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瓘跳下馬車,與叔叔兄長們告別,挎著書包回到東柏堂,連聲喊道:「阿娘,阿娘,我放學回來啦!有什麼吃的嗎?我餓了。」
元玉儀扶著憑几站起,命侍女吩咐廚房上膳,「那就洗手吃飯吧!」元玉儀走過來,幫兒子拿掉書包,脫去外衣。
高孝瓘問:「阿娘,咱們不等阿爺一起吃嗎?」
「你阿爺今日陪王伴駕,上午去鄴東狩獵,狩獵結束,皇帝在宮中設宴,你阿爺要陪皇帝吃飯呢,怕是天黑了才能回來,咱們不等他了。」元玉儀道。
高孝瓘在桌邊坐下,侍女們捧著銅盆、干巾過來,高孝瓘洗淨擦乾手,元玉儀拿了一碟酸棗糕放在兒子面前,說:「先吃這個開開胃吧!」
「謝謝阿娘。」高孝瓘接過,開心地吃起來。
「好吃嗎?」元玉儀問。
「嗯,真好吃,酸酸甜甜的,阿娘,你也吃一塊。」高孝瓘拿起一塊遞向元玉儀。
「阿娘今天吃了好幾塊,牙都酸沒了。」元玉儀搖了搖頭。
沒過多久,蘭京和七八個膳奴端著食盤進來,恭敬地把飯菜放滿了桌案,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吃吧!」元玉儀看著高孝瓘道,「阿娘,你也吃啊?」高孝瓘拿起筷子,見母親並沒有要吃的意思。
「阿娘吃不下,」元玉儀托著腮、愁悶說:「一吃就想吐。」
「阿娘半年都沒好好吃飯,您不餓嗎?」高孝瓘放下筷子、抱住元玉儀道。
「做母親就是這樣啊,沒辦法。」元玉儀笑說。
高孝瓘抬起頭、小心翼翼道:「阿娘生下弟弟們後,還會像現在一樣陪阿兒吃飯嗎?不會不理阿兒了吧?」說完,眼圈就紅了。
元玉儀一愣,心想這孩子從小缺少母親疼愛,天生敏感,被拋棄過一回,就總是擔心會再被拋棄,笑著安慰:「哎唷,怎麼又要哭了呢,阿娘的小哭包,怎麼會呢,阿娘還要靠阿瓘帶著兩個阿弟玩呢,怎麼會不理阿瓘呢,阿娘可喜歡阿瓘了。」
高孝瓘把頭埋在元玉儀懷裡道:「阿娘對阿兒太好了,阿兒一定聽阿娘的話,好好帶著兩個弟弟,保護他們不受欺負。」
元玉儀暗暗嘆氣,不管這孩子是出於討好自己,還是出於真心,才九歲的孩子就會察顏觀色,一副乖巧慎微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好了,別撒嬌了,我的兒,快起來吃飯吧!」元玉儀扶兒子坐起來,高孝瓘破涕為笑,再次拿起筷子,歡喜地吃著飯。
正吃著,聽見門外傳來人聲和腳步聲,接著,門被推開,高澄走了進來、怒氣沖沖的樣子。
高孝瓘放下碗筷,不敢出聲,元玉儀扶著桌案站起身說:「唷,大王在哪兒受氣了,誰敢給大王氣受啊?」
「哼,還有誰,還會有誰?」高澄叉腰道:「宮裡的那個痴子嘍!父親立他做皇帝,不過是充當傀儡,他還真把自己當皇帝了,沒有我們父子,他就是個屁!」
元玉儀嬌嗔一笑,走上前幫高澄更衣:「皇帝怎麼惹到大王了?」
高澄道:「狩獵的時候,他的馬竟然跑到孤的前面去了,孤命人叫了他數聲,他方才停下。還有,宴會的時候,孤向他敬酒,他突然發瘋,說什麼『自古沒有不亡的國,朕生為亡國之君哪還喝得下酒?』這都說的什麼痴話,孤給他面子,在他面前稱臣,他居然給孤難看,讓孤當著眾人的面下不來台,孤氣極了,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朕什麼朕,狗腳朕!」然後拂袖離去,路上孤越想越氣,又命崔季舒回去揍那痴子三拳,讓他知道忤逆孤的厲害,但孤的氣還是沒消,真是越想越氣。」
元玉儀說:「狗腳朕,這三字,甚是有趣,不知大王長著什麼腳?」
高澄轉怒為笑,一把摟住元玉儀道:「玉儀,孤長著什麼腳,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