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獻和周凌風把人放在床榻上。
溫錦和鈺兒也從側間裡走出來。
「是他?」
「宋韜?」
鈺兒和溫錦看到宋韜,都又詫異,又覺得恍然。
姓宋,又跟大德興有那麼密切的關係,而且能有這樣的實力。
宋韜出現,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被傀儡術控制了,因為服下丹藥,而得片刻的清醒,他當即拽著貧道沖了出來。」
周凌風說道,「對方暗中準備了不少人手,他受了傷。」
溫錦上前為他把脈。
「傷不重,而且因為有丹藥的作用,傷勢已經在恢復。」
溫錦話音剛落。
宋韜就緩緩醒了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是這個味道……」
他鈷藍色的眼睛,定睛看著溫錦。
他一動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
仿佛他看到了幻象,生怕自己一動,這幻象就消失不見了。
溫錦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又被傀儡術控制了?」
「危險!」周凌風和韓獻立刻把溫錦擋在後頭。
宋韜這才眨了眨眼,「沒,沒有,這會兒還清醒。
「我只是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清醒的看到溫……皇后娘娘。」
他漂亮的鈷藍色眼睛裡,泛起淡淡的紅血絲。
他眼中似乎酸澀,嘴角卻洋溢著笑。
「你不必擔心,我們……」
鈺兒還未說完。
宋韜急聲打斷,「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會落入控制,長話短說。
「如果我再次被傀儡術掌控,你們殺我了!不要猶豫!如果我傷了娘娘和太子殿下……
「我會愧疚死,只怕來世也無法原諒自己。」
鈺兒張了張嘴。
仍舊被宋韜搶先,「所謂的宋爺,其實是我二叔。他對宋家家主的位置早有野心。
「只不過祖父母,一直更賞識喜歡我爹,我爹被害死之後,祖母親自撫養我。更是當眾說,家主的位置是我的。
「二叔懷恨在心,但有祖母保護,我得以順利長大。從小到大,也是多次死裡逃生。
「我因二叔的算計,習武之時,不慎毒入經脈,原本活不過二十歲。
「幸而遇見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當年賣給大德興的藥,救了我,更是救了祖母。
「我因祖母在齊國遇險,急忙趕去齊國。卻不慎著了二叔的道,被他的人打傷。
「他在齊國招募了一些會法術之人,試圖控制天龍大陸宋、梁、陳皇室,向齊國稱臣。
「他所用的手段,皆是這種不入流的陰邪手段……趁人不備,將蠱蟲放入人的體內。」
宋韜急於把話說完,語速很快。
「你不用這麼著急……」鈺兒道。
「不,讓我說完……我不想傷到你們,不管是清醒還是不清醒。」宋韜面色焦灼。
他深深看了溫錦一眼,似乎想說什麼。
但屋裡幾個人,都目光灼灼看著他。
他臉色訕訕,紅了眼睛,「他想行刺帝後,將太子煉為傀儡。他不知從哪裡學了邪門兒的傀儡術……」
「他的傀儡術,上次不是已經失敗了嗎?」鈺兒問道。
「他說那次是意外。」宋韜道,「最好不要大意,皇宮守衛森嚴,排查一下細作。
「朝中他所收買之人,都是心志不堅,又好高騖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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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龐西園,他所知不多,只是……當年他兒子死,讓他記恨皇上和娘娘。發誓要報復。」
宋韜想了想,「別的都是些細枝末節……有用的,大概就這些了。」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來,動手吧……」
他放棄一切防禦和抵抗的姿勢,如同嬰孩一般,視死如歸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滑落,沒入鬢角。
時間一分一秒,似乎都被拖得漫長。
宋韜的呼吸漸漸急促。
他猛地掀開眼皮,「你們倒是動手啊!等死很難受的,知道嗎?!」
韓獻托著下巴看他。
周凌風不知何時溜了出去。
溫錦和鈺兒,各自若有所思。
「看來丹藥只能讓他保持一陣子的清醒,並不能完全擺脫傀儡術。」溫錦嘀咕道,「所以傀儡術是靠什麼呢?道符?毒藥?還是蠱蟲?」
韓獻摸著下巴說,「道符也可達到控制他人心魄的效果,只是局限也頗多。
「會受距離,和施法者自身術法、精力的限制。更受被控制者,自己精神力強弱的影響。
「稍有不慎,甚至有被反噬的風險。所以,不適合長期操縱。」
鈺兒眨巴著他大而水靈的眼睛,「這還用研究嗎?就是蠱蟲啊!」
宋韜一陣無語,「要不,你們等我死了以後再研究?」
韓獻看他一眼,「我們想辦法救你呢,你這人什麼毛病?怎麼急著死啊?活夠了?」
宋韜搖了搖頭,苦笑道,「哪有那麼容易……這傀儡術,是宋老二集合了眾多術法師,集思廣益研究出的。」
他看了溫錦一眼,又看了看鈺兒。
「多謝,不必為我白費時間了……我準備好了。」
他閉上眼,微笑著,等待死亡地降臨。
他能在死前,恢復清醒,又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嗅到魂牽夢繞的味道……
已經很高興了。
至於宋家的仇,他的仇。
想來溫錦也會為他報的吧!
「嘶……」宋韜倒吸了一口氣。
他食指指尖猛地一疼。
他睜開眼睛,只見鈺兒正坐在他的床邊,低頭看著他的手指。
他順著鈺兒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看去。
他似乎看到一道白光閃過,像是有什麼東西,順著他流血的手指,鑽進了他的皮肉。
「殿下……在做什麼?」
「救你呀!」鈺兒認真道,「你宋家的人反叛,你不去收拾爛攤子,自己一死了之,把這爛攤子留給朝廷?
「哪有你這麼不負責任的家主?你父親、祖父母、你自個兒的仇,你都不報了?」
宋韜怔了怔,像是沒聽懂,眨巴著眼睛看著鈺兒。
不不,一定是太子殿下太小了,是太子沒聽懂。
「我不是……」他哭笑不得,「不是不想活了,是……這蠱毒已經深入骨髓。」
「解蠱的事情交給我,解毒的事情交給阿娘,不把自家的爛攤子收拾好,你休想撒手跑了!」鈺兒抬著下巴,一臉傲嬌。
宋韜神色古怪……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渾身巨顫,「殿下的意思是……是……」
宋韜只覺渾身一輕。
酸沉的肌肉、筋骨,一下子恢復了活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