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突然提跟老爸離婚,初一以為自己會很意,但意是,他居然並沒有特別意。
在他記憶里,老爸老媽很說話,老媽發火時候老爸就沉默,或者躲開,老媽不發火時候,他倆沒話。
他們基本沒有給初一留過「父母」印象,從小初一就覺得課本上爸爸媽媽都是假,因為跟他爸爸媽媽都不一樣,長大一些之後他發現其實是他爸爸媽媽跟大多數爸爸媽媽不一樣。
而作為「夫妻」,他倆就更沒給初一留過什麼印象了。
對於初一說,他們就像姥姥姥爺一樣,只是一個稱呼。
現在老媽突然說離婚,初一就像是聽到任何一對與他無關夫妻離婚一樣平靜。
他甚至沒有一句為什麼。
而老媽自然不會去解釋,這個電話打完之後,她就像之前一樣,沒有了消息,沒有電話,沒有簡訊。
初一生活沒有因為老媽這個電話有任何改變,每天上課課加工,周末去找晏航。
「元旦有假,」晏航說,「你回去看看怎麼回事話,以元旦回去。」
離元旦就還有半個月了,初一拿手機看了看日曆,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回了。」
「家」已經越越陌生,連他小床,他書桌,他抽屜里那些小玩意都消失了,他回去甚至連睡覺地方都沒有了,回去幹什麼呢?
過年時候回去看看爺爺奶奶就好了。
海邊風很大,他和晏航並排站在棧橋上,看著翻著浪花大海。
多還是有些孤單感覺。
不是一個人那種孤單,只有晏航在,他就不會有這樣孤單。
是從此以後他就只是初一了那種孤單。
這種孤單,晏航應該以理解,不僅僅是這種孤單,晏航一路長大,應該能理解很多孤單,每種孤單他應該都品嘗過。
「我喝,米糊。」初一拉了拉衣服,看著晏航。
「那過去喝,」晏航笑了笑,他半張臉都埋在那條格子圍巾里,笑起時候眼睛特別明顯,很暖兩個彎,「我喝玉米汁。」
這個小店在海邊,店小木廊就架在海面上,能看到很多帆船,每次他跟晏航到這邊玩時候,都喜歡上這兒坐一會兒。
進了店,他們還是按老習慣往木廊那邊走。
還沒走門口,晏航拉了他一把,看著玻璃牆面:「周春陽?」
「嗯?」初一愣了愣。
順著晏航示意方向看過去時候,他發現他和晏航最喜歡坐那個位置上坐了兩個人。
一個背對著他們,另一個是側臉,不過很明顯能看,確是周春陽。
「真是春,春陽,」初一一邊說一邊往走,「他怎麼在,在這兒……」
「哎,」晏航拉了他一把,「你別過去了,你怎麼知他願意不願意讓你看到啊?」
「為,什麼不,願意啊?」初一沒明。
「人家在約會。」晏航說。
「約會?」初一愣了愣。
「你會跟大強倆人上這兒坐著喝東西看海嗎?」晏航看著他。
「不會啊,」初一看了他一眼,「我跟大,大強不,不是特別關係,好。」
「那你跟誰關係好?」晏航。
「春陽。」初一說。
「然後你倆好到上這兒喝東西看海?」晏航瞪著他。
初一跟他對視了好幾秒之後突然笑了起:「不會。」
「你再笑一個?」晏航指著他,在他鼻尖兒上戳了一,「我跟你說你跟周春陽關係非常危險你知麼?」
「那我們,是約會對,對吧?」初一沒理會他話,挑了個重。
「廢話,」晏航說,「不然我倆是幹嘛,談生意嗎。」
「那我就不,不怕別人看,到,」初一說,「而且他倆坐,坐了我們專,專座。」
「吧,」晏航笑了起,「那你偷拍一張給他發過去,讓他們讓開,不讓開就開打。」
他倆走到了木廊上,那邊周春陽沒看到他們。
初一拿手機,對著周春陽和那個男生拍了張照片,然後微信上發了過去。
過了幾秒鐘,周春陽放在桌上手機響了,他拿起了看了一眼,接著就看他口型應該是說了一句:「操。」
然後立馬就往這邊看了過。
初一衝他笑了笑。
「我操!」周春陽站了起,拍了拍他旁邊那個男生肩,往他們這邊跑了過,「不是吧,這麼巧?」
「嗯,我們曬太陽。」晏航頭。
「我朋友,」周春陽看了看跟著走過那個男生,「初中學。」
「過一塊兒坐坐吧?」那個男生說。
「不用了,」晏航笑笑,「你倆聊你們,我們上那邊坐會兒。」
「那。」周春陽看了初一一眼,笑了笑。
跟晏航一塊兒在木廊拐角位置坐了後,初一才感覺到周春陽笑容里似乎有些別意思。
什麼意思呢。
大概是……約會吧?
周春陽那樣叫約會,那晏航和自己這樣自然是約會了。
初一看了看晏航,晏航正在跟服務員說話。
冬天晏航和夏天晏航給人感覺不太一樣。
夏天時晏航穿得很隨意,除了正經制服,多數時間裡都是T恤運褲,偶爾會穿襯衣,但大多還是很休閒樣子,看上去有兒懶。
冬天時候就不一樣了,各種精緻長短套,所有細節都透露著一個信息,我不光臭美,我還挺有錢噠。
格子圍巾大概是他一直沒變過搭配了,無論穿什麼,他都圍這條格子圍巾。
「給你們介紹一我和小狗一會兒喝東西,」晏航拿著手機,對著服務員剛端上兩杯熱飲,「我是玉米汁兒。」
初一這才注意到他在直播了,趕緊抓了抓被風吹亂了頭髮。
「小狗那杯,」晏航把攝像頭對著他,「告訴小姐姐你那杯是什麼?」
「五穀,」初一拿起杯子貼在臉上,「米糊,雜糧米,米糊。」
晏航笑了笑:「挺好喝,他特別喜歡。」
初一頭,低頭喝了一口:「好喝。」
「你玩嗎?」晏航把手機往他面前遞了遞。
「嗯。」初一接過手機。
晏航把圍巾拉上去,遮住了半張臉。
「這個圍,圍巾,」初一把手機轉過去對著晏航臉晃了晃,「好看嗎?」
-好看呀
-非常襯小天哥哥了
-好看,不過你小天哥哥圍塊抹布好看,相信我
-小狗那麼單純,你當心他真去找塊抹布。。。
初一笑了起:「我買。」
-哇
-啊我心!!!
-跪在地上哭著一顆顆撿起狗糧
-小狗你倆是在約會嗎?
「約會?」初一看了一眼屏幕里晏航,晏航聽到他說這句話,抬了抬眼睛看著他。
「是啊,在約,約會。」初一說。
-!!!!!!!!!!!!!!!!!
-媽媽!!!!!!!!!!!呀!!!!!!!!!
-正主承認了!!
-CP粉頭頂青天!!
-約會!約會!
這個回答不光讓小姐姐們全體暴走,那邊晏航有些意地抬起了頭。
晏航今天沒戴口罩,只是把圍巾掛在鼻樑上遮著臉,大概是為了得瑟他鼻樑很高。
但是圍巾質量很好,軟滑有分量。
他這一抬頭作幅度有些大,圍巾從鼻尖上滑了去。
屏幕上瞬間刷得什麼看不見了。
初一隻覺得後背一陣炸熱,趕緊把手機啪地一聲拍在了桌上,瞪著只有巴還藏在圍巾里晏航:「怎麼辦!」
晏航大概沒到會有這樣意發生,甚至都沒起抬手拉一圍巾,跟他對瞪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拍到了?」
「啊。」初一說。
「我操,」晏航愣了一會兒,往椅背上一靠,笑了起,「我苦心經營神秘形象,一秒崩塌啊。」
「啊,」初一看著他,「直播還沒,關呢。」
「哎,」晏航笑得更厲害了,「趕緊關了啊。」
「哦,」初一看了一眼屏幕,黑屏情況一條條飛速往上竄著評論看得更清楚了,就是沒一條能看清是什麼字兒,他戳了幾屏幕,退了直播,「關掉了。」
「啊……」晏航仰著頭,靠著椅子晃了晃,「神秘感沒了。」
「對,不起。」初一揉了揉鼻子,非常內疚,雙手握著杯子,把巴擱到了杯沿兒上,皺著眉頭。
「你怎麼什麼都對不起啊,」晏航趴到桌上,伸手在杯子上彈了兩,「這對不起什麼?對不起我鼻樑不夠高?」
「我不說約,約會就……」初一垂眼皮看著他手。
腦子裡莫名其妙就閃過了小姐姐們評論。
-真好看啊,舔
「那我們是不是約會啊?」晏航。
初一看了他一眼,一咬牙:「是啊,就是約,會!」
「那你對不起什麼?」晏航。
「習慣性對,不起。」初一笑了笑。
約會!
他說約會時候其實還有兒擔心,雖然之前晏航已經確認過,但口氣裡帶著他慣常調侃,他無法判斷這是不是晏航真實法,不知這到底算是個什麼。
這段時間以,他所有念頭都只有一個,跟晏航待在一塊兒就。
而晏航在什麼,晏航是怎麼覺得,他沒有過去。
他根本,不敢。
他害怕一開口,事情就全變了。
他只保持現狀,就這樣,就眼,不去確定什麼,如果時間以停留,他願意一輩子就凝固在這段日子裡,他一丁險都不願意再冒。
但晏航回答讓他心裡突然亮了起。
他們就是在約會。
不是開會,不是談生意,不是冬遊……
是約會。
初一對著杯子裡米糊開始笑,不知自己在笑什麼,總之就是笑。
口水都笑了,他及時閉上嘴阻止口水滴時候已經晚了,他趕緊抓過旁邊餐巾紙捂在了嘴上。
太!丟人了!
他聽到晏航嘖了一聲之後狂笑。
「這段是直播就好了,」晏航靠著椅子笑得停不,「我們家土狗秋膘沒屯夠,看著杯米糊能饞得口水都滴了……」
「啊……」初一把餐巾紙打開,捂在了臉上,「別,別笑了……」
「我不笑,」晏航邊樂邊說,「我就是忍不住。」
初一嘆了口氣。
「狗子,」晏航笑著嘆了口氣,「真,這個界上能讓我笑成這樣,只有你了。」
初一把餐巾紙往移了移,露了眼睛,看著晏航。
「面帶微笑,」晏航說,「和笑了起,是完全不一樣感覺,你懂嗎?」
初一沒有說話,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晏航時,晏航臉上冷漠,記得晏航對著人時所有微笑。
但晏航這樣笑容,只有他看過。
「懂。」初一了頭。
「小不兒。」晏航笑了笑。
初一感覺滴口水尷尬消退了不,他放了餐巾紙,拿起了米糊,低頭剛喝時候,晏航一巴掌拍在了他手背上。
「啊!」初一嚇了一跳。
「口水都滴進去了,」晏航說,「還喝呢?」
「不,不是服,務員口水,」初一說,「我自己口,水啊。」
「換一杯。」晏航抬手叫了服務員。
「二!十八!一杯!啊!」初一抓緊了杯子,「不了?」
「你敢突然一口喝光,」晏航指著他,「我就敢把你扔海里去。」
「我不敢,」初一嘆了口氣,「有這,這麼講,究工夫你倒,倒是洗,洗碗啊,吃完了就,往那兒一堆,不比口,口水夸,張嗎?」
「一個結巴,」晏航跟走過服務員了一杯米糊,「還這麼能說。」
「這個,界上,能讓我說,這麼多,只,只有你了。」初一說,補了一句,「狗哥和小,小狗是不,一樣,你懂嗎?」
晏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懂。」
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揉了揉鼻子。
人心情好,日子就會過得很快。
每天雖然還是老樣子,上課課打工,但多了一兒樂趣,聽周春陽吐槽他那個初中學。
那天他倆還真不是約會,按周春陽說法就是「原就有兒意思,現在撩一看看是不是真有兒意思」,但那個學似乎跟周春陽法一致。
於是他倆每天就是你撩一我撩一。
「都著對方先開口呢,」周春陽嘖嘖兩聲,「得美,我嘴緊著呢,嚴刑拷打守口如瓶就是不說。」
「神經,病。」初一說。
「情趣,」周春陽看了他一眼,「你這種實心腦瓜子不懂。」
初一確不懂,但每天聽聽周春陽說這些事兒,挺有意思。
還沒什麼感覺,元旦就到了,就是假期有兒太摳門兒,三天假還把周六日算上了。
不過就算是有十天假,對於初一說,就那樣,別說節假日了,就算是普通周末,晏航比平時忙。
而他比平時忙,雖然他只是一個咖啡廳夜班服務員。
他沒有回家打算,家裡沒有人過他會不會回家。
但讓他意是,小姨和小姨父開著車過了。
「你不用管我們,」小姨說,「我們是去旅遊,有人著我們,專門繞路過去看看你,你抽空跟我們吃個飯就。」
「我帶你,們玩啊。」初一說。
小姨過了,他還是很開心。
「小狗真是長大了,以前哪會說這種話,還帶我們玩呢,」小姨笑著說,「小孩子跟我們中老年有什麼玩,悶著你,在學校著我們去接你啊!」
初一站在學校門口,看到小姨家熟悉車開過時候,心裡一陣暖。
「我天,」小姨從車上跳了,瞪著他,「這是我們家小狗嗎?」
「是。」初一笑著頭。
「這有一米八了吧!」小姨摸了摸他頭頂,「有了吧!」
「不知。」初一說。
「哎,你快,」小姨衝車里喊,「你不是一米八二嗎,過跟小狗比比,看看他有沒有一米八了!」
小姨父從車裡,笑著走了過:「你小姨真是……有一米八了,感覺跟我差不多高。」
「我說了吧,」小姨拍拍初一肩,「我就說這小子是竄得晚,一旦竄起,嚇死你們。」
一直到開始吃飯時候,小姨都還沉浸在他身高里。
「這大小伙子,」小姨拿手機對著他一通拍,「一會兒發給你姨姥看看,這哪還看得以前小憐兒樣子啊。」
「你胖了。」初一說。
「哎喲你看了啊?」小姨摸了摸臉,「你就不能假裝沒看嗎!」
「太,明顯了,」初一愣了愣,「假裝很,難啊。」
「小鬼!」小姨說,「學壞了。」
初一笑了笑。
「我看你們學校還挺大,環境不錯吧?」小姨說,「跟宿舍學關係都好吧?有沒有人欺負你?」
「你看他現在這個頭兒,」小姨父說,「誰欺負得了,還會打拳。」
「他性格就軟,」小姨說,「長成一頭牛是小狗性格,我不放心呢。」
「沒人欺,負我,」初一笑著說,「學都很,很好。」
「那就,你好好學,」小姨說,「有門手藝以後啥不怕。」
「嗯,」初一了頭,猶豫了一會兒他輕聲了一句,「我媽……說離,離婚……」
「喊了有半個月了,」小姨嘆了口氣,「不知呢,你別勸她了,她壓力大,你姥還天天在家惹麻煩,她沒跑了就算不錯了。」
「嗯。」初一應了一聲。
「你過年回去嗎?」小姨。
初一沒聲。
「你看,」小姨看著小姨父,「我就說他們家有毛病,把人孩子床都給拆掉了,這是回還是不回啊!」
「回吧,」初一輕聲說,「總回去看,看看,還看,看你們,我爺爺奶奶。」
「你這次回去話,給你爺買個老人機,」小姨說,「這樣還能打打電話。」
「嗯。」初一頭。
小姨給他帶了一堆吃,還有好幾身衣服,雖然按預估買小了一碼,但好在買都是寬鬆運服,他都能穿。
小姨走了之後,初一有些失落。
他把吃拿回宿舍分給大家時,都以為是他家裡帶過。
「家裡」指就是父母,自己家。
他沒多解釋,但真有些失落。
他喜歡小姨,小姨對他很好,但小姨不是父母,不是姥姥姥爺,而小姨不能一年到頭都跟他在一起。
有些感情,真是沒法替代。
以後他是有了自己家……啊,自己家?
這個好像不太能了?
家是爸爸媽媽和孩子。
對於他說,應該是沒能了吧,就算他和……晏航……
這個法真是讓人猛地有些臊得慌,旁邊一個人都沒有,初一還是覺得有些臉紅。
但忍不住繼續琢磨。
非常不臉地怎麼停不了,跟過癮似。
如果他以後有一個自己家,家裡是他和晏航兩個人,不是不以。
他是爸爸,晏航是……媽媽?
初一覺得很笑,讓晏航知了估計得抽他。
他對著窗戶一通樂。
「初一你沒事兒吧?」李子強在後頭邊吃著小姨帶零食邊了一句,「對著玻璃笑什麼呢?」
「談戀愛了,」高曉洋拍了拍桌子,「肯定是談戀愛了。」
初一有些尷尬地回頭看了一眼。
「我操,真假?」張強有些興奮,「真談戀愛了?那你是我們宿舍第一個脫單啊!」
「我靠誰啊?」胡彪頓時緊張了,「應該不是燕兒,那是誰啊?是幼教嗎?我靠沒見你跟哪個女生聊過啊!」
初一張了張嘴沒說話。
他突然發現,自己跟周春陽還真是差得很遠,面對宿舍這麼熟悉幾個人,他居然不敢開口說自己不會跟女孩兒談戀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