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螢火的倒計時

  災難片中，人們總在講災難中的希望，不放棄的精神，絕處逢生的喜悅——可是，一場天災過後，又有幾個「主角」能夠逃出生天呢？

  馮妄看著遠處一支支軍人小隊奔跑著靠近災區，感到一絲哀傷。

  並非所謂的兔死狐悲，他也將是奔赴災區的一員，他只是不明白，是怎樣的原因促使本可避免死亡的飛蛾投入炬火。

  馮妄輕輕的按動自己的腹部，在藍火的灼燒下，表面白嫩的皮膚下的五臟已經不再。

  藍火需要柴薪，而持火者高舉火焰，也必將燃燒自我——那隻兔子是這樣說的，也這樣做了。

  但它太小了，當意識到藍火將息時，馮妄點燃了自己，同樣也自火中明白了許多事情。

  說實話，他本可以不做這個英雄的——他本可以誘騙多年的好友成為柴薪，他本可以隱瞞他所知曉的災難源頭獨自尋找解決火焰的方法，他本可以遠離災區憑藉超人的力量享受這十幾日的餘生的，但他就是不願如此。

  或許是兒時的貧窮讓他格外看中曾幫助過他的親友，或許是成熟的心智讓他無法背負希望而一走了之，又或許是時日無多的豁達讓他想做一回英雄，圓一個兒時『大庇天下寒士』的夢。

  「隊長。」

  一個高高瘦瘦的隊員走到了馮妄的身旁，他一副我很可靠的表情不由的讓馮妄笑了笑。

  馮妄的信息和特殊的能力受到了指揮官白易的重視，在經過一些驗證後將意願返回災區救援的馮妄任命為一個小隊的隊長。

  一位有特殊能力的隊長帶著五名普通隊員，這已經算本次行動較強的小隊了，畢竟面對詭，稀少的持咒人是戰略核心。

  「什麼事？」

  「額，」隊員好像想到了什麼，搖著頭道，「沒有事。」

  「與家人告過別了？」馮妄笑著問一臉嚴肅緊繃的年輕隊員，19歲的隊員平日很是開朗。

  隊員的表情有些猶豫。

  「嗯——道別了，隊長。」

  馮妄看到了他略微的猶豫。微笑著問到：

  「怎麼了，有點兒怕進災區？」

  今天上午是電話告別的時間，雖然不允許向家裡透露災區信息，但也是一場與家人的交談的寶貴時刻。

  或許會有人在與家人通話後心情壓抑，這很正常。

  「不怕。」隊員堅定的搖了搖頭，但欲言又止。

  馮妄感到奇怪，在他與隊員短暫的相處中，與他聊天最多的便是眼前的人，猶豫的言語與這位的活潑的性格極不協調。

  「隊長，您登記的那位聯繫人失蹤了。」

  靜——

  一時間馮妄感到了一絲窒息感，他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了。」良久，馮妄回應了一聲，安靜的前往準備室。

  天有些暗沉了，此夜，他們將進入災區。

  中心營帳內，白易將插在床頭的蚊香盤點著，漆黑的環狀圓盤像是一圈鬆散盤卷的粗壯電線，在一點火星後形成如龍捲般的白煙。

  「咳咳，這東西怎麼一點全圈兒都著了。」

  濃郁的白煙中，白易邊咳嗽邊猛吸了兩口。

  漆黑的圓盤是「聞香盤」，但其實它使用的製作機器與蚊香盤沒什麼不同，這種奇怪物品被製造出來的目的便是頂替界限模糊的詛咒所需代價。

  白易從小桌上取下那本華麗的銀灰色書籍，金屬般的之感於書脊蔓延至封頁，羽毛的扇動聲傳來，一隻銀色的紅瞳夜梟銜著凌亂的藤葉出現在白易平攤於書面的掌心下，正用圓溜溜的好奇目光打量著奇怪的煙霧。

  白易用手指沾上蚊香落下的灰塵向蓬鬆的藤葉抹去，夜梟不滿的抖了抖無意飄落於羽毛上的灰塵，無趣的消失在封頁上。

  這本詭異而奇特的書籍便是《群星》，一位不知名的藝術家製作了它，並期待於將自己的年少時的冒險故事記錄其上，讓這本精美的書籍成為舉世聞名的童話書。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這本書籍的華麗設計的確在那個蒸汽時代聞名於貴族之中，可惜沒人在意它的內容。

  怨毒的夜梟帶著魔鬼的眼瞳注視著每一位只專注於華美外表的傢伙，在夜晚的叢林中，愚昧的收藏者會孤獨的進入密林，只餘下陽光升起後銜著帶滿灰燼草葉的夜梟自密林飛出——

  一個精彩的故事，雖然奇幻，但這是真的。

  至少這本童話書內容的第一章認為這是真實的。

  白易看完了這個故事，鼻頭有些微微發酸，當然，是被煙燻得。

  《群星》是一本獨特的書，一本詭異的只有第一章對書籍介紹的故事永恆不變的書，後續紙葉都是略微泛黃的空頁，等待著新的故事。

  白易合上了書，用水壺裡的涼水熄滅了蚊香。

  閱讀完《群星》第一個故事的人會被詛咒為收藏家，他將暫時持有這份華麗的詛咒，去描繪一個新的故事。

  取過一條深藍色的毛巾，白易小心的將蚊香和桌面擦乾。

  《群星》將是此次行動最大的保障，只要舞台被搭建好，童話故事中的角色們便於故事完結之前不會死亡。但同樣，書籍對故事的選擇有一定的不確定性——一場盛大史詩的主角未必聲名顯赫，童話中也有著隱匿的血腥與黑暗。

  白易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成為『新故事』的「主角」——這樣會減輕很多他的壓力，雖然他也不在意這點。

  「只希望故事能有一個好的結局吧。」略顯感慨的嘆了口氣，白易將書籍放入懷中，起身走出營帳。

  寒風凜冽。四月的北方地區擁有著冰冷的黑夜，但列隊等待的士兵們卻站立如松。

  大量的裝甲車成縱隊排列，車上裝備的信號輻射器已經處於運作狀態。車隊將成為進入災區的第一隊列，率先進入城市並占領完好電台來播放「小夜曲」。

  當城市完成曲目覆蓋時，作為現象特性詛咒的七位持咒人之一，白易將展露夢境的遺留來抹除沉睡於夜曲中人類靈魂的囚籠，通過睡夢的歌謠引導人的夢境，將百萬人帶出。

  這是一項很簡單的計劃，但當這項計劃面對的是以百萬計的人口時，一切變量都可能導致恐怖的失敗。

  軍人們等待著，他們背負著責任與使命，安靜的等待著現象級災區獨有的「膨脹」。

  擾動現象的持咒人已經準備完畢。他帶著猙獰的儺面，艱難的起舞高歌。

  高亢的歌聲傳遍軍營。一瞬間，既定的區域被細雨籠罩，現實仿佛調頻的收音機般接收著囚籠的信息。

  直到大雨傾盆，模糊了人們的視線，隱約的歌聲被雨水澆滅。

  再轉眼，已在囚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