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平叔仍舊心有餘悸,「方才我去送早膳的時候她還睡著的,這會子等我忙了一圈再過去看時,她便哭個不停,面上氣色泛青,身上的膿瘡也更是紅的滲人,這不就連忙過來請您了。👌👽 ➅❾รⒽย𝓍.𝓒ㄖⓜ 🐊☞」
「先別慌,等我過去看看再說。」初柒暗自穩了穩心神。
待進去茅草屋的時候,果然就聽到蕁兒幼貓似的哭泣聲,她急行幾步走過去,鋪上絲巾便抓起蕁兒瘦弱的手腕。
隨著她眼底的變化,平叔的一顆心不由得揪了起來,「姑娘,究竟咋啦?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她真的還好好兒的,怎麼一下子就…」
「別說話!」顧初柒沉聲呵斥道,轉而繼續聚精會神的看脈。
平叔無措的搓著手,轉身間卻看到方才還在村口的三個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隨其後站在了門外。
平叔大驚,連忙走過去對著昨晚在此留宿的二人呵斥道,「誰讓你們來的?你們不是已經走了嗎?」
玄衣男子顯然已被眼下的狀況驚住,他的隨從適時的上前一步,習武之人特有的煞氣頓時就將平叔的氣勢給逼了回去,「你們這究竟是何情況?」
平叔後退兩步,「沒、沒啥,就是有幾人患了傷寒。」
「傷寒?」墨染的眼神刀片一般從平叔面上掃過,直讓他寒毛倒豎,「傷寒?那為何身上都布滿了膿瘡?且還一個個萎靡不振!」
「平叔。」初柒背對著他們站了起來,「既然他們已經看到了,再瞞下去也毫無意義了。」
她轉過身目光清冽的看向他們,「誠然,如你們所見,這裡應是染上了時疫。」
「時疫?!」墨染立即將韓非寒擋在身後。又將身上的帕子遞過去,「主子趕緊掩住口鼻!」
「這下知道怕了?」初柒搖了搖頭,「早就讓你們離開,你們偏不聽,現在,恐怕已經晚了。」
「你說什麼晚了?」墨染陰沉著臉,面上有止不住的慌亂,「我警告你,若我主子有半分差池,你們在場的人死一萬遍都不足惜!」
「墨染!」玄衣男子沉聲喚道,「時疫哪有這麼容易染上,這些人不也什麼防護措施都沒做嗎!」
初柒看了他一眼,這人,倒還真是沉得住氣。
「在確定你們未被沾染上時疫之前,你們大概不能輕易離開了。」
「為什麼不能?」墨染皺著眉頭。
玄衣男子掃了他一眼,墨染立即乖覺的後退到他身後。
「姑娘是女醫?」
「只是跟著師傅學了點皮毛而已。」
玄衣男子直視著她的眼睛道,「那對付這時疫你有幾成把握?」
初柒搖了搖頭,「沒有任何把握。」
此話一出,不光魅,就連一向對初柒無比尊崇的平叔也驚駭不已。
「初柒姑娘,這、這,怎麼會沒有任何把握呢?」
初柒嘆息一聲,「我說的是實話,對於疫情,我根本沒有實戰經驗,只能依靠記憶中師傅曾經說過的方子以及結合醫書上的記載稍作一試。」
平叔急的團團轉,半晌後才終於平靜下來,「如今姑娘都這麼說了,看來我們便只能聽天由命了,不過也無妨,反正我們爛命一條,就算病不死最終也會被餓死,不過是時間早晚得問題而已。」
玄衣男子跟他屬下對視一眼,「餓死?這豐泉縣一向富饒,怎麼還會有人填不飽肚子?」
「還不是…」平叔說到這裡一拍自己的大腿,「如今說這個做什麼,姑娘,蕁丫頭究竟如何了?」
初柒搖了搖頭,神情帶了絲疑惑,「按理說病情不會惡化的如此迅速的,只是從脈象上來看,相比之昨夜卻又的確有所嚴重。」
「肚肚疼…肚肚疼…」
是蕁兒半昏迷半清醒狀態下的囈語,初柒聞聲忙走至蕁兒身邊,「肚肚疼?是這裡?還是這裡?蕁兒,你能給姐姐指指看嗎?」
蕁兒瘦的只剩幾根骨頭的手指虛弱的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裡面有蟲子在爬…嗚…好疼…」
疼痛似蟲攪,這個不應該呀…
初柒一邊替其施針腦中的醫書一邊飛快的翻動。
屋漏偏逢連陰雨,正當初柒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口一個男人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嘴裡一直嚷著,不好了,不好了。
平叔連忙迎上去,「大貴兒,什麼事不好了說清楚,嘴巴里嚷嚷個什麼?」
那名喚大貴兒的彎著腰喘著粗氣,「不好了,志兒不好了,剛才吐的一塌糊塗,現在人已經暈過去了!」
「志兒暈過去了?」平叔大驚,轉過身便無措的看向初柒。
「初柒姑娘,你看這…」
初柒分身乏術,這一大早又是魅,又是蕁兒,現在連志兒也出了毛病,她頓時覺得心亂如麻。
可是理智告訴自己,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亂。
她屏息凝神的將最後一根針刺入蕁兒的皮膚,蕁兒這才漸漸止住哭泣,面上的顏色也終於有所緩解。
初柒輕輕吐出一口氣,強自穩住心神站起來,「平叔,你在這守著蕁丫頭,有任何情況趕緊告知我。大貴兒,你趕緊帶我去看看志兒。」
初柒的背影瘦弱且鎮定,潔白的裙擺隨著她行走的速度不斷的翻飛,墨染跟在玄衣男子以及魅的身後不禁出聲贊道,「你家小姐倒是臨危不亂。」
魅緊泯著嘴唇,臉上因為忍受痛楚而一陣陣發白,「不是不亂,而是她深知她不能亂。」
玄衣男子掃了墨染一眼,墨染立即上前兩步攙扶住魅,幾人幾乎跟初柒同時到達志兒的家中。
說是家,也只不過比之前的茅草屋略結實一些,一進到裡屋,一股子霉味便直往鼻孔里鑽,志兒小小的身子正軟綿無力的躺在榻上,半點兒昨日見到他時的機靈勁兒也沒有了。
初柒蹙眉搭上他的脈,卻驟然大駭,
「怎麼會這樣!」
「發生了何事?」魅跟玄衣男子同時問道。 初柒著急的掀開志兒的衣袖,意料之外的是他胳膊上的膿瘡卻並無惡化。
「這真是怪了,昨日觀他脈象還是略顯虛浮,但現在卻連連急數,三五不調,有如雀鑿一般。」
「有如雀鑿?」魅不解的上前一步,「這又何解?」
初柒緩緩的搖了搖頭,口中喃喃道,「如雀啄食之狀,脾之谷氣已絕於內,醒者十一日死,困者更甚,不過只餘六七日。」
身後幾人面面相覷,「竟已這麼嚴重?」
初柒看著志兒緊泯著的嘴唇,一種深深地無力感油然而生。
「志兒年紀尚幼,又成日食不果腹,抵抗力較尋常人本身便已差了許多,這次突發急症,不知能否拖上三兩日…」
「三兩日?!」
只聽得一聲沙啞的悽厲聲從門外響起,緊接著一個滿臉淚痕的婦人便蹣跚著奔了進來。
「志兒啊!我可憐的兒…」
初柒連連起身讓開,那婦人順勢便跪在了床邊,整個身子匐在了志兒的胸前嚎啕不止。
「這是志兒她阿媽。」
一旁的大貴兒抹著眼淚解釋道。
阿媽?初柒疑惑,明明志兒阿媽的病情較之於他只會更重,怎麼現在反而是志兒先受不住了?她按下心頭的疑慮頷首,「讓她阿媽過來看看也好。」
「志兒啊,我可憐的兒…沒了你可叫阿媽如何活下去啊,昨兒個明明還歡天喜地的捧著乾糧給我吃,現在怎麼說倒下就倒下了!嗚…我可憐的兒啊,你可醒醒啊,哪怕讓阿媽再親手餵你喝碗菌菇湯也好啊…」
「菌菇湯?」初柒側首望向大貴兒,大貴兒連忙應了一聲,「哦,就是我們在山上采的菌菇,本來要送去給姑娘喝的,只是還沒來得及。」
菌菇…菌菇…初柒眼睛一亮,「那菌菇是什麼樣的,家裡還有嗎?」
「有的有的,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初柒目光灼灼,「去,趕緊找來我看看!」
「是!」大貴兒雖不知初柒要這個有何用,但看她的神色便知非同尋常,所以轉身便跑了出去。
初柒立時像來了精神一般,她走過去拿出一粒黑色的藥丸,「誰來幫忙捏住志兒的下頜,我要將這藥餵到他嘴裡。」
只聽得一陣衣袍響動的聲音,一個玄色的身影便已行至榻前。
「主子萬萬不可!」墨染想要制止明顯已經來不及。
那玄衣男子骨骼分明的大手輕輕一捏,志兒的嘴巴便不受控制的張開了,初柒順勢將藥丸放入他的口腔,藥丸便順利到達了志兒的腹中。
志兒的阿媽見勢忙跪著抓住初柒的裙擺,「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志兒吧,求求你了,再過半月他就滿五歲了呀!」
初柒伸手將她攙扶起來,「志兒阿媽,志兒病入膏肓只怕是藥石無效,方才我餵給他吃的藥只是儘量吊著他的精氣神而已…」
「什麼?」志兒阿媽滿臉傷心欲絕的鬆開手,渾身癱軟在地上,「我的志兒怎麼可能…」
一旁聞訊趕來的村民皆忍不住潸然淚下,志兒阿爸才被貪官害死了,現志兒也即將保不住,剩下志兒阿媽一人可怎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