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初柒垂首不語,蘇公公嘆了一口氣,
「王上說了,若璟妃娘娘實在不願接旨就請跟著奴才走一趟吧。」
初柒抬頭,「走一趟?去哪?」
蘇公公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璟妃娘娘只管跟著奴才走便是了。」
初柒緩緩站起身,看了一眼殿內的眾人,隨即跟著蘇公公往外走去。
一路穿過冗長的甬道,踏過熟悉的青磚,蘇公公終於停在了一片盛開的芍藥花前。
「璟妃娘娘,王上就在前邊,您自個過去吧。」
初柒皺了皺眉,沿著鵝卵石鋪就得小道往前走去。
韓非寒果真就在不遠處的榕樹下,他負手而立,挺拔的身姿看起來偉岸卻又孤寂。
「你來了。」
他頭也不回的說道,初柒在距離他五步之外停下,
「王上既然早知道臣妾不會接旨為何又多此一舉?」
韓非寒沉吟片刻,「初柒,朕知道你是真的不想做這個王后,之前是朕一直逼你,你才勉為其難答應的。」
初柒勾唇,「王上知道就好,所以還請王上收回旨意。」
「不,朕不會收回去,不管如何,朕的後位只想你來坐。」
初柒轉身,「王上若堅持己見就將臣妾當抗旨不尊處置吧。」
「初柒!」
韓非寒一把拉住她的手,「你知道為什麼朕會在這等你嗎?」
初柒抬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概這裡是咱們經常見面的地方吧。」
「是,也不僅僅是。初柒,當初就是在這裡,朕利用李宗的事情將你強留了下來,如今同樣站在這裡,朕再次誠懇的邀請你到朕的身邊好不好?」
初柒勾唇輕笑,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中湧現,這片芍藥花園是她跟韓非寒開始的地方,也是見證她一路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地方。
「王上,如果說昨日之前臣妾不肯答應你做王后,也許是因為在跟你置氣,可此時此刻,臣妾的心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冷靜,臣妾厭倦王宮,卻逃脫不了被王宮束縛的命運,臣妾討厭爭寵,卻不得不在後宮的勾心鬥角中苟延殘喘。
王后的位子聽起來的確很吸引人,但它卻吸引不了臣妾,臣妾不愛權也不愛勢,甚至就因為要做王后,不得不將自己心愛的男人拱手推向別的女人。臣妾不願,哪怕太后娘娘讓臣妾在結著霜花的地上跪上整整一夜,臣妾也絲毫不願妥協。」
韓非寒的面上有著深深的動容,他輕輕的抬起手撫上初柒的面頰,
「初柒,朕懂,朕一直都懂,而且正因為朕如此懂你,所以這些日子才一直猶豫不定。」
初柒抬起眼睛,在看見韓非寒情深款款的眸子時險些淪陷。
「蘇瑤依死了,她臨死前說來生要做一隻自由自在的鳥兒,她說她傾盡一生從未得到過朕的愛,她活的太痛苦了。
柳靜琳也死了,記得朕第一次見她時,便感嘆這大概是世上女子最標準的詮釋了吧,她溫柔,明媚,無欲無求,可是最後的她卻滿目瘡痍,就連死朕都沒能給她留下一具全屍。」
初柒垂下睫毛,將眼中的霧氣隱去。
「初柒,昨日你說你明白,可是你卻並不是真的明白,朕本來不想將這個詞說出口,但現在看來確是不得不說了,朕自小到大,自認從未畏懼過什麼,但現在,朕是真的很害怕,這王宮就像一個吃人的妖怪,朕的愛就像是那妖怪的嘴巴,不論這愛給了誰,就像是將張著的血盆大口對向誰。
初柒,讓你做王后,雖然是給了你權勢,但卻也讓你站上了風口浪尖,這是朕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也是朕唯一猶豫的理由。」
初柒張了張口,原來這才是韓非寒心裡真正所想,原來他心中一直糾結徘徊的癥結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人心本來就難測,所有的人不是生來就壞的,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讓他們不得不做些違心的事,蘇瑤依愛了你一生,以為占據著你妻子的位置便能得到你的愛,這是她的執念,而柳靜琳,她表面上看起來比蘇瑤依清醒,但事實上她卻挑了一條更難走的道路,當第一個路口走錯之後,後面所有的就都錯了,所以,恐怕一直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會走到那麼一個地步。」
韓非寒點頭,「是啊,所以,朕不願意今後你會變成某個你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
「臣妾不會。」
初柒肯定的說道,「她們會變是因為她們有欲望,臣妾沒有欲望,所以不會變。」
「沒有欲望…」
韓非寒伸手攬過初柒,「是啊,你從來就沒有任何欲望,所有的東西都是朕硬塞給你的,包括朕對你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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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初柒溫順的依在韓非寒的懷中,
「或許剛開始是,但後來真的不是,而且,正是因為王上對臣妾始終如一才能支撐臣妾在這宮中披荊斬棘。」
韓非寒輕撫著她的背脊,
「初柒,朕先前一直覺得是自己沒有將你護好,但現在想來,有時候牢牢的將你護在懷中還不如給你一把斬妖除魔的利劍,所以,答應做朕的王后好不好,最起碼,在朕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至於讓人能隨意就欺負到你。」
初柒埋在韓非寒的懷中半晌沒有回應,韓非寒接著說道,
「立後大典朕已經足足準備了快一年了,初柒,哪怕是為了將來咱們百年之後能同衾而眠,你也不要拒絕朕。」
初柒抬頭,使勁剜了韓非寒一眼,「王上正值壯年,非得要說出這麼不吉利的話麼?」
韓非寒笑著將她臉頰上的濕潤拭去,
「人固有一死,就算朕貴為天子也逃不過這個宿命,所以,沒什麼好忌諱的。」
初柒從沒有這麼認真,「這話以後不許再說了!」
「那好,只要你肯答應做朕的王后,朕就答應你以後再不說這樣的話了。」
初柒蹙眉,「除了威脅我你還會哪一招?」
韓非寒邪魅一笑,「對付你,這一招就足夠了。」
初柒破涕為笑,轉而突然想起什麼,「是啊,對付臣妾這一招就夠了,那對付宋嬪,就得要一瓶外邦進奉的香膏?」
韓非寒一愣,遂想起來初柒的意思,「你說那香膏啊,朕覺得那香味實在太濃了,朕還是喜歡你身上淡淡的藥香多一些,不過,外邦除了進奉了香膏,還送來了一個特別神奇的留音螺,待會兒朕帶去飛羽殿給你研究研究。」
不遠處的蘇公公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聖旨啊,終於要交到它主人的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