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肅心想,這位真的不客氣,來者不拒啊!後面我說話可得注意,不能隨便說客氣話,這位不按套路走棋啊!
韓子高轉頭對潘智虔道:「你去查看損失情況,登記造冊,勿有遺漏。讓軍醫給傷者治傷,死者用帛布包裹,運到鄴城後購棺木請匠人收斂,至於這些流寇屍首……」轉頭看向高肅。
高肅說:「這個我們來負責,我會傳令當地官員收埋匪屍,右軍不用擔心。」
「那就好,渡河的船,殿下是否準備了?」韓子高問。
「準備了,我們就是坐船過來的,得知右軍沒走常路,為了趕時間,我先帶百保軍上岸,前來護衛,船要等一個時辰才能到達這裡。」高肅道。
「那好,等船的時間,我們使團正可以療傷、收殮死者。」韓子高說著,命軍士搬來兩張胡床,邀請蘭陵王與自己相對而坐。
韓子高摘下兜鍪,秦如意拔去插進犀皮軟甲的箭矢,又幫著將軍卸甲,發現將軍身上有三四處在流血,韓子高於是脫掉戎衣,檢查只是皮外傷,連軍醫也沒叫,只讓如意去明月鞍邊的囊袋裡取藥包。
高肅說:「右軍有兩處傷口較深,需要縫針,我叫軍醫來吧!」
「殿下的軍醫還要給我的傷員治傷,我這點小傷,自己處理就行了。」韓子高接過如意取來的藥包,拿了針和桑皮線,把自己肋下一處傷口,一針一針縫合起來。
高肅看得頭皮發麻,不禁心生敬佩之意。
「如意,背上的那處傷,我夠不著,你來幫我縫吧!」韓子高說著,把針線遞給秦如意。
如意接過針線,看著將軍背上的傷口發怔,他從來沒有縫過傷口,遲疑著不知如何下手。
高肅摘去兜鍪,伸手拿過如意手中的針線,道:「還是讓我來吧!」說著拉過胡床,坐在韓子高身後。
「誒,如意你不懂事,怎麼能勞煩殿下動手……」韓子高斥責著,正要轉身,高肅說:「別動,我開始縫了。」
韓子高只得不動、咬牙忍著,過了一會,高肅道:「好了。」
聽見秦如意嘖嘖讚嘆:「殿下縫得真好啊!」
韓子高穿上戎衣,轉身見高肅未戴兜鍪,竟是一頭辮髮。
聽徐陵說,齊國太祖、獻武皇帝高歡,祖籍渤海蓨縣【今河北省景縣】,與封孝琰是同鄉,從血脈上說,高歡跟封孝琰一樣,都是漢人,其祖父高謐犯法,移居懷朔鎮,成了兵戶,身邊都是鮮卑軍人,世代雜居後,子孫生活習慣一同鮮卑。
周齊兩國實在有趣,宇文家血脈是鮮卑人,生活習俗與漢人無異,而高家血脈是漢人,生活習俗卻同鮮卑。
在周國,上至皇帝大臣,下到軍戶百姓,鮮卑也好,漢人也罷,皆梳漢人髮髻,只有在街上偶爾見到扎辮髮、穿小襖的,都是六鎮來的鮮卑邊民。
而齊國皇族編著一頭辮髮,難怪徐陵說高家血脈是漢人,骨子裡卻是地道的鮮卑,然而齊國朝堂上很多漢人拎不清,就像封孝琰,總以高家老鄉自居,殊不知人家心裡想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所以徐陵一再告誡劉師知、江德藻和韓子高,千萬別把齊王當漢人,高家表面上利用自己的漢人血統收攏漢家人心,其實眼裡看不起漢人,放任鮮卑勛貴羞辱漢人同朝是一錢漢。
「殿下手藝不遜軍醫,常給人縫合傷口嗎?」韓子高解下腰間汗巾遞給高肅,示意讓他擦乾淨手上的血污。
高肅沒有接,自解腰間汗巾,擦手道:「每回戰事結束,見軍醫忙不過來,就跟軍醫學著給傷員縫合傷口。」
「殿下真是愛兵如子啊……」韓子高誇讚。
正說話間,劉誠騎馬至跟前,下馬拱手:「將軍,四位使節已經安全渡河,請問將軍何時渡河?」
韓子高道:「懷遠,給齊國蘭陵王見禮。」
劉誠向高肅拱手:「陳右軍府侍衛隊主劉誠拜見蘭陵王殿下。」
「劉隊主無需多禮。」高肅點了點頭。
劉誠愣了一下、困惑道:「殿下會說話啊?」
「懷遠,不得無禮。」韓子高喝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