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肥肉

  當唐昭宗通過湯章威的允諾,拿到了大唐東波斯行省的修建許可時,他馬上就找到了白姜林。

  這個工程,自然就是一塊大肥肉了,只要誰能夠將這個工程修建完畢,他就可以在唐昭宗面前揚眉吐氣了。

  同時,白姜林他還可以在這個工程上面獲得大量的好處,這個問題湯章威早就想到了。

  可是,想到又如何,湯章威必須給唐昭宗相當的好處。

  否則人家唐昭宗就會翻臉,為了讓這個傢伙部翻臉。

  讓那個白姜林拿到工程,就是他們必須付出的代價。

  只是,這個代價似乎有點大。

  白姜林要發大財了,他一想到這一點,就樂得合不攏嘴。

  說干就干,白姜林的小弟甘成滔,郭勝恩,吳雄仁,鄭椰子,他們帶著手下和工程隊,開始在那個東波斯行省

  準備修建新的皇家大道了。

  白姜林看到了那些被塞爾柱騎兵所破壞,殘破不堪的道路,他說:「咱們造濟該幹著一行了。」

  可是,修建道路他們畢竟沒有經驗,不過這一點難不倒他們。

  我看見他愛惜地撫摸劍鞘,然後緩緩抽出了劍身。

  劍鋒清光流轉,映得他的臉纖毫必現。

  我從未見過他的雙眼如此亮冽,神氣無限嚮往仰慕,戀戀不捨,而又明知無望地悵惘低回。

  我熱淚盈眶。

  第二天,我告訴父親,我要教弟弟學劍。

  「我會非常小心。」我再三保證。

  父親終於答應。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弟弟熠熠閃爍的眼睛,蒼白的臉上忽起的紅暈。雖然我們只可用木劍過招,他已經無限滿足。

  他的資質其實在我之上,劍法進展飛速,卻令我倍感神傷。因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傳授他池家劍法最高重的落葉長安劍。那套劍法招式繁複,去勢詭奇,修習時極易受傷。

  他隨我學劍五年時,父母相繼去世。

  哀痛未歇,我已繼任池家家主。終日江湖奔走,事務繁雜,我甚至沒有餘暇悲傷痛悼,漸漸也不常有空教他劍術。

  有時我覺得我也許只是在藉此逃避,我不願親口告訴他,他永遠也不可能去學他嚮往已久的落葉長安劍。

  那天晚上,我在離家兩個月後回家。

  走近我們居住的院落時,聽見院中劍風霍霍。我猶豫一下,躍上院牆,腳步之輕不致令人察覺。然而一瞥之間,我大驚失色。

  他練的竟然便是落葉長安劍!

  想必他已遵循劍譜練了很久,有不懂之處也已自行領悟融會貫通。當我看見他時,他已練到這劍法尾聲,那最為兇險的幾式。我想要阻止也已有所不及。

  一時間我如陷身夢魘,無法移動分毫。

  我呆呆站在牆頭,只見眼前寒光閃閃,而我的弟弟正飛騰縱躍,險象環生。我想要閉目不看,卻早已睚眥欲裂。

  待他終於收勢,我才恢復了呼吸當他看清是我,臉上浮起驚訝笑容,些微羞怯,還有那並不常見的一絲驕傲。他望著我的目光有隱約的渴求,我知道他只是在等我一句稱讚。

  然而我奪下他的劍遠遠拋開,一掌打在他微笑的臉上。

  我看見他剎那凝固的表情,臉上慢慢腫起的指痕,忽然間我覺得筋疲力盡。

  我轉身進了房門。

  ……

  很久以後他跟了進來。

  「對不起,大哥。」他低聲說。

  我不能出聲。

  他悄悄走過來,坐在我身邊。

  「大哥,如果你不許,我以後再也不練落葉長安劍。」

  我轉頭凝視著他,看見他單薄的身影仿佛要融入月光從此不復可見。猛然我將他大力摟住,仿佛只有如此抓緊,才能排解那幾乎要清空我肺腑的恐懼和悲傷。

  「你要記住,」我狠狠地對他說,「在這世上,我只剩你一個。」

  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練過落葉長安劍。

  他也從未為此流露過一絲遺憾。他比從前更喜歡笑,即使我知道很少有事情會讓他真正的快樂。

  也許只在第二年我娶親時,他曾真的快樂過。那天他敬我酒時說:「大哥,從此你不再只有我一個。」

  我們相顧微笑,一飲而盡。

  那時的我們也不曾料到,三年以後,竟會發生那件事情。

  那件事發生時他已經十七歲。

  他從未開口勸我,只是不聲不響替我將莊中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他陪我飲酒下棋,或是靜靜陪我長日枯坐。

  他同我一起擊水長澗,郁涉山林。

  當我張弓馳獵時,他亦步亦趨,如幼時一般替我撿拾獵物。而當我心中如沸策騎狂奔,他也只是默默跟隨不肯稍後,直到我不得不立馬收韁。

  他為我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然而我依然無法自拔,直到那天。

  我無法忘記那天的微雨,濃霧。我獨自離莊,騎馬在山中遊走。

  山中霧氣更濃,兩尺之外萬物不分。我的坐騎常因惶恐而趑趄不前,我毫不留情地揚鞭,催它前行。

  雲深不知處,我迷失山中。

  然後突然間,我的坐騎長聲嘶鳴,揚起前蹄,連連後退。一陣寂滅深寒撲面而來,我知道我已下臨深淵。

  我下馬走到崖前,心情冷靜平和。我並不確知我要怎樣做,只是在一瞬間,我覺得那隱沒在霧氣中的深穀神秘而空明,是一種致命的吸引。

  就在那時,我聽見遠遠的細碎的鈴聲。我一動不動地傾聽那鈴聲,直到它停在我身後不遠。這時我感到身後馬匹的呼吸,而那馬上的人卻始終不曾說話。

  我終於回頭,眼前所見也只是一片不可透視的茫茫白霧。

  我看不見身後的馬影鞭絲,也看不見馬上布衣單薄默默相從的我的兄弟,然而在這霧靄橫流的世間,我依然可以聽見他的聲音。「大哥,」我聽見他說,「在這世上,我也只剩你一個。」

  我徒勞地凝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聽見那句話的裊裊回音由空谷中漾起,呼應著我心底一聲嘆息。

  那一刻我終於發覺即使我可以將整個世界就此遺棄,但於這霧中不可執手不可相見的兄弟,我也永不可輕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