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了城門,卻被一行禁軍和城門守衛,手持刀槍給包圍了。
「你們不是會治病嗎?怎麼還要帶面巾?」長官沉著臉問道。
溫錦清了清嗓子道,「我們也是人,在還不清楚疾病通過什麼方式傳播之前,理應做好個人防護。」
長官上下打量她一眼,「這個……面巾,能杜絕患病?」
溫錦道,「還不確定,但這種方法可有效預防飛沫傳播。」
長官和他手下士兵交換視線……他們臉上透出「不明覺厲」的神色來。
「你們打算如何治病?」長官問道。
溫錦道,「我們原本就是京都人,出外辦了些事,不曾想,京都就出了這樣的事。
「我乃濟仁堂的大夫,打算先回濟仁堂,診明了病因,再和諸位大夫一起商討策略。」
長官和士兵們一聽,她是濟仁堂的大夫,立時客氣起來。
濟仁堂是皇后娘娘的產業,更是京都頗負盛名的醫藥館。
天色微微亮起。
溫錦三人,也被士兵護送到了濟仁堂門口。
不知是瘟疫封城的原因,還是時辰太早了。
整個京都都好像睡著了,靜悄悄的。
溫錦來到濟仁堂門口,正要敲門。
門板卻從裡頭搬開了。
屋裡屋外的人,四目相對,都是一愣。
「您要抓藥嗎?」小夥計問道。
「開門這麼早啊?」溫錦道。
小夥計嗐了一聲,「非常時期,別的生意都能停,藥鋪卻不能停啊,停了要人命的。」
溫錦點點頭,「叫掌柜的出來,我問問情況。」
小夥計一驚,「您是……女官?」
溫錦笑了笑,「算是吧。我跟掌柜的是故交,你只管喊他,他不會怪你。」
小夥計倒也聽話,連忙進去喊人。
韓獻看了看四周,又舉目望天,「黑雲壓城,邪氣太盛,不容易破啊。」
溫錦看他,「你有什麼好辦法?」
韓獻拱了拱手,「如今時辰太早,臣願先回府上,準備入宮面見太子。」
蕭昱辰深吸一口氣,他看了看溫錦,又看看韓獻。
溫錦主動說道,「我這裡你幫不上忙,鈺兒那邊什麼情況,咱們還不知道,我也放心不下。
「不如我們分頭行動,你同師兄一起入宮,有你們在鈺兒身邊,我也好安心,把心思都用在治病上。」
蕭昱辰點了點頭,「你也要保重,萬事小心。」
溫錦目送兩人離去。
兩人剛走,掌柜的就從藥鋪裡頭出來。
他跑得太快,衣服扣子都系錯了。
「竟真是您!」掌柜的認得溫錦,當即就要下跪磕頭。
溫錦單手扶住他,「這時候,就不論這些禮數了,跟我講講京都的情況吧。」
「您裡頭請。」掌柜的請她進了藥鋪。
藥鋪裡頭充斥著濃濃的草藥氣息。
微苦,卻也叫人覺得心安。
「先是發寒,隔幾個時辰之後,又會發熱。伴隨頭痛,渾身痛,大汗淋漓之後,熱退。症狀減輕。
「但隔日又會再次發作……」
溫錦凝神聽著,「這症狀,像是瘧疾?」
掌柜的連連點頭,「藥鋪里的幾位坐堂大夫,也覺得是『外感暑溫瘧邪』,但京都卻有傳言……」
掌柜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溫錦挑了挑眉,「怎麼?什麼傳言?」
掌柜的朝外頭看了一眼,關上了診室的門,撩袍跪下。
「你這是……」
「娘娘,您讓小的跪著說吧!」
溫錦見掌柜的神色凝重,便任由他去。
「京都有傳言說,這次的瘟疫,是『聖上昏庸』釀成的悲劇。也是趕巧了……聖上關停女學的詔令,才發出不久。
「京都各個商鋪,咬著牙,把女帳房、女夥計清退……沒出幾天,就鬧出了這種事兒!」
難怪掌柜的非要跪著說。
這叫「妄議尊者」。
更是當著她溫錦的面,說丈夫的不是。
「這事兒,娘娘您……也同意嗎?」掌柜的試探性問道。
溫錦搖頭,「怎麼可能……創辦女學,讓女子能獨立撐起自己的生活,那是我多少年來的心血。」
「嗐!就是說……」掌柜的長嘆一聲。
他明白溫錦並不贊同這件事兒以後,說話就大膽多了。
「女帳房,女夥計,不僅勤勞能幹,工錢要得少,而且平日也少惹麻煩。其實,鋪子裡都願意用她們。
「而且突然之間下令,不讓用女子了……上哪兒找這麼多現成的熟手,頂替她們的空缺?
「但天子腳下,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啊!好多店鋪甚至為此,經營不下去,京都一片混亂……
「緊跟著,就開始有人接連病倒……大家都說,這是天譴!是蒼天有眼,震怒之下,懲罰皇帝……」
溫錦微微皺起眉頭。
這就有意思了……據蕭昱辰所說,《天啟》這本書里,預言是因為她改變了時代的進程,導致各種災難性後果。
可現實中,百姓卻覺得是蕭昱辰的「昏聵政令」,導致了天譴。
同樣的結果,卻有兩種大相逕庭的說法……
「醫治有什麼效果?」溫錦問道。
不管哪種說法是對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遏制瘟疫蔓延,讓京都恢復正常生活秩序,才是最重要的。
「嗐,要命,就要在這兒了!」
掌柜地拍大腿道,「百姓們覺得這是天譴,所以,不樂意用藥。他們跑去求神拜佛,或是躲在屋子裡『躲瘧子』。
「用藥需要一個過程,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他們等不及這個過程,治病哪有指天罵地,指著皇帝佬兒罵簡單?」
掌柜的說完,突然一陣後怕。
他偷偷瞟了眼溫錦的臉色,不由地冒出一身冷汗。
溫錦卻只是平靜地點點頭,「愚昧是人的本性,面對未知的災禍,把責任推卸出去,是抵禦恐懼的一種本能。
「等天亮了,我看過病人,診斷過病症之後,再和藥鋪的大夫們商量具體的對策吧。」
掌柜的鬆了口氣,他起身之時,用很輕的聲音問,「娘娘,您有沒有想過,借著如今這個危機……把大權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
溫錦聞言,暗自一驚。
她猛地抬眼去看那掌柜。
卻見掌柜垂著頭,神色平靜泰然,似乎什麼都沒說。
剛才那一聲輕輕的詢問……更像是她的錯覺?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