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御辰抱著蘇筱薇回到乾清宮時,太醫也聞訊趕到,不需多久,便給蘇筱薇清洗包紮好傷口。
由於被點了暈穴,蘇筱薇仍處昏睡狀態。龍御辰屏退眾人,自己側坐於床,滿眼複雜地凝望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她凌亂的髮絲,結實的指腹在她淚痕未乾的蒼白容顏上來回摩挲。
似乎每次出宮辦事,都會發生一些與她有關之事。這次,幸虧他心裡記掛她,提前把事務完成,否則,假如遲歸半個時辰,自己看到的結果恐怕不止這樣。
出身帝王之家,他骨子裡有著不能受人威脅牽制的基因,所以,對欲置自己於死地的甄月晴,他從沒想過會輕易放過。但,也沒想過用這種殘忍的手法去對付。
為人28年,他經歷過各種各樣的風浪,多次血戰沙場更是見過無數死傷,卻從沒見過這般慘無人道的死法。他料不到,女人有時候竟比男人還兇殘狠絕。
蘇筱薇受的皮外傷,他並不擔心,真正苦惱的是她醒後的狀況。眼睜睜看著敬愛的師父頃刻之間化為烏有,任誰也經受不起這樣的打擊!
她當時對自己的憤恨,他歷歷在目,只需一想便覺心驚肉跳。好不容易得到她的愛,他無法想像且無法接受她會再度把自己當成仇人。
怎麼辦?老天爺為何總是這般折磨人,莫非真要剝奪自己這來之不易的幸福日子?為什麼?為什麼?
內心說不出的沉鬱與煩惱,疲憊席捲而來,讓他不由彎下腰,就那樣趴在床褥上,直至聽到門外傳來太監的宣告:「皇上,蘭太后求見!」
頎長的身軀微微一顫,良久,他才起身,再瞧蘇筱薇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正殿內,除了蘭太后,還有慧心太后與顏以歆。
顏以歆已經依禮鞠拜,蘭太后樣子有點怯意惶恐,而慧心太后,滿面從容,似乎不把龍御辰放在眼中。
龍御辰俊容陡然轉陰,雙眸蓄怒,凜冽犀利,來回瞪視著她們,半響,沉聲質問,「這個計劃,到底是何人所謀?趁朕不在的時候進行,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朕的存在,敢情當朕是死的?」
說著說著,他怒氣猛增,寒眸直射蘭太后,「母后,你向來閒事不管,這次因何參與?你幾時變得這麼沒人性?你的恬淡呢?你的善良呢?你的慈悲呢?親眼目睹過那種畫面,你確定夜晚睡得著覺?」
蘭太后本就悲悵難已和愧悔交加,再受兒子聲聲痛訴,更是嗟悔無及。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接著,龍御辰轉向顏以歆,幾乎咬牙切齒:「朕講過,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搞風搞雨,朕便保你永久的妃位,看來,你根本不稀罕!」
「皇上請息怒,歆兒這樣做,出發點是為了皇上好啊!」顏以歆趕忙辯解,她很明白,在自己還沒徹底變強之前,須得忍聲吞氣。
龍御辰暗暗嗤笑,再給她一個冷瞥,最後,輪到慧心太后,先是沉吟片刻,隨即恨恨吼出:「手段如此高招,必定出自於你吧?皇兄臨終前,千叮萬囑朕好好照顧你,假如他泉下有知,他放心不下的人是這般兇殘,還會安寧嗎?」
「哀家何錯之有?亂殺無辜了?陷害忠良了?倘若懲罰罪孽也有錯,那你這個皇帝,簡直不配當!」慧心太后立起反駁,說得振振有詞,理直氣壯。
「不錯,你是沒亂殺無辜,也不陷害忠良,但你所犯的罪比任何一條都嚴重,你這是間接弒君,你要的是朕的命!」龍御辰更加怒髮衝冠。
「呃,皇上這樣說會不會嚴重了些?我們之所以那樣對女魔頭,也是因為她對皇上不利!」顏歆驀然插了一句,皮笑肉不笑。
「哼,若說甄月晴刺中的是朕的要害,那麼,你們幾個,是在朕的傷口上添多幾刀,導致朕無法醫治!明知朕要追她拿解藥,你們卻讓她煙消雲散,這不擺明著要朕的命?」
「那皇上將她囚禁多日,又有無拿到解藥啊?以她的個性,哀家打賭她是一輩子也不會妥協!既然如此,留她還有何用?搞不好讓她逃走,豈不是禍患無窮?」慧心太后繼續不甘示弱地辯駁,再度對龍御辰表露鄙夷和輕蔑之色。
一直以來,無論自己曾經身為王爺,或迄今已貴為皇帝,皆三番五次受這女人奚落和嘲笑。龍御辰可謂舊怨加新恨,尊嚴大大受損,於是,低吼變成咆哮:「如何處置她是朕的事,輪不到你來管,你只需守好你的本份!很多事,朕對你不予追究,並非怕你,而是看在皇兄的份上。不過,朕有必要提醒你,人的耐性和度量皆有限,希望你好自為之!」
對於他的警告,慧心太后好像一點也不怕,仍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留下一陣嗤哼,即便揚長而去。
顏以歆一邊偷瞄著龍御辰,一邊暗暗思忖,正準備告辭,卻聞龍御辰先行發令:「你,不守婦道,任意妄為,禁足一個月!另外,這事還沒有完,朕隨時會處置你!」
不像以往的大呼大叫,顏以歆這次竟然平靜接受,悻悻然地退下。
諾大的殿內,瞬間安靜下來,只剩龍御辰和蘭太后。
蘭太后呈現前所未有的懊悔模樣,不時瞧向龍御辰那張烏雲密布的面龐,好一陣子過後,怯怯地喊:「辰……辰兒……」
不待她往下說,龍御辰立即打斷:「還有你,簡直不可理喻,你討厭、誤會薇薇,朕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跟那兩個女人瞎攪合,實在令人失望!朕看你也得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頭一遭被兒子這般責備痛罵,蘭太后幾乎柔腸寸斷,可又自知有錯,便也不敢有絲毫怨言,唯有暗暗後悔自己老來胡塗,錯信奸人。
懷著滿滿的慚愧,她愁眉苦臉地瞧了龍御辰幾眼,隨即低垂下頭,頹然懊惱地朝門口走去。
龍御辰滿胸鬱結,煩惱不減,兩道濃眉幾乎皺成一個川字,突然間,他好恨自己的無能與無奈,恨自己背負太多的顧慮!明知她們有錯、理該懲罰,自己卻偏無法下手,莫非,這就是身為帝王的悲哀?
偉岸的身軀陡然一顫,他趕緊伸出長臂,扶住椅柄,接著緩緩坐下,再一次陷入自己的矛盾與痛苦當中。直至琴兒前來稟報蘇筱薇醒了,他才從中出來,火速趕向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