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殷點了點頭,泣道:「阿爺口鼻流血……血流不止,他說是飲酒……酒過量,加上服……服食五石散不當,中毒已深,阿爺快……快不行了,令君……君快進去,阿爺要口傳……傳遺詔,讓您執筆,嗚嗚嗚——」
「什麼?」楊愔就覺腦袋「嗡」的一聲,他大步衝進殿去,口中連連喊著:「陛下,陛下啊!臣來了,臣來了啊!「
進到殿內,見皇帝躺在榻上,太后坐在榻邊,一邊掉淚、一邊用帕子擦拭皇帝口鼻中不停流出的血。
楊愔跪行幾步到皇帝跟前,大哭:「陛下,您這是怎麼了?昨日還好好的,今日怎麼就不豫了呢?您是中毒了嗎?是不是有人下毒害您,您跟臣說,臣立刻抓捕亂臣賊子!」
高洋痛苦地喘息:「太子沒跟你說嗎?是朕飲食不當,沒有人要害朕,叫你來,是讓你執筆寫下遺詔。」
「臣遵旨。」楊愔哭著坐到桌案前,拿起筆,鋪好紙,見案上有一隻盅,盅的底部殘留了些許好像赤豆粥的東西,心裡便明白了幾分,然而皇帝不肯指認,自己也不好追究。
「遵彥,今天是幾月幾日?」高洋問。
「天保十年十月十日。」楊愔回道。
「哦,天命如此啊!」高洋感慨地說:「朕繼位之初登臨泰山,曾問一個老道士,朕能當幾年天子,道士答『三十』,朕以為能當三十年天子,今日才恍然大悟,十年十月十日,不正是三十嗎?」
「陛下……」楊愔流淚不止。
高洋緩緩說:「凡諸凶事一依儉約。三年之喪,雖曰達禮,漢文革創,通行自昔,義有存焉,同之可也,喪月之斷限以三十六日。嗣主、百僚、內外遐邇奉制割情,悉從公除。」
「朕死後,太子在靈前即位,楊愔、可朱渾天和、燕子獻、宋欽道、鄭頤共同輔助太子,大事由常山王決斷,娥永樂任武衛將軍,朕的貼身都督、庫直們聽從娥永樂號令,高歸彥仍為領軍,掌宮中禁衛……,就這樣吧!遵彥,你可以出去了。」高洋說到這,又吐出一大口血。
楊愔放下筆,突然想起什麼,跪行到高洋面前道:「陛下,臣差點忘了告訴您,高肅竟然一直在欺騙陛下,他明明能說話,卻一直在您面前裝啞,其罪當誅。」
婁昭君愕然:「胡說,肅兒什麼時候能說話的?」
「太后、陛下不信,可召他進殿,親自問他。」楊愔道。
高洋有氣無力地說:「朕正好有話要跟他說,你去傳他進來吧!」
楊愔見皇帝並沒有生氣,反而像有什麼未了之事要囑託,無奈地走出大殿,沒好氣地對高肅道:「聖上召你進去。」
高歸彥來了勁,馬上說:「樂城公,皇帝叫您呢,這下可以放開我了吧!」
高肅這才收刀,把刀交給高演,自己狐疑地走進殿內。
雖然知道皇帝快不行了,但是親眼看到口鼻流血、在祖母懷裡痛苦掙扎的二叔,高肅還是震驚到了,祖母不是一般的女子,難怪祖父寵幸過的美麗女子再多,也沒有嫌棄長相不出眾的結髮妻子,是自己輕看了祖母,以為祖母只是深宮中一個養尊處優的老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