打菜時，看著一盆盆紅彤彤的菜，皺了皺眉頭問張愛國道：「咱們廠現在全都是湖南本地人嗎？要是總部過來的人，可怎麼吃啊？」
張愛國笑了笑道：「你忘了咱們剛來那會兒了，不也是一點辣吃不了的，到後來怎麼樣，沒辣椒你能吃下飯嘛！」
我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打了點飯菜，坐在小萬旁邊問道：「你打算在湖南待幾天啊？我明後天可能就會珠海了！」
小萬吃了一口菜，然後齒牙咧嘴地沒回答我這個問題：「以前沒覺得這麼辣啊？」
我笑著說道：「你都多久沒吃湖南菜了，肯定覺得辣了！」
小萬喝了口湯，說道：「是啊，有一年了吧？上次也是這個時候來的，我打算去四處轉轉，之後回去不就得去比利時了嗎？」
我驚喜地說道：「你同意了啊？」
小萬嗯了一聲道：「這麼好的機會，肯定要出去轉轉的，我回來後，位置得給我留著啊？你不會是想把我調走，然後……」
我切了一聲道：「沒有然後，你想走都走不了，學完了技術，就一走了之，你想得美，對了，回去總部後，記得給我簽一份賣身契啊！」
小萬哼了一聲道：「就知道，你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我！」
我轉過頭，對著張愛國說道：「張總，那個楊工，你要留意下，做技術的，可不能有私心啊！」
張愛國愣了一下說道：「不會吧？楊工可是咱們建廠的元老啊！」
我哼了一聲道：「人是會變的，絕對不能讓他一個人獨攬所有技術啊！給他找個接班人，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看著他，讓他把技術交出來！」
張愛國以為心領神會，笑著說道：「我明白！我明白！」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明白啥啊？張風我之所以叫他二哥，是因為……哎，我懶得和你解釋，總之，你就當他正常技術工人用就是了，當然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給到他，不妨給他！」
不說還好，一說，張愛國更是自以為是道：「明白，我都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哎了一聲，和小萬相視一笑。
晚上，吃完飯，張愛國提議我們去唱歌，找一下當年的感覺，我雖然對張愛國這個人沒什麼惡感，但也並不想深交，就拒絕了。和小萬出去走走，不知不覺地就來到了，我為細毛租的房子，看見了裡面竟然亮著燈，我驚奇地問小萬道：「細毛回來了？」
小萬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應該沒回來吧？」
我猶豫了一下，該不該上去看看，看到了該說什麼呢？之前聽到的傳言，又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我又該怎麼樣面對呢？
小萬看出了我的猶豫，拉著我說道：「愣著幹什麼？上去看看就是了！你怕了啊?」
我沒好氣地說道：「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小萬冷哼了一聲道：「真沒有嗎？」
我沒理會她，自己走了上去，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婦人開了門，不認識。
我客氣地問道：「請問細毛住這裡嗎？」
婦女一通湖南話，聽得我雲裡霧裡的，我想往屋子裡看看，和我當年的擺設是不是有什麼不同，可婦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一下子就把門給關上了。站在我身後的小萬說道：「別看了，這家人我認識，也是咱們湖南分廠的員工，肯定是人家重新租的！」
我哦了一聲，有點失望地走了樓梯。
一輛計程車，正好停在了門口，下來一個小男孩，然後我就看到一個少婦付完錢給司機，領著小男孩準備上樓，抬起頭的一霎那，我們四目相望，都驚呆了。
正是細毛，容顏變化不大，髮型燙成了大波浪，一身米白色的呢子大衣，背著個大大logo的單肩包，小男孩眉清目秀的，背著個小書包，穿著一套很洋氣的校服。
這對母子的打扮，可和這小地方的裝扮完全不同，看起來像是港台回來的華僑一般。
我一時激動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我身後的小萬十分的驚喜道：「細毛，我們來看你了，好多年沒見了，你怎麼一點都沒變老啊，還是那麼漂亮呢？」
細毛反應過來，笑著說道：「小萬，你也一樣啊，還是這麼俏麗啊！」然後，很自然地轉向我說道：「你好啊，阿飛！」
我嗯了一聲道：「挺好的，挺好的！剛好經過這裡，就上來看看，你在不在？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孩子拽著細毛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道：「媽媽，冷！」
細毛急忙說道：「走吧，上去坐坐！」說完，抱起小男孩，上了樓梯。
我多少有點忐忑地跟在後面，小萬小聲地說道：「你覺不覺得這小男孩，有點像誰啊？」
一個銷售員的自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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