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一定相信,但我想,整個後宮之中還願意聽你說幾句的,應該只有本宮一人了吧,當然,如果你想帶著這個承載著你屈辱的秘密去到地下的話,那就全當本宮沒有說過吧。」
「等等!」
初柒正預備抬腳離開,韻婕妤突然聲音沙啞的喚了一聲。
「我的確很恨舒貴人,哦,不是,現在應該要稱呼她一聲舒嬪了,你瞧,多麼諷刺,誰能想到之前成日裡對著我唯唯諾諾的舒美人就連死後都比我要高几個封號?可是,雖然我如此恨她,但卻從沒有想過要她的命,呵…呵呵呵…倒是璟妃你的命我一直想取,只可惜總是棋差一著!」
初柒平靜的看著她,就像在聽一個人的臨終之言,你想,人都要死了,就算說出再怎麼難聽的話又怎麼能傷害的了她?
「哦,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流蘇跟流月嗎?」
初柒頷首,「任何人做出如此針對性的事情總是會有特別的原因的,你之前在凌雲殿口口聲聲大罵流月吃裡扒外,本宮想,大約是她在某件事情上傷了你的心以至於你對身邊所有近身的丫鬟便不再信任。」
韻婕妤笑著望向初柒,「璟妃果然是玲瓏剔透,還記得當初你一入宮,我就感覺到你與其他人是如此不同,你聰慧,漂亮,且從不依靠這些用來獲取王上的寵愛,甚至對王上的寵愛那麼不屑一顧,你還記得我被王上復婕妤之位的那日嗎?」
初柒點頭,「那日你與本宮在御花園發生爭執,你打了我的婢女,而本宮也出手打了你。」
「不錯。」韻婕妤苦笑一聲,「王上那時來了,對著我紅腫的臉頰直呼心疼,當即便復了我的位份,這是你知道的,而你不知道的卻是,復位當日,我被王上罰了掌摑之刑,足足三十巴掌,直打的我眼冒金星,頭暈眼花。你知道我是如何屈辱的受完這三十巴掌的嗎?」
初柒峨眉微蹙,那日韓非寒當著她的面對韻婕妤無比關切,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受了委屈,記得那些日子,她為了這件事,一直對他耿耿於懷,以為他就是個昏庸無道,色慾薰心之人,想不到,背地裡他居然還為了她掌了韻婕妤三十耳光。
現在想來,當時他一定也是被自己說不在乎恩寵的這句話給激怒了,這才故意做給她看的吧。
韻婕妤接著說道,「從那日起,我便知道王上對待你的不同尋常,這種不同尋常勝過了他對待後宮中的任何一人,包括王后!」
初柒心臟猛的一個收縮,卻並未表現在面上,「你想的太多了,本宮倒希望王上對我特別些,只是本宮很有自知之明,並不覺得也並不想成為王上的特殊。」
「你不想,可是有人想。那個人默默地在背後放出冷箭,上次僥倖讓我逃脫,最後只是降了位份,這次再次出手,卻是卯足了力氣,你瞧,一下子便幹掉了兩個,璟妃娘娘你可得小心點兒,說不定她下一個目標就是你!」
初柒凝眉,「你說上一次你僥倖逃脫是什麼意思?」
韻婕妤咯咯的笑著,「那就是我之所以恨流月的原因,那些讓舒貴人滑倒的彩珠,壓根就不是我做的,我更加沒有因為王后選了舒貴人獻舞而有過任何不滿,流月當時的認罪並不能替我開脫,反而坐實了我善妒,陰狠的罪名,所以說,那時我便知道,流月一定是被誰收買了,那個人最初便是預備害舒嬪和琦妃的,只是沒想到卻意外將璟妃你帶入了湖中,更沒想到王上會突然過來救了你們二人,如果當時你與琦妃雙雙殞命,那時的我也絕對會成為她的替罪羔羊。」
初柒聽罷心驚不已,「那晚你去棲霞殿究竟是為了什麼?」
韻婕妤看著初柒,「當日舒嬪在王上面前告了我一狀,王上罰了我兩個月的俸祿,這些碎銀對你來說也許沒什麼,可對於我這種長期未承君恩的人來說卻是一筆巨款,宮裡的開銷,下人的打賞,疏通關係,就連一個小小的太監沒有銀子打發也會給我白眼,所以為了這事,我當時非常煩悶,於是就拿了一壇果子酒出來打算解悶。正喝了不到兩杯,就有一個面生的丫鬟帶信過來說流月要見我。」
「流月是誰?她是背叛我的人,是我一直想抽其筋,扒其皮的人,我一聽到說她要見我,心底的氣就又被勾了上來,再加上有些酒精作祟的原因,總之我便應約去到了棲霞殿,不過,那些酒雖然讓我的情緒有些失控,但還不至於讓我連人都分不清楚。」
「當時流月就站在棲霞殿的涼亭中,她告訴我,說我怎麼能由著舒嬪欺辱與我,還說她要替我除了這個禍患,以還當日對我的背叛。」
傘上的雨滴越來越大,砸在傘上的聲音也越來越重,初柒看著已經精神不濟的韻婕妤,
「你確定那個人真的是流月?」
「當然!她就穿著她平日裡最常穿的那件衣裳,還有她頭上簪著的那支玉簪,那是我賜給她的,絕對不會認錯!」
初柒嘆了一口氣。「這麼說,你根本就連她的正臉都沒有看清?」
「正臉?」韻婕妤突然一個哆嗦,「那日天已經黑了,她又站在陰暗處,所以我根本就沒注意她的臉!」
初柒搖頭,「流月都是入了浣衣局的人,怎麼可能還會穿著之前做大丫頭的衣裳,更不可能還簪著那麼上乘的簪子,所以說那個人只是一個儘量在模仿流月的人而已!」
韻婕妤眼睛驀地瞪圓,「真正的流月果真如秦姑姑所說,已經在一個星期前就死了?」
初柒深深的看著烏沉沉的天空,「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是正常的死亡,說不定,那個人在計劃好這一切之前。便已經將流月的命算在其中了。」
韻婕妤仰天長嘆一聲,任憑大雨沖刷在她血跡斑斑的臉龐上,「如此精明的算計,當真是讓人避無可避啊!」
她說完對著初柒鄭重的拜了三拜,
「璟妃娘娘,這三拜是為了償還我之前對你所有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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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又對著她拜了三拜,「這三拜就當是你滿足一個將死之人的心愿吧,他日若有機會,你要是揪出了這個在背後暗箭傷人的人,你一定要將她付諸在我身上所有的罪行全都揭發出來!」
初柒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的女人,突然覺得前途一片灰暗,就像這陰沉沉的天氣一般。
當晚,初柒收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居然是韻婕妤用鮮血寫的一封陳情書,從她如何被陷害致舒嬪崴腳,到她如何染上地獄鈴鐺,又到這次被人騙至棲霞殿全都記載的清清楚楚,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全都是泣血椎心之言。
初柒默默的將它收了起來,不知未來可否還能有讓它重見天日的一天。
韻婕妤果真被人拔了舌頭,據說喝鳩酒的時候,她連半分猶豫都沒有,整個死亡都是悄然無聲的,這倒跟王上對她的希冀一般。
願來生,你真能惜字如金,所遇之人皆是良人,所愛之人,絕不辜負。
這是初柒跪在佛前對韻婕妤做的最後一個禱告。
她站起身,將裙擺上的褶皺撫平。
多雨的天氣總算過去,春日的暖陽也一日比一日更加和煦,初柒站在飛羽殿的庭院中,看著宮人們將一顆顆培植的嬌俏可人的桃樹遷至進來。
韓非寒說,他要送給她一個春天,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