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在涼亭中,一雙精明的眼睛裡有著掩飾不住的愁容。
「秀瀾啊,哀家怎麼總覺著有些不對勁?」
「太后娘娘是說這次選秀之事?」
太后點頭,
「這若是寒兒一個秀女都不留下哀家還覺著好想一些,可他這一口氣兒將哀家看中的都給留下了,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秀瀾嬤嬤寬慰道,
「王上一向孝順,大概是因為這些秀女乃太后娘娘您親自替他所挑選的,所以不太好拂了太后娘娘的心意吧。」
太后搖頭,
「去歲同樣是哀家替他挑選的秀女,他卻只留了十多人而已,這與孝順不孝順半點關係都沒有。」
秀瀾嬤嬤走到太后身後輕輕替她揉捏著肩膀,
「不論如何,如今這後宮裡總算開始熱鬧起來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太后娘娘就別在為此傷神了。」
「好什麼好…」
太后嘆息一聲,
「後宮是熱鬧了,但哀家敢擔保這些新入宮的秀女大概連王上長什麼模樣都還不知道呢。依哀家看吶,早在初柒那丫頭被送出宮的那一日,寒兒的心便也跟著一道去了…」
秀瀾蹙眉輕嘆,
「實話說,王上也是奴婢看著長大的,自小他便極其懂事,太后娘娘說的話他也幾乎從沒有忤逆過,印象中也就是當年為了保護王后娘娘而與太后娘娘您當眾反目,甚至不惜讓您請出先皇的刑罰,可想而知,王后娘娘在王上心中的分量絕對是舉足輕重的,王上且得要些時日才能緩過來呢。」
太后苦澀的搖頭,
「誰說不是呢,就連哀家這個老婆子每每想到初柒便會忍不住心酸眼紅,寒兒心裡的苦哀家又豈能不知。他若是像他父王般多情便也罷了,偏偏他那心眼兒小的只能容下一個女人,所以這次的打擊對他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哀家就是怕他腦袋裡轉不過這個彎來,生生將自己給逼到了死胡同。」
秀瀾點頭,
「太后娘娘也別太心急了,這幾日王上不是忙於朝政嘛,待閒下來了自然會到後宮轉轉的。」
太后看了秀瀾一眼,眼中透出一絲迷茫,
「但願吧。」
兩人正說著,忽聽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假山後面傳來。
「央兒妹妹,你快看那隻蝴蝶,居然是粉色的!」
秀瀾嬤嬤微微蹙眉,心道這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擾了太后娘娘的清淨,正欲走過去查看,卻聽見另一道聲音輕輕柔柔的傳來,
「嘉禾姐姐,你快小點兒聲吧,這兒常有貴人在此休憩,若是被她們聽見咱們在這兒嬉鬧就不好了。」
「怕什麼,這御花園這麼大,偏咱們就運氣差碰見貴人了?再說了,咱們又沒做什麼壞事,抓幾隻蝴蝶應當也不打緊吧!」
說罷又傳出咯咯幾聲笑聲,太后本就頭疼,被她這麼一吵眉頭頓時緊緊蹙起,秀瀾見狀立即揮了揮手,
「去,看看那邊是誰在喧譁!」
不一會兒,底下的人便帶了兩個女子前來。
「秀瀾嬤嬤,是她們在假山附近抓蝴蝶。」
秀瀾上前兩步,
「看二位的樣子,當是才入宮不久的昭儀?」
那兩個女子在被帶過來的時候便有些惶恐了,此時聽見秀瀾嬤嬤問話,頓時嚇得舌頭都捋不直,
「回嬤嬤的話,正、正是。」
「正是什麼?」秀瀾嬤嬤沉著臉色,
「太后娘娘在此小憩,你們兩個如此大聲喧鬧,當真是毫無規矩可言,莫非當日教導你們二位禮儀的嬤嬤沒有告訴過你們規矩?」
「教、教了的…是,是…」
「回嬤嬤的話,禮儀嬤嬤的確曾經教過我們在宮內的各種規矩,方才實在是被御花園繁華盛開的美景給瞧花了眼,所以才誤闖了太后娘娘休息之所,還請嬤嬤莫怪。」
秀瀾淡淡的將視線落在這個女子身上,只見她身穿一身水綠色的紗裙,烏黑的頭髮上簪著兩隻蝴蝶步搖,說話時那兩隻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看起來極為俏皮。
垂著的脖頸纖長而又白皙,陽光下隱隱可以看見細細的絨毛。
秀瀾嬤嬤不禁多看了她兩眼,轉身回到太后旁邊耳語了幾句。
太后的眸子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刀片一般掃在那個女子身上,
「你叫央兒?」
央兒並沒料到太后娘娘居然能叫出她的名字,當下便更加端肅起來,
「奴婢央兒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太后微一頷首,
「抬起你的頭來。」
央兒不解,卻也只能依言將下巴微微抬起。
這一眼看過去,太后與秀瀾嬤嬤同時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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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她們以為這宮中有一個宋凝與初柒長得相像倒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個叫央兒的五官竟然跟初柒也有七八分相像,除了眼中流露出的神色與初柒不同之外,餘下的幾乎已經到了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
太后心中頓時就有了主意,她微微一笑,
「哀家瞧你說話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想必家教也是極好的,正好公主那兒差一個伺候著的人,你便收拾收拾了搬到壽康宮吧!」
央兒一聽,面上頓時露出一絲欣喜,要知道她們這些被王上閒置在後宮之中的昭儀,能夠被王上看中並寵幸的機會當真是微乎其微,這下她不但去到了壽康宮,而且還被安排在了公主的身邊,這無疑意味著她接觸王上的機會比一般人多了好多倍不止。
她當即磕頭謝恩,
「奴婢多謝太后娘娘賞識,今後央兒必定好好伺候公主與太后娘娘!」
自此之後,央兒便真的搬到了壽康宮,其實伺候公主的人很多,她在那兒甚至有些多餘的感覺,但她心思機敏,沒過多久就將伺候公主的日常給記全了,公主在她的照料下一日比一日更加依賴她。
這日,央兒正抱著公主在廊檐下逗弄鸚哥兒,突然看見一道明黃色的儀仗停在了壽康宮外,這是她入宮幾月以來第一次見到王上的儀仗。
央兒一時有些緊張,但懷裡抱著公主,她只能微微頷首退至側邊。
鏗鏘有力的腳步聲逐漸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央兒的心跳逐漸加快,而那腳步聲在走至她的面前時卻忽然停下。
央兒看著眼前那雙黑色繡金絲如意雲紋的靴子,心臟幾乎已經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外面日頭那麼大,還是別將公主抱出來了。」
原來竟是因為自己懷裡的公主,央兒暗自鬆了一口氣,
「是,奴婢這就抱公主回內殿。」
央兒說完便要離開,哪知懷裡的公主卻突然不安分的扭動起來,一雙手直直的張開要往韓非寒身上撲去。
央兒一時有些難以招架,「王上,公主大概是想讓您抱抱她的。」
韓非寒皺眉,眼睛卻突然定格在了央兒的面上,
「初柒!」
韓非寒的眉眼突然就生動了起來,他一把握住央兒的雙肩,
「初柒,真的是你!你回來朕的身邊了?」
蘇公公聽聞忙揉了揉眼睛,嗬!可不是麼,眼前這懷抱著公主的女人不就是王后娘娘嗎?
蘇公公頓時喜上眉梢,外人都傳王后娘娘已經薨逝,可王上始終對外宣稱王后娘娘是在宮外秘密休養,本來他也已經有些動搖了,畢竟若王后娘娘真的在外休養,為何貼身的婢女一個也沒帶,就連王上自己也從未出宮去看她一兩次?
如今王后娘娘赫然現身,總算印證了王上的話,看來之前那些謠言就是有些人胡亂嚼的舌根子!想到這裡,蘇啟也止不住的跟著激動起來,
「王后娘娘,真的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