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錦衣男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我想要的可不緊緊只是讓他受傷。」
「是。這個我自然明白,如果按照之前預想的方向發展,這個時候他已經是四面楚歌,民心盡失了,你放心,哪怕如今風頭轉向,咱們依舊可以在這上面做功夫。」
「哦?」月白色男人漂亮的眸子微微一轉,
「你可又是想到了什麼極好的主意?」
「自然是有,如今戰事一觸即發,他成日拖著重傷的身子與眾臣商議戰事,現如今,已經出了三個備選方案,全都印在了我的這裡。」
他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只要咱們隨意動一動他的計劃。到時候必會敗個一塌塗地,屆時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就連周邊列國都得笑話他,等到那個時候,就是您出面贏得民心的好時候了!」
月白色錦衣男人笑著搖頭,「你竟將他看得如此愚鈍,實在是大錯特錯。」
「並非愚鈍!」那個男人眼色嘲諷的捋了捋自己的鬍鬚,
「只是他如今身在曹營心在漢,雖然每日依舊會來參與戰役上的事情,可身旁伺候著的人卻時不時在向他匯報那個女人的情況,所以此次,他卻是分身乏術,只能將戰事交給蘇烈全權負責。」
月白色錦衣男人眸光一深,「這都過了半月了,那女人至今沒有好轉?」
「據說藥石無效,御醫都已經毫無辦法了。」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分明沒看見月白色錦衣男人面上險些露出的驚慌。他猶自幸災樂禍道,
「帝王之愛尤其不能獨冠一人,他將她捧的那麼高,不狠狠地被人扯下來才怪,說來說去,也是他害了她而已!」
「只是五鞭就能要了她的命?」月白色錦衣男人依舊纏綿於此話題。
那男人冷笑一聲,「鞭龍之刑豈是尋常人能受得住的?你說御醫都已經毫無辦法了,宮外張貼的懸賞告示還會有人敢接麼?」
月白色錦衣男人兀自倒了一杯酒在喉中,長久之後才輕輕吐出一句。
「既然你如此篤定,那便按照你的想法去辦吧!」
看著那個男人穩操勝券離開時的樣子,月白色錦衣男人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握著的拳頭緊了緊,轉身下得樓去。
凌雲殿中,韓非寒正靜靜地坐在書桌後處理朝務,他時不時會抬起頭看一眼榻上的女人,生怕她突然睜開眼睛時自己沒有及時發現。
已經半月有餘了,他背上的傷口已經在慢慢結痂復原,而初柒卻絲毫沒有好轉,只不過是鼻間隱隱呼出的氣息證明她還並未離他而去。
這是御醫們盡的最大的力氣,不死不活,全靠極地一種珍貴的藥材吊著命,但此法也只能維持一個月的時間,如若這一個月她仍舊沒有等到能救活她的人,那麼她的內臟便會逐漸衰竭,直至死去。
「王上,王后及靜妃求見!」
像是生怕打擾到了榻上的女人。蘇公公的聲音說的極其低。
韓非寒頭也不抬,
「不見!」
「王上,王后娘娘說若是您今日依舊不願見她。那她就會一直跪在殿外,直到您願意見她為止。」
「願意跪就讓她跪著吧!」
「這…」蘇公公抬眉瞧了王上一眼,
「可是外面正下著大雨,王后娘娘如此跪在那裡,會不會…」
「是她自己願意跪又不是朕讓她跪,你若看不過去,便去替她撐著傘吧。」
「不不不,奴才只專心伺候王上一人,哪裡還閒得下心去顧及王后娘娘,奴才這就去回稟王后!」
蘇公公抹著額上的冷汗一路小跑出去,廊下的王后一臉正氣的肅立在那,身旁的靜妃溫文婉約,手中隱約提著一隻提盒。
「蘇公公,王上今日怎麼說?」
蘇公公扯出一抹尷尬的笑,「王后娘娘還是請回吧,王上政事繁多,大約沒有時間與您說話。」
靜妃微微蹙眉,「你可有將王后娘娘的話一五一十的轉達給王上?」
「那是自然!」蘇公公躊躇著打量王后,
「奴才全都說了,可王上說…說,您願意跪就、就跪吧。」
蘇瑤依心間一痛,連帶著指尖都有些輕微顫抖,可她面上卻只是淡淡一笑,
「既如此,本宮便跪到王上願意見我為止吧。」
她說罷便徑直步下階陛,不顧秋日冰涼的大雨,直直的便對著殿門跪了下去。
靜妃大驚,忙撐著傘過去替王后擋著雨,
「王后娘娘大可不必如此。王上深受重傷,琦妃妹妹又還在鬼門關前遲遲沒有回來,您何必在這個時候與王上置氣呢?」
「本宮沒有與王上置氣。」蘇瑤依抬手將靜妃的傘推開,
「本宮是王后,理應在王上龍體不適時前來照顧,這是本宮的一片赤誠之心,就算王上不願意接受,本宮也要儘自己的心!」
「這…」靜妃抬眸望了眼宮殿大門,「王后娘娘如此一說,臣妾頓覺自己沒有良心,不若與娘娘一起跪下吧,也好祈求璟妃妹妹快快醒來。」
她說著便欲跪下,蘇瑤依卻一個眼神掃過去,「靜妃要祈求璟妃平安,在這能起個什麼作用?還是去佛堂吧!」
這便是不願她陪著了,靜妃何等玲瓏剔透,當下便明白了王后的意思。
她福了一福,將手中的傘遞給尋雲,
「那臣妾便告退了,秋雨甚是寒涼,王后娘娘切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啊!」
尋雲跪著上前一步替蘇瑤依撐起油紙傘,
「娘娘,靜妃娘娘說的對,您何必要不顧自己的身子與王上賭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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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依緩緩閉上眼睛,「連你也覺著本宮是在與王上置氣?」
「難道不是?」
蘇瑤依自嘲的笑了笑,將顧初柒除去的計劃失敗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預知到了這種結果,王上本不愛她,留著她只是因為她的父王對社稷有功,而她出身名門,多少也算秀外慧中,所以會是一個上的了台面的王后,但也僅此而已。
此次她不顧王上警告再三對顧初柒下手,分明已遭到了他極其的厭惡,自己此番跪地,不過是在向他求饒而已,她們不明白,但她知道,王上是一定能懂的。
尋雲自然不懂,在她心中,王后一直是一個沉穩霸氣的女人,之前的幾年,雖然王上並非對她極其寵愛,但也是相敬如賓,琴瑟和鳴,在後宮各事的處理上也是手段果敢,遊刃有餘,可是現在,她分明在她面上瞧出了一絲頹喪,這種感覺讓她的心也不自覺的跟著沉了一沉。
「您說,璟妃娘娘這次能大難不死嗎?」
蘇瑤依睜開眼目視前方,「本宮巴不得她馬上就去死,但本宮卻又害怕她馬上會死。尋雲,你能明白我的矛盾嗎?」
「娘娘恨她,卻不願因為她而跟王上變得生分,所以才如此矛盾的對嗎?」
「對,也不對。」
她的確恨顧初柒,恨不得她馬上就去死,可她若真死了。大約她跟王上就不是變得生分了,而是她連做他名義上的妻子便有些不大可能了。
所以她也是很害怕她馬上會死。
冰涼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將她的衣物很快便澆了個透,偶爾一陣涼風吹過來,更是讓她從內而外一陣發冷,紅潤的嘴唇早已凍得發紫,可殿內的那個人卻遲遲不肯出來見她。
蘇公公也不敢再去勸王上,只有一次兩次的去請王后離開,可是這次蘇瑤依卻是鐵了心要見王上一面,不管蘇公公如何勸說都不願站起來。
再這樣下去,恐怕回去之後便是一場大病,蘇公公咬牙進到殿中,卻連王上依舊以那個姿勢坐在書桌後。
「王上,您今日奏章已經批得夠久了,御醫說你身上還未大好,經不得久坐久站。不如在殿中轉轉可好?」
韓非寒沉著臉將手中的銀毫擱下,
「她還未走?」
蘇公公搖了搖頭,「渾身都濕透了,卻跪在那兒一動不動,奴才瞧著像是凍僵了一般。」
「自作自受!」韓非寒冷著眸子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去告訴她,璟妃一日未醒,朕便一日不願見她。若是她依然想跪,那便不用再管她了!」
蘇公公領命走了出去,
「王后娘娘,您起來吧。」
蘇瑤依僵硬著嘴唇,「王上他、他願意見本宮了?」
蘇公公擺了擺頭,「王上說了,璟妃娘娘甦醒之前他都不會願意見您,奴才瞧他說話時不像賭氣,想必是真的不願見您,您還是趕緊起來回鳳宸宮暖暖身子吧。」
他不願見她!他果然不願見她!
蘇瑤依感覺自己渾身像是失了力氣一般,撐著她的最後那股勁兒終於散了去,尋雲與蘇公公忙將她攙扶起來,
「娘娘,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蘇瑤依掙開兩人的手在雨中獨自離去,背影看起來蕭索又孤寂。
蘇公公看著她搖了搖頭,轉身正欲回殿內,遠遠卻見自個兒的徒弟安吉一路小跑過來。
這小子!不是被派去宮外尋找游醫了嗎,這會兒怎麼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