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柒帶著芷兒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凌雲殿的門前。
她本來只是打算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蘇公公一眼就瞧見了她們。
「璟妃娘娘?這個點兒您怎麼過來了?」
初柒溫然一笑,「王上在殿內嗎?」
蘇公公忙點頭,「在的在的,奴才這就去替您通傳。」
說完便小跑著走了進去,不一會兒便喜氣洋洋的出來,
「璟妃娘娘,請!」
初柒輕移蓮步的走了進去,韓非寒正立在書桌前執筆寫著什麼。見著她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先等會兒朕,這還有些事沒處理完。」
「不急,臣妾只是正好走到這,沒什麼事情。」
她說著走過去接過宮女手中的墨錠,默默地替他研起墨來。
墨汁緩緩溢出,其獨有的香味緩緩的縈繞在空氣中,沖淡了大殿中的龍涎香。
兩人全程無話,卻又絲毫不讓人覺著促狹,初柒一邊研墨一邊靜靜的瞧著韓非寒。
他的鼻子很挺,嘴唇很薄,尤其是這樣專注的時候總是緊緊的泯著,身上所散發的王者之氣最濃,無端就會與人產生一種距離感。
初柒最愛看的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大而深邃,兩排眼睫毛既長又密,若有若無的擋住他的眼球,讓人始終無法去窺探他的心思。
比如現在,初柒只看見他在不停地寫寫勾勾,卻怎麼也猜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方才蘇公公無意提起,說是王上自昨晚從永安宮回來就一直心情不佳,早上的早膳也沒怎麼用,下了朝便開始處理政務,就連送去的茶也一口都沒動。
半夜回來?看來顧安蕊最終沒能將他留住,只是兩人之間會發生了何事,以至於韓非寒會如此反常呢?
她正凝神思考,卻見韓非寒伸了個懶腰,將筆擱置在筆架之上。
「在想什麼?」
初柒醒過神,揉了揉發酸的胳膊,「在想御膳房做的烏骨湯,這樣冷的天氣喝一碗指定渾身都能暖和起來。」
「你很冷?」韓非寒一把拉過她的手,緊接著眉頭一皺,「出來怎麼也不知道多穿點兒!」
初柒撇撇嘴,「穿的已經夠多了,只是也抵不住外面刮的寒風。」
韓非寒招招手,「蘇啟,今日的午膳吩咐御膳房加份兒烏骨湯!」
蘇啟領命,悄悄兒朝著初柒伸了伸大拇指,
「是,奴才馬上去辦!」
初柒笑,「王上打算留臣妾與您一同用午膳?」
韓非寒挑眉,一把將她拉到自己懷中,「既然來了,當然要陪著朕用完午膳再回去。」
初柒安靜的躺在韓非寒的胸口,「你今日不去看看安妃?」
韓非寒目光一變,說話也就生硬了些,「待吃過午膳再去吧,生病的事靠的還是御醫,朕過去也只是干瞧著,沒什麼用處。」
初柒「哦」了一聲,「聽說當年,父王原本是打算將四妹初容許配給你的,怎麼後來,反倒是安蕊嫁了過來?」
韓非寒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怎麼今日總是討論安妃?」
初柒泯了泯唇,「沒什麼,就是覺著好奇而已,王上不願說就算了。」
韓非寒失笑,「有何不願意說的,朕當年剛剛登基,去南安國建交之時,已經有了王后,你的父王自然不捨得將嫡女嫁給朕做妃子,所以當時的確是準備將四公主許給朕的。」
「那為何會突然改了決定?」
韓非寒眯起眸子,「也是湊巧,那日朕剛好在南安國御花園閒逛,突然在地上撿到了一塊玉佩,那玉佩朕感覺特別眼熟,依稀記得是少年時偶遇的一個故人所佩戴過得,當時便有些激動,所以就留在原地等候它的主人回來找它。沒想到過了沒多久,果然就來了一個妙齡少女,那女子一臉著急的模樣,不停地在四周搜尋著,朕上前一問,這才確定了她就是這玉佩的主人。」
「那妙齡少女就是安妃?」
韓非寒沉吟著點頭,「是,只是她似乎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了。」
初柒點頭,「她對你一見鍾情,於是吵著讓父王改變了主意,然後將自己嫁給了你?」
韓非寒挑了挑她的下巴,「有沒有一見鍾情朕不知道,只是次日你父王的確便改了主意。」
「難怪了。」初柒笑笑,「南安國的嫡公主嫁過去,顯然要比四公主嫁給你要更加對你有利,更何況她還是你的故人。」
「故人倒是其次,最主要她對朕還有過一次救命之恩,反正娶誰都是娶,所以朕便沒說什麼。」
「救命之恩?」初柒有些懵,難怪每次顧安蕊無論犯了什麼錯,韓非寒至多只是罰她閉門思過,並未真的苛責她,就連昨日為了顧安珍如此大鬧飛羽殿,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原來他們之間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韓非寒點頭,正欲跟初柒細說,卻見安吉在外面扯著嗓子通報,「王上,太后娘娘到了!」
話剛落音,就見太后面色肅穆的在丫鬟們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
初柒一驚,忙從韓非寒的膝上跳下來。
「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眼神明顯不悅。看也沒看初柒一眼便面向韓非寒。
「王上真是好閒情啊!」
韓非寒凝眉,「母后今日怎麼過來了?」
太后徑直走向主位,「哀家過來自然是有事要與王上說,還請王上先將不相干的人請出去吧。」
韓非寒面露不豫,「璟妃不是不相干的人,母后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王上!」母后怒目圓睜,拄在扶手上的手青筋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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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柒見狀忙福了一福,「王上,臣妾突然想起高妃姐姐昨日約了臣妾去賞雪,眼下也快到了時間,這便先告退了。」
韓非寒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卻是執拗的看著太后,「剛才還說要陪朕用午膳,現在午膳都還沒用,你急著要去哪?」
初柒抬眸看了一眼太后的眼色,果然見她已被氣得不輕。
「哀家要說的事,事關國之大事,王上執意不讓璟妃避嫌,可是要讓她參與國政?」
韓非寒勾了勾嘴角,「母后多年未曾過問國事,今日是何事讓您費心了?」
初柒掙了掙手,韓非寒轉過身,「你去書房看會兒書,朕過會兒就來。」
初柒點頭,這才如釋重負的走到後殿。
這邊太后沉沉吐出一口氣,
「後宮專寵是王上最要不得的,王上哪怕再喜歡璟妃,也不能亂了宮中的規矩!不然前朝後宮如何牽制?」
韓非寒斂眉,「兒臣心中有數。」
「真有數便讓她隨著眾人的規矩,該請安請安,該行禮行禮,如此開了先河,倒教其他嬪妃如何想?教各位執筆的史官如何記載?」
韓非寒緊泯著嘴唇,「母后,兒臣隱忍蟄伏這麼些年,如今終於坐上王位,塵埃落定,難道連真心想對一個女人好都要瞻前顧後嗎?」
「真心?」太后冷笑不已,「後宮之中哪有真心,你對她真心,她不過是想借著你的寵愛一飛沖天罷了!寒兒,就算璟妃在你心中是特別的存在,你才更要將自己的心思藏起來,否則只會替她帶去災禍,母后之前的例子還不足以讓你明白?」
韓非寒抬起眸子,目光幽幽的看向太后臉上已經快要消失殆盡的疤痕,
「母后說的這些,兒臣啟能不明白。之前兒臣從來沒有表現出對她的特例,只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並沒見少,所以兒臣並不覺得對她寵愛是在害她,相反,正因為兒臣寵她,那些想害她的人多少才會有所收斂。」
太后失望的搖頭,「你還是太年輕了,許多事情並不是像你想像中的那樣簡單。」
韓非寒看向太后,「母后今日來就是要跟兒臣說這個?」
太后咳嗽一聲,自上次與韓非寒大鬧一場後,整個人像是突然蒼老了許多,就連頭上的銀絲便眼見著多了起來。
「並非完全為了此事,此次蒼牙舊國的國主,王上預備如何處置?」
韓非寒皺眉,「母后,這事朕自有主張。」
「有什麼主張?你是打算將他們夫婦處死?」
「當初他們無端滋事,就該想到如今的後果。」
「但王上可有想過其他?格魯的岳丈畢竟是南安國的國主,王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也要留他們一條活路,哪怕以後隨意給他們指個州縣做個州主,也能顧全你與南安國的面子。」
韓非寒冷笑一聲,「朕就是要殺雞儆猴,讓周邊列國都看看,膽敢侵犯霽月國就要承受怎麼樣的後果!」
「糊塗!」太后厲聲斥道,「王上要走的是長遠之路,怎可如此睚眥必報?今日你饒過他,以後必會落一個賢名。周邊列國只會更加尊重與你!」
韓非寒擺了擺手,「母后,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仁慈只能治國卻不能救國,這事您無需再勸了!」
「不勸?哀家含辛茹苦將你培養成一國之君,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哀家,倒是真的聽不進哀家的半句話了?」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