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姐妹相逢

  榻上的顧安蕊眉頭緊鎖,眼珠子左右動了動,卻不見一點睜開的跡象。

  問玉回頭看了眼問雪,乾脆躬身站起來立在床頭,「主子,起來喝藥罷。」

  顧安蕊嬰寧一聲,終於不耐煩的睜開那雙魅人的丹鳳眼,「睡個覺怎的一點兒也不安生,要你們這伺候著的人有什麼用!」

  雖然聲調不高,隱隱還帶著點病氣,可問雪與問玉仍舊撲通兩聲,齊齊跪下,「主子莫怪,實則是王太醫交代過這藥一定需趁熱服下,否則藥效便會大大減半。」

  顧安蕊瞥了眼問雪手中的藥碗,眉間露出一絲厭棄,「服了這麼多日一點效用也無,還說什麼減半不減半!」

  「主子娘娘切莫灰心,奴婢看這藥雖效用不大,但至少您的病情卻沒繼續惡化,如此哪怕是用來吊著等待救命的藥引也是值得的。」

  「哼!」顧安蕊軟軟的抬起一隻手,問玉連忙膝行過去扶著她坐起身來。

  「還跪著做什麼!趕緊將藥呈上來!」一句話顧安蕊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是!」問玉問雪這才敢站起身,問雪端著藥碗幾步便走到榻前,「主子,奴婢伺候您吃藥。」顧安蕊皺著眉頭將問雪送到嘴邊的藥一口一口咽了下去,自打患上這個怪毛病後,她肚子裡裝的苦藥只怕已經有一個水缸的水那麼多了。

  可是渾身卻依舊使不上半點力氣,做什麼事也打不起一點兒精神。

  她凝眉嘆了口氣,「也不知父王送的人什麼時候才能到達霽月國。」

  問玉斂了斂眉,眼神示意問雪將空了的藥碗收拾下去,待問雪徹底消失在內室的轉角處後,她方才開口。

  「主子娘娘別急,距離收到王上的回信已經過了五日有餘,想必就在這一兩日了的。」

  顧安蕊不耐煩的將被子掀開,問玉忙幫她穿上軟底緞面鞋,緊跟著又取了一件軟毛織錦披風攏在她的肩上。

  「主子,現下雖以入春,但這溫度卻還有些寒涼,再加上您現在身子又虛,還是多多保暖,莫讓寒氣入了體。」

  顧安蕊皺著眉頭將披風系帶緊了緊,「王上外出微服至今還未歸來麼?」

  問玉斟上一杯熱茶送到顧安蕊手裡,「昨兒個奴婢還去打探消息了的,並無聽說王上何時回宮的消息,但卻是無意間聽到了一樁稀奇的事情。」

  顧安蕊捧著熱氣騰騰的茶盞,一雙眸子望穿秋水般盯著庭院盡頭的宮門,「這後宮一向不乏稀奇有趣的事情,反正無聊,你且說來聽聽吧,就當消遣了。」

  問玉嘴角一勾,一雙機敏的眼睛左右瞧了瞧,殿內的宮人們就都躬身退了出去。

  「昨兒個奴婢去尚服宮領主子春日製衣的布料時,聽得婧妃宮裡的巧靈說前日看守北宮宮門的侍衛攔截了一位想要偷溜出宮的宮女,那宮女當時一臉驚慌,問她是哪個宮當差的又怎麼都說不出來,後來驚動了御前侍衛朗大人,結果朗大人上前一看,立時就遣散了周圍的一眾侍衛。」

  「哦?」顧安蕊鳳眸微抬,「這被抓住的宮女莫非是朗大人的熟識?」

  問玉狡黠一笑,伸手覆在顧安蕊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顧安蕊立即滿臉不可置信的掩住嘴唇,「你這消息可屬實?」

  問玉得意的點了點頭,「據說當日琦妃是被朗大人親自『送』回至海棠宮的,好些個宮女太監都親眼瞧見了的,依奴婢看不會有假。」

  「哈…哈哈…」顧安蕊突然嬌笑出聲,一張病態羸弱的臉蛋此刻更是由於興奮散出兩抹不正常的坨紅。

  「這羅琦煙真是永遠改不了她身上那股子小家子氣,竟妄想擅自出宮去找王上,虧她做的出來!」

  顧安蕊說完便捂著胸口一陣急劇的咳嗽,問玉忙上去幫著順她的後背,「是啊,這下大概整個後宮都知道琦妃是如何不安分守己,如何整日的像根藤蔓一般妄想纏著王上了。」

  顧安蕊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她胸前急劇起伏著,一雙媚眼此刻也盡顯嘲諷與不屑,「只可惜本宮現下身子不爽,不然的話總是要去她海棠宮坐著喝兩盞茶的,看看她那張狐媚子臉是否已經臊紅了。」

  問玉躬身笑了笑,「指著她那種人能害臊,主子娘娘不如還是盼著王上回宮後如何冷落於她吧。」

  「也是!若她真是有臉有皮兒的,就也不會幹這令整個後宮蒙羞的事兒了。」顧安蕊說完嘆了口氣,「這王上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宮,若非你點醒我去請父王幫忙,單憑這宮內的御醫,說不定王上回宮時見著的就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呸呸呸!」問玉連啐幾口,「主子娘娘切莫說這些子不吉利的話。您從小便貴為金枝玉葉,如今又位居霽月國四妃之一,將來必定福壽綿延,更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

  「榮華富貴對本宮來說又有什麼值得稀罕的,本宮只盼著王上能夠對我多些疼愛罷了,只可惜…」

  顧安蕊言至一半突聽得門外小太監的聲音,「主子,宮外來人遞信了,說是主子要等的人已經侯在了寧軒客棧。」

  顧安蕊一聽,立即便直起身子,她既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的看向問玉,「不知來的人究竟是誰?」

  問玉給了顧安蕊一個放心的眼神,「管她是誰,左不過是主子的哪個姐妹罷了,咱們只管取她的鮮血做藥引便可,至於旁的,主子無需多想。」

  顧安蕊怔怔的點了點頭,問玉會意立即揚臉對著門外吩咐道,「去,趕緊將貴客請入宮中,記住,對外便說是主子母國派來探望的親信。」

  同是王宮,霽月國的卻比南安國的更加巍峨,宏偉,入眼之處皆是雕樑畫棟,金碧輝煌,便連頭頂上的金色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也是閃閃發光。

  宮廷的金頂、紅門,偶爾一兩個過路的宮女太監也都個個斂眉垂目,行走無聲。讓人不禁油然而生一種肅穆之感。

  只是那一道道將宮外的繁華與熱鬧隔絕在外的高牆卻與南安國無異,初柒行走在青磚石鋪就的道上,那種壓抑與無力感頓時便緊緊的包裹住她。

  不知走了多久,初柒只記得她們隨著領路宮女轉了四五個彎兒,穿過了好幾個曲徑通幽的迴廊,又途經了一大片爭奇鬥豔的花園之後,才終於停在了一個朱紅色漆的楠木門前。

  門上有一匾,上書「永安宮」。

  原來這就是二姐嫁入霽月之後居住的地方,初柒回頭與芷兒對視一眼,便抬腳邁入了院內。

  隨著一重重的門帘被宮女輕輕挑起,初柒終於見到了她的二姐。

  此時,她正端坐在一張貴妃榻上閉目養神。大約聽到了珠簾撞擊的聲音,她輕輕的將眼睛掀開,卻在與初柒目光對視的一瞬間如遭雷擊。

  「是你!怎麼會是你?」

  初柒摘下面紗盈盈一拜,「二姐果然好眼力,多年未見,妹妹戴著面紗你竟也能一眼就認出來。」

  顧安蕊猶不置信的站起身,問玉忙走過來攙扶住她,「你不是被父王送至宮外了嗎?怎麼還會回來?」

  初柒微微勾了勾嘴角,「還不是托二姐的洪福,聽說你久病難醫,需要同族之人的鮮血為藥引,是以,妹妹方能再度回宮。」

  「哼!」顧安蕊顯然對初柒的這番說辭大為滿意,她從鼻孔里冷哼出聲,「我猜也是如此,父王到底還是疼我的。」

  初柒但笑不語,問玉扶著顧安蕊的手輕輕動了動,顧安蕊這才反應過來,她忍不住咳嗽兩聲,「來人啊,賜坐。」

  「此番入宮,免不得要委屈妹妹了,因這病生的古怪,宮內的御醫皆束手無測,我這是背著王上跟父王送的信,所以…」

  初柒懂得的點了點頭,「妹妹也正準備提起,為得你我都方便,對外,姐姐只說我是宮外請來的游醫即可。」

  顧安蕊盯在初柒面上的目光這才緩緩收回,「如此,最好不過了,咳咳…」

  問玉知道她已有些堅持不住,「主子,您也坐了這麼久了,要不然還是回屋躺會兒吧。」

  顧安蕊點了點頭,就著問玉的手緩緩站起來,「也罷,咳咳…反正來日方長,與三妹敘舊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的,咳咳咳…」

  一句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來真是病的不輕,初柒緊跟著站起身,「二姐保重身體要緊。」

  看著顧安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初柒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也只片刻,便又釋懷的平復。

  這主僕一進去,便很久沒再出來,芷兒不禁有些站不住。

  「小姐,二公主怎麼也沒說讓我們住哪兒啊?這一進去只將我們撂在這兒,究竟是何道理?」

  初柒淡淡一笑,「無妨,二姐身陷囹圄,一時招呼不周也是有的,咱們靜心等待即可。」

  芷兒點點頭,默默地立在初柒身側。

  大約一炷香之後,問玉才緩緩的走出來,她面上一絲笑容也無,只對著初柒淺淺的福了福,「三公主,我家主子給您預備了廂房,趁著大夫還沒過來,您這便跟著奴婢去歇歇吧。」

  雖說是廂房,卻也布置的華貴大方,初柒一眼望過去,所見之物皆是名木所制,那金絲楠木椅還有雕花描金床一看就非凡品,就連桌上供著的紫白相間的三色堇也是這個季節難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