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快結束的時候,時景收到了江嶼的微信。
江嶼:【出來。】
時景沒動,他盯著那兩個看不出來什麼情緒的字。
心想,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啊?
你算個什麼東西。
時景繃著一張臉,半分鐘後,他抽了張衛生紙擦擦指尖上的油,起身離開。
曲琪疑惑地看他一眼:「幹嘛去?」
「廁所。」
「你五分鐘前不剛去嗎?」
時景裝作沒有聽見,拉開包間的門,走廊的空氣比包間裡要清新一些。
他在走廊里環視一圈,低頭打字:【你在哪?】
【停車場。】
餐廳的停車場是露天的,晚上的風有點大,時景拽起帽子,匆忙戴在頭上。
停車場並不大,時景走進去,隨意瞟了幾眼。
目光被一輛銀白色跑車牢牢吸引住,車身流暢又囂張,在一眾豪車中,都顯得奪目。
江嶼靠在駕駛座的車門前,他正垂著頭看手機,藍光落在他臉上,光與影在他臉上交織,他的表情有些冷漠。
時景原地駐足了一會兒,他發現江嶼今天穿得挺正經的,白襯衫搭配黑西褲。
江嶼很年輕,氣質也偏向玩世不恭,他穿上正裝的時候,給人的第一感覺並不是沉穩,而是一種豪門養出來的矜貴感。
簡單點來說,距離感很重。
時景好半天沒動,指尖被晚風吹得有些涼,他眨眨眼睛,突然有點想回去吃飯了。
雖然聽那些人吹牛逼很煩人。
但……
他剛要轉身,對面的男生突然抬頭,「時景?」
時景抿了下嘴唇,只好走過去,問:「你讓我來幹嘛?」
「送你回寢室。」
時景一愣:「你不是在給你媽媽過生日嗎?」
「有我爸就夠了,對於我媽來說,我屬于贈品,有沒有都一樣。」
江嶼從西裝褲里摸出車鑰匙,「走吧,反正你也不喜歡聚餐。」
時景警惕地看他一眼:「你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好心了?」
江嶼沉默,他用指腹摩擦著鑰匙的邊緣,半晌,他笑了笑:「我以前對你不好嗎?」
時景語塞,被這句話問住了。
客觀點來說,江嶼以前對待他和對待一個陌生的同學沒有什麼區別。
高中兩年,他們的交集很少,偶爾遇見,也當做看不見。
江嶼的生日在冬天,高二那年冬天比前幾年冬天的溫度都低,時景校服外面套著羽絨服都覺得冷。
他從辦公室里拿著試卷出來,走廊里的窗戶沒有全關,呼嘯的冷風吹得他的臉都凍僵硬了。
還沒有走到教室門口,他就看見江嶼站在他們班門口,跟一個女生說話。
他們班女生不算少,站在江嶼面前那個女生是班裡最漂亮的一個,班裡人都喊她班花。
當然,這是秦瑜給時景普及的知識。
也不知道班花說了什麼,江嶼突然笑了,看得出來很開心,唇邊的酒窩都笑了出來。
時景捏著那張試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教室。
班花喊住他:「時景,草莓和葡萄你更喜歡哪個?」
江嶼的目光似乎也落在他身上。
時景攥緊了試卷,這張他比江嶼低十五分的試卷,冷漠地說了聲:「都不喜歡。」
扔下這句話,他徑直進了教室。
時景的座位在靠窗倒數第二排,是個風水寶地,窗外就是一大片樹林,只不過冬天樹葉脫落了,光禿禿的一片。
秦瑜坐在裡面那個座位上,托著下巴一臉惆悵。
時景沒搭理他,低頭改試卷。
這次化學題特別難,全年級及格率不到百分之五十,時景扣了十五分,本來以為自己考得還可以。
結果化學老師上課的時候,口頭一轉,「當然,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牛人,咱們年級就有一個,他考了滿分。」
還沒等化學老師說是誰,底下就已經響起一片抽氣聲,「我靠,應該是江嶼吧。」
「肯定是江嶼啊。」
「牛逼死了家人們。」
等時景改完試卷後,秦瑜正用衣服遮擋著課桌,偷偷摸摸用手機搜東西。
滄河一中雖然明令禁止帶手機,但大家偷偷帶,學校一般也不怎麼查。
秦瑜和時景帶手機一般都是用來搜題,他下意識以為秦瑜是在搜題,隨口一問:「你哪道題不懂?」
「我沒搜題。」秦瑜抬起頭,解釋,「周六不是江嶼生日嗎?他邀請我了,我這不是發愁送啥禮物嗎?」
時景怔住,「哦」了聲。
秦瑜撓撓頭:「有錢人應該啥都不缺,你說我要不要給他送幾本競賽題?」
時景:「都行。」
「算了,年級第一應該不缺競賽題,我還是去逛逛商場,看看什麼有眼緣吧。」秦瑜嘀嘀咕咕,又用胳膊肘戳戳時景的胳膊,「你周六有時間嗎?」
時景拍開他的手:「沒時間,做試卷,你自己去吧。」
秦瑜:「哦。」
結束這個話題後,時景低頭寫字。
筆不知道怎麼了,一直斷墨,一行字寫得坑坑窪窪。
他扔開筆。
江嶼過生日那天,時景在圖書館待了一天。
圖書館八點閉館,時景背著書包,裹緊棉襖站在車站等公交。
他接到了秦瑜的電話。
「我靠,我跟你說,江少爺不愧是財大氣粗,包下來一個別墅就罷了,還把五星級餐廳的大廚請來做飯。」
時景「嗯」了聲,依稀能聽見秦瑜那邊熱熱鬧鬧的聲音。
「不過有錢人的習慣真奇怪,蛋糕還訂兩個。」秦瑜說,「我今天才發現,葡萄味的蛋糕也挺好吃的。」
時景正想說什麼,秦瑜突然被人叫走了,說了句「等會聊」,匆匆忙忙走了。
時至今日,哪怕過了兩年,時景也能記得他那天晚上等車時,風有多大。
樹葉被吹落,冷風瑟瑟。
他手裡只有一個沒有溫度的手機,公交車晚點,他等了很久才等到。
因為是末班車,車裡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
車窗起了霧,他看向窗外,滿身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