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山下,一片雲霧繚繞之後,參加三派論道的最後一個門派到場,五年一度的盛事正式開始。
柳喜無意識捏了捏拳頭,轉頭對上了師父鼓勵的目光,咬咬牙,一步一步往台子中央走去。
柳喜的武器是一根半人高的棍子,光滑的表面閃爍著瑩瑩的玉色,是罕見的玉星獸的脊骨所制,為了紀念那隻玉星獸,師父給這把武器取名玉星,柳喜對此沒少吐槽過,這樣到底有沒有考慮過那頭玉星獸的感受啊!
作為大會的開場表演,柳喜覺得自己的壓力很大,她深吸一口氣,右手高高舉起玉星,心中默念法訣。
在場的所有人就看到一顆明亮的光團從棍子頂端冒出來,顫顫巍巍,顫顫巍巍射向了空中。
光團的速度越來越慢,就在眾人以為那個光團馬上就要掉下來的時候,它卻突然又往上竄了一竄,倏地炸裂開來,變成了漫天的光點,飄飄灑灑落下來,美麗而夢幻。
在場的凡人早已被這景象震驚得呆在了原地,仰頭目不轉睛看著這壯麗的景象。
而修士們則舒了一口氣,紛紛叫好。
小師妹隋琴伊撞了撞二師兄的胳膊,笑嘻嘻問:「怎麼樣,師兄?」
元晰沖她伸出了大拇指,比了個不錯的口型。
老三柳善像個背後靈一樣站在師父的身後,小聲念叨:「師父,其實我本來就不贊成師姐去做開場表演的,我之前怎麼說的,成功率就五五開,這是幸好成了,要是不成……」
話還沒說完,柳絛轉過身和他四目相對:「不成?怎麼會不成?就算不成,不還有為師兜底嗎?」
「那您這不是作弊嗎?」柳善雖然被瞪了,卻還是小心翼翼提醒著。
柳絛長嘆了一口氣:「唉,不讓她做開場表演,難道讓她去比武嗎?」
柳善眉頭跳了一跳,隱隱覺得後腦勺有點疼,默默閉上了嘴。
柳喜走下台來,神采飛揚,早已甩開了上台時的憂心忡忡。
她對著師父粲然一笑,站在這附近的幾位年輕修士被這一笑驚艷,微微紅了臉頰。
台上的長蝠洞主知道眾人不愛聽他絮叨,準備的開場白很簡短,不多時已經到了尾聲:「總之,感謝鄉里鄉親們這些年對我們長蝠洞,尾林派以及混沌山的信任,往後也請多多照顧我們的生意!接下來!比武正式開始!」
三派論道的比武,主打的就是一個絢爛奪目。
這是三個門派在凡人間揚名的機會,只有揚名才能接到委託,才能掙到金銀財物,也才能買得起修煉必須的材料。
抱團取暖是小門派的生存之道,而長蝠洞,尾林派和混沌山將其發揮到了極致。
長蝠洞位於混沌山北側的高崖之上,洞主鴻赭真人在這裡開山立派,帶著十幾名弟子過活。他們主修浮空技法,在傳訊遞物方面幹得風生水起。
尾林派人口規模最大,處在混沌山和長蝠洞之間的緩坡之上,新任掌門芙蕖仙子剛剛接手,頗有些焦頭爛額的意思,就連這次三派論道,都是最後一個才抵達。尾林派長老和弟子加起來約莫有五六十人,人多,業務也雜,各鄉紅白喜事,拿鬼捉妖之類的事務上,多半有他們的身影。
相比於其他兩派,混沌山近些年才在這地界開山立派,統共就一個師父四個弟子,但奈何混沌山長柳絛是半隻腳踏入第四境界,即綠堯境的大能,一來便在另外兩派之間插了一腳,成了三方聯盟。這些年接的業務也多半是捉妖一類。
比武的場地很寬闊,四方形的高台是比武主場地,一圈圈的看台則向外延伸,不斷增高,讓每個人都可以看得清楚。
鄉親們多是帶著全家人一早就來占了位子,此時看得是津津有味,連穿梭其間販賣零食瓜果的小販都不由停了下來。
只因這場比試著實精彩。
只見長蝠洞的弟子突然渾身顫抖,一根根羽毛從皮膚間鑽出來,剎那間撐破了衣衫,整個人變成了一隻大鳥,向台上另一人撲將過去。
櫻桃溝的村民聚集在看台南邊,頓時一片喧譁,只因為被撲的那人是他們村長的兒子,混沌山的二弟子,元晰。
元晰高高瘦瘦,像個竹竿兒似的立在原地,讓人憂心會不會被大鳥給啄個對穿。
村長卻氣定神閒坐著,微笑著摸著鬍鬚:「放心吧,他本事大著呢,年前他回家來,悄悄給我看過的。」
村民們這才放下心來,還有人掩飾不住地嫉妒起來,怎麼別人家的孩子就那麼有能耐。
比武台上,元晰的手掌像水囊一樣鼓起來,變得比他的整個身體都大一圈兒,他一把薅住大鳥的脖子,原地轉步,借著慣性將大鳥掄圓轉了幾圈,然後拋向了天上。
大鳥被拋到了最高點的時候,突然噗的一聲爆裂開來,變成了一隻羽箭,直直向元晰飛去,含著萬鈞之勢,不可阻擋。
台下又是一陣驚叫,連村長都站了起來。
但見元晰的雙腿突然併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輪子,在場上飛速跑動起來。
羽箭並沒有放棄,一個急轉彎,緊追不捨。追了一陣,元晰突然停了下來,原地蹲下,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塊石頭。
羽箭躲避不及,當得一聲擊在了石頭上,頓時軟了力道,跌落在了地上。
兩聲輕響,石頭和羽劍變回成兩個人,他們面向觀眾深深鞠躬,台下靜默了片刻,雷鳴般的掌聲響了起來。
看台西邊最高處,一團裹著黑斗篷的陰影里傳來了「嘁」的一聲。
那人想要離開,卻發現自己寬大的袍子被一個銀髮的女孩子坐在了屁股底下。
他扯了扯,小姑娘渾然不覺。
他不由皺起了眉,在和對方說話與割掉袍子之間衡量了一下,他決定選擇後者。
手中凝聚起一把匕首,正要割掉袍子,那姑娘卻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撞進那銀色眸子裡,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心口莫名有些不適,手上動作便頓了一頓。
「小哥,你剛剛這樣是什麼意思?」姑娘開口了,學著他剛剛說了一句「嘁」。
黑斗篷里的人並不是很想搭理她,只想快點離開,指了指被她坐著的袍角:「能不能讓一讓?」
姑娘嘻嘻一笑:「你還沒回答我呢。」
游道行(xing)此時才覺出點味兒來,這姑娘是故意的。
他不想多言,手起刀落,卻發現袍子紋絲未動。
「小哥,你連袍子都割不斷,幹嘛瞧不上他們啊?」那姑娘指了指比武台。
游道行不想再和她對視,只凝著眉,抬手解下斗篷,露出勁瘦的腰身。
他不要了總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