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每次小公子犯錯了，就是他們家王妃也都只是罵幾句，說小公子不懂事，寧國公更是大發雷霆，非打即罵。卻是第一回有人，似是猜出了小公子的心思，潺潺教誨，還耐心引導。
看著趙恆不出聲。
蘇沉鳶取過邊上的布巾，將他剛才因為施針，溢出唇角的少量血跡擦淨。
接著說道：「其實引起你父親的注意，還有許多別的方法，比如年紀輕輕就武功卓絕，或者是文采飛揚，讓你父親在京城大大的長臉，你父親能不注意到你嗎？說不定還到處吹噓，自己有個好兒子。」
趙恆：「……！」
是嗎？
他只記得自從父親娶了那個賤人，甚至很少正眼看他，有一次他無意闖禍了，父親把他毒打了一頓，他才發現只要自己犯錯了，對方就會注意到自己。
蘇沉鳶見他不出聲，認為自己的話是有成效的，接著道：「你想啊，你討厭的那個人，也生不出孩子，越王妃說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弟，那你家就你這麼一個嫡子了，你父親能不對你抱著期望嗎？」
想著對方的處境，跟蘇悅並不相同，但有些相似，她更忍不住多勸了兩句。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趙恆，冷笑道：「呵呵，說得好聽！萬一就算我再怎麼優秀，他還是不拿正眼看我呢？我母親死了之後，我就跟爹也死了沒什麼兩樣！」
蘇沉鳶：「就算真的像你想的，即便你很出色，你父親還是不正眼看你，可至少你自己成功了，你對得起你自己，也對得起你的親生母親。你想想，你當個壞人，京城的百姓們怎麼看你？想必你也很思念自己的母親。你覺得，你母親在九泉之下，要是知曉自己的兒子，在京城做著人人都罵，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她能開心嗎？」
這下，趙恆眼睛又是一熱，不說話了。
看著面前的女人，耐心地輕聲勸解自己，幫自己擦拭血跡，從母親死後，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他更是心情複雜。
眼看可以拔針了。
蘇沉鳶放下了布巾。
拔針的過程也會很疼，於是她一邊抽針，一邊繼續轉移他的注意力：「你自己好好想想！等你自己出息了，等整個京城都在誇你，都在說你好，寧國公夫人還有本事把世子的位置，放在別人頭上嗎？你父親也不是傻的，他自會為了家族的前程著想。
再者說了，寧國公府能有如今的家業，您親生母親也肯定為之付出了許多，她這樣付出，也是為了你們姐弟。你就願意不學無術，到處惹禍，顯得又壞又蠢，最後在你繼母的攛掇下，把這偌大的家業，拱手讓人？」
蘇沉鳶覺得，自己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了，聽不聽就隨便對方了。
她盡力了。
話說完之後，那些針也都抽出來了。
趙恆疼痛之餘，也覺得自己胸口的氣順了很多，甚至覺得有股子源源的力量，在身上流轉，好像身體真的……
在快速地好轉！
他這才回頭問道：「你之前給我吃了什麼藥？為什麼我這兩天總是沒力氣說話，吃完那藥，感覺精氣神很快就好了，方才還能與你說那麼多……」
蘇沉鳶又給他診脈，確定了一下自己的診斷效果，當即就放心了，也回了他的話：「吃了有用就行，什麼藥你就別管了。你的血脈窒氣，我也都幫你通過針灸治療好了。你的外傷倒沒什麼問題，想必是御醫們之前已經處理好了。我回去之後會遣人再送幾顆這個藥丸過來，你一天早中晚各吃一次，吃個三天左右，應該就能慢慢恢復了。」
說完，她便起身準備走人。
趙恆卻忽然叫住她：「等等！」
蘇沉鳶腳步一頓，奇怪地看向他：「怎麼了？還有什麼不舒服？」
趙恆：「不是，我想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眼神灼灼地盯著蘇沉鳶。
搞得蘇沉鳶一頭霧水，納悶地道：「我對你很好嗎？」
這小子是不是對「好」的要求，有點低？
趙恆沒說話，但還是很固執地看著她，認真地等答案。
蘇沉鳶思索了一會兒，最後說道：「也許是因為你父親給錢了？給得還挺多？」
趙恆嘴角一抽。
急切地說道：「我父親給錢了，你給我治病就行了，你幹嘛還對我說那麼多？」
蘇沉鳶失笑：「我剛剛說過了，因為希望你改過，以後做個好人。」
趙恆的神色有些古怪，最後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蘇沉鳶聞言，眉梢淡揚，倒多說了一句：「其實說真的，我救你的時候，也有想過，萬一你以後繼續搗亂，到處害人，那我救你到底對不對。會不會日後你每害了一個人，救你的我，都會成為幫凶之一。所以，如果你是真心要謝謝我的話，以後別讓我陪你當罪人，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趙恆默了半晌。
繃著一張臉，開口道：「可是，萬一就算是我聽你的，上進些，但我依舊還是沒出息，我父親還是瞧不上我呢？夫子早就說過了，我資質平平，不管學文還是學武，都不是什麼好苗子！」
這話他聲音說得有點小，似乎還有些自卑。
蘇沉鳶好笑地道：「這個世上大多數的人，都是資質平平的。就算你不能做一個卓越的人，但只要你肯改過，你至少能成為一個上進的好人，你身上依舊會有閃光的地方。難道你希望人家說你，學文學武都不行，學著害人卻是一等一的厲害？你該不會以為那樣很厲害吧？」
趙恆：「……！」
你怎麼知道我之前是這麼以為的！我還以為害人是我的長處，很多紈絝都很佩服我，沒想到這次害了自己！
蘇沉鳶看著他僵硬的表情，擺擺頭道：「趙公子，別讓人一想起來，就覺得你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垃圾。如果你今天對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的人生毀了，最高興的，應該就是你討厭的寧國公夫人！」
趙恆沒再說話。
蘇沉鳶頓了一會兒，看著他不出聲，認為自己勸解失敗，雖然遺憾，也只能嘆一口氣轉身離開，沒想到剛走出去幾步。
趙恆忽然看著她的背影道：「等我好了，會親自去找那些工人道歉，我父親今天就會賠償他們。」
蘇沉鳶回頭，愣了一下：「嗯？」
趙恆接著道：「以後我會好好讀書，好好習武，做個有出息的人！對了，鈺王妃，聽說鈺王殿下不太喜歡你。你很喜歡黃金是吧？其實我也是。」
那我覺得，我們還挺合適的！只是最後這句，他不會糊塗到直接說出來。
蘇沉鳶：「？？？」
為什麼你後面兩句話，我沒聽懂？無緣無故地說容子墨不喜歡我做什麼？咱們都喜歡黃金，那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