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燭光靜靜照射在薔薇滿是愁雲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孤寂和哀傷。
足足一個時辰,她就這樣抱著膝蓋,靠床背而坐,很多景象在她腦海錯綜出現,有韋烽的柔情蜜意,江書薇的惺惺相惜,和師父的兇狠警告。
這些,在她腦里形成相互鬥爭局面,而且斗得非常激烈,不分勝負,讓她左右為難,猶豫不決。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想著想著,她白皙滑潤的手指,慢慢移到胸口,這裡很痛,很揪疼,似要爆裂迸發。
忽然,房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走進,來到床前。
待薔薇清醒過來,他已站了一會兒。
「皇上!」薔薇驚訝,準備起身。
韋烽一邊示意她不必多禮,一邊坐下,低沉的嗓音透著不甚協調的溫柔:「還沒睡?」
薔薇咬著嘴唇,落寞地搖了搖頭。其實,身為皇帝的妃子,她不該持有這樣的態度,然而,一方面由於她沒受過專門訓練;第二,她滿腹思愁,根本沒心思顧及禮儀。
韋烽眼波暗動,脫鞋上床擁住她,「發生什麼事了?」
薔薇繼續看著他,欲言又止。
「長時間這樣坐著不好,來,放鬆一下!」韋烽說著,將她彎曲的雙腳舒展開來,還「不經意」地在她膝蓋壓了一下。
「啊……」薔薇立刻哀叫出聲。
「怎麼了?」擔憂之色湧上韋烽俊臉。
薔薇看著他,嘴唇微顫,還是沒有說話。
韋烽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寬鬆的褲管,發現兩邊膝蓋瘀青一片,黑眸頓時又是一陣關切,「怎麼會這樣?」
薔薇不語,低眉順眼。
韋烽星目閃爍不斷,腦子也轉得飛快,驀地,手指爬上薔薇的膝蓋,一邊輕揉,一邊若無其事地道:「薔薇,形式上,你是朕的妃子,但私底下,朕希望能像平常夫妻一樣。」
「皇上——」薔薇重新抬臉,錯愕。
「知道皇后曾經跟朕講過什麼嗎?她說,夫妻之間要坦誠相待,相互信任,感情才能維持長久。」
「那……皇后娘娘什麼都對皇上講?」
「當然!」韋烽滿面欣然,說得意味深長,「所以,朕希望你也這樣。不管是好是壞,朕願意與你分享或分擔。」
聽著他的溫柔細語,感受著他的呵護和關懷,薔薇的心,悄悄動容了。
韋烽一直注意著她,嗓音變得更加柔緩,一語雙關地嘆:「朕這輩子呼風喚雨,不過,最讓朕欣慰的是找到真心相愛之人,朕這生算是無憾。朕只希望,這份幸福能永久下去。」
薔薇心底最後那絲猶豫終於解除,她猛地推開韋烽,雙膝著床,跪在韋烽面前,「皇上,對不起,對不起!」
「薔薇……」韋烽面露驚訝。
薔薇秋水明眸開始泛起愧色,「皇上還記得五年前在桃源村的日子嗎?」
韋烽先是一番思索,才問:「嗯?」
「皇后娘娘沒對您講嗎?」
「講?講什麼?」
發覺韋烽星眸盡顯困惑和納悶,薔薇暗暗驚訝,難道……難道江書薇沒認出自己?
「薔薇,薔薇……」韋烽連喚幾聲。
薔薇回神,極力穩住心情,表情恢復剛才的愧疚,「皇上,其實臣妾早在桃源村就認識了您,有次篝火晚會,臣妾邀請您跳舞,可惜……」
「哦,你是那個女孩!」韋烽恍然大悟。
薔薇歡喜地點頭,但很快又內疚地道:「臣妾自小跟隨師父養蠶,曉得用蠶豆對心儀之人下蠱,皇上離開桃源村那天,臣妾曾經送了一顆蠶豆於您,其實……臣妾是偷偷對您種下情蠱,幾個月前,正是情蠱發病的時候。」
韋烽面色霎時一凜,雙手不由緊握成拳,想不到……想不到是這樣!
滿懷愧悔的薔薇沒有留意到韋烽的異樣,只是一個勁地磕頭,「對不起,皇上,真的對不起!」
半響,韋烽扶起她,「別這樣,畢竟,你也替朕解決了,不是嗎?」
「不錯,情蠱的確已經除掉,可是,臣妾同時也讓您陷入另一個危機。」薔薇淚眼汪,稍頓片刻,終於鼓足勇氣道出,「其實,您的身體早已康復,臣妾藉故繼續藥療,目的是為了從您身上攝取鮮血。」
韋烽故扮震驚,「為什麼?」
薔薇月眉輕皺,幽幽地道:「半年前,師父練功走火入魔,不但導致容貌盡毀,還讓毒魔侵體,幾個月前正好發作,需飲純陽之血維持生命,擁有純陽之血的男人,非皇上您莫屬。」
「你意思是……那些血,偷給覺遠大師吃的?」韋烽臉色漸轉陰沉。
「嗯。而且,師父還說,有種藥引,用純陽之血+純陰之血混合一起,可製成一種長生不老之神藥。」
「擁有純陰之血的主人是誰?難道是皇后?」韋烽迅速驚慌起來。
「不,不是皇后娘娘,是她……是她肚裡的小公主。」
這次,韋烽確確實實地愣住!
「皇上,對不起,對不起……」薔薇又開始道歉。
「你……如何知道?」韋烽竟然結巴了。
「師父給我服過一種藥,名叫窺心粉,凡是見到擁有純陰或純陽之血,我肚臍那會起反應。」薔薇停頓了一下,接著解釋:「師父待我親如女兒,我不能見死不救;可漸漸的,皇上對我疼愛萬般,皇后娘娘又真心待我,因此,我實在不忍心看到皇上有日會缺血身亡。」
聽到這裡,韋烽大概明白整個來龍去脈,清楚覺遠的陰謀,內心同時產生許多隱憂。
「皇上,臣妾該死,臣妾該死!」薔薇哭喊出聲,繼續磕頭認錯。
韋烽默默注視著她,半響,抬起她的頭,慢慢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薔薇淚眼婆娑,愧悔不變。
突然,韋烽大手來到她的膝蓋上,「這……是她打的?」
薔薇愣了愣,隨即點頭,「近兩天,臣妾不忍心再從皇上身上取血,師父大發雷霆。不過,她當時只在臣妾膝上輕輕一踢,臣妾猝不及防打了一個趔趄,回來後才發現腫成這樣。」
「她用了很大力?」
薔薇搖了搖頭,擠出一絲笑容安慰他,「臣妾已經搽過膏藥,沒事的。」
韋烽不語,騰地起身。
「皇上——」
「楚國上次進貢一瓶上等白玉膏,對祛瘀化疼非常有效,朕回寢宮拿來。」韋烽一邊說,一邊穿上龍靴。
薔薇連忙跟著下床,一把拉住韋烽的胳膊,由於感動,聲音變得顫抖,「皇上不必如此,擁有皇上這份心意,臣妾已感滿足。」
「你怎麼跑下來了?你的腳還傷著呢。」韋烽想都不想,攔腰將她抱起,溫柔輕緩地放在床榻。
薔薇內心又是一陣感動,伸手圈住他的健腰,靜靜靠在他胸前。
韋烽就那樣站立床前,臉上陰雲密布,不過,這些薔薇看不到。
「皇上,今晚可否留久一點,陪臣妾說說嗎?」
韋烽唇角再次揚起,緩緩坐在床畔上,「當然可以,來,你有什麼想對告訴朕?」
薔薇美麗的容顏綻發出燦爛會心的笑,櫻唇輕啟,聲如黃鶯,開始說出她心中想說的話。
韋烽一直很「耐心」地聆聽,偶爾還會搭上幾句。
燭台上的蠟燭,越來越短,說話聲也越來越低,直至完全消失。
韋烽一聲長吁,揉了揉酸麻的大腿,再也不看薔薇一眼,快速離開大床。經過屏風的時候,低喊了一句,「出來吧。」
一個黑影閃電般出現在他身邊。
「今晚計劃暫停。」韋烽淡淡交代,袍袖一拂,踏出房門。
目送韋烽離去後,黑色人影先是回到床前,小心翼翼地給床上熟睡之人蓋好被子,最後才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