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歆雅閣。
房內一片光明,映在明亮燭火之下的是一張充滿惱怒羞憤的艷麗容顏。
一身著黑色夜行的男子恭敬跪著,認真仔細地稟告:「王爺大約亥時一刻離開府邸,獨自奔去城北一所普通民居,直至子時才回來!」
城北!!普通民居!!顏以歆聽罷,更加滿腔怒火,她知道,那是蘇家,是蘇筱薇那賤人現在居住的地方。
想不到他真沒用,對那賤人還是念念不忘,府中想念也就罷了,還半夜跑去找她,真是可惡,真是可惡!!
不過,無論如何自己是不會讓他得逞的,既然他執迷不悟,自己勢必要將他從謎團中搭救出來,要徹底讓他回頭和「醒悟」,唯一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讓那賤人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乾爽寬敞的洞內,涼風習習,蘇筱薇靜靜坐在一塊石墩上,神色淡定從容,美目時而看向洞外的風光,時而掃向洞內距離她有幾丈之遠、正打坐練功的灰色身影。
認識這個陌生神秘的婦人已有五天,自己遵照她的請求,每天上山採藥時都給她帶些食物和藥材,平時見面都是在那片草地上,今天,她把自己帶來這個山洞。
經過幾天的療養和休息,婦人貌似差不多康復,行動自如,神采奕奕。不過,依然冷淡漠然,她從沒表現過感激,或說聲謝謝,這幾天除了必要的交談,她皆處於緘默狀態。
所以迄今為止,自己連她是誰、叫什麼名字、為何會受傷等情況一無所知。
不可否認,自己對這神秘的婦人充滿好奇和困惑,卻也並沒主動去問,因為自己清楚,沒人願意跟一個陌生人或是只見過幾次面的人坦白甚至深交。
大家萍水相逢,總算一種緣分,但是,能讓這份緣分保持下去的又有幾個!所以,如今只希望她身體早日康復,其他的,順其自然吧。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又是過了一刻鐘,蘇筱薇發現婦人已練功療傷完畢,犀利的眼眸四下環視一周,起身緩緩走近自己。
「大嬸,您的身體,又好了許多吧?」蘇筱薇對她露出一個笑臉。
婦人微微頜首,沉吟了數秒,驀然問道:「你……嫁人了吧?夫家家境不好?夫婿是做什麼的?因何捨得身懷六甲的你上山操勞?」
蘇筱薇一愕,稍作思忖後應答:「我夫君他……已經不在人世!我現住在娘家,娘家經濟狀況確實不好!」
婦人聽言,神色一懾,幽深銳利的雙眸一絲異樣光芒飛速閃過,稍後又問,「那你願不願意跟我學習醫術?」
學習醫術?跟她?蘇筱薇愕然。
「我見你資質不錯,不想浪費你這個才人!還有,我不習慣欠人人情,就當作是,償還你救過我的人情!」婦人漫不經心地解釋,語氣隱約透著一絲不自在。
「呃,其實不用的,我也沒做過什麼,小事一樁而已!大嬸您不必掛齒!」
「我明天會離開這裡,你再仔細考慮考慮,同意的話,明日這個時候來找我!否則,我們後會有期!」婦人說完,轉身回去她的臨時床鋪,繼續盤起雙腿打坐。
蘇筱薇默默望著她,一會跟她辭別,像往常那樣背起籮筐下山。
回到家中,她趁著晚膳時候將這件事告訴母親和弟弟蘇俊宇。
蘇俊宇一聽,頗為驚喜地道:「假如那神秘人沒有惡意的話,姐姐您跟她學醫也不失一件好事!!」
「她雖來歷不明,且神情冷漠,沉默寡言,不過我看得出她不是壞人,況且,我也沒什麼值得她打主意。我是想,若是真能學到一點皮毛,將來可以開個醫館診病!但我又想,此去時間不短,我不放心你和娘親,因此還沒答應她!」蘇筱薇講出自己的想法和顧慮。
「哎呀,姐姐,假如是考慮這個因素,你大可放心,不是還有我在嗎?我會好好照顧娘親的!」
「俊宇說得不錯,你還在王府的時候,我們一樣安好無事,所以,不用擔心我們!」蘇母停下碗筷,頭一次發言,朦朧的視線定定注視著蘇筱薇,猶豫了一會,接著道出,「不過,娘親想問你,除了我們,是否再也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人和物?」
蘇筱薇心頭陡然一顫,整個人怔了怔,她明白娘親的話中意思。
而蘇俊宇,顯然也聽出來了,語氣不禁轉為憤惱,「娘,您是指那王八蛋嗎?他那樣對姐姐,姐姐還怎會記掛、放不下他?我說啊,姐您就乾脆一點,答應那神秘人吧,順便把那混蛋忘掉!」
「俊宇!!」蘇母輕聲呵斥。
「我有說錯嗎?媽的,早知道他是這種無恥之徒,當日就算用十六抬大轎,我們也不讓姐姐嫁過去!王爺又怎樣?誰稀罕啊!憑姐姐的條件,找個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的都行!」想起龍御辰的所作所為,蘇俊宇愈加憤怒和惱火。
最後,還是蘇筱薇出聲勸住他,「那人明天下午才啟程,所以……我再想想吧!來,先吃飯,菜都涼了!」
蘇母點頭,重新啟動碗筷。
蘇俊宇停止痛罵,也開始吃飯,整個人卻仍憤憤不平,不時嘀咕,看表情便知還是在罵龍御辰。
飯後,蘇筱薇簡單沐浴一番,回到寢房。思緒不禁又回到了晚膳上討論的話題。
其實,跟那神秘人學藝是條很不錯的出路,雖說現在可上山採藥換取銀兩,但草藥的花期終究會過去,到時,這份臨時謀生方式便會隨之結束。假如自己能學到一門手藝,將來就不用為生計擔憂,說不定,還可以治好母親的病!
既然這樣,那自己還猶豫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為捨不得家人?又或者,像母親和弟弟所說,自己對他依然無法放下?
打開柜子,她再次拿起那張不知看過多少遍的休書。回想起來,嫁進王府差不多半年,身為夫君的他卻從沒送過或賞賜給自己任何禮物,就連一個小玩意也沒有,除了他出征期間寄回的一封信和這紙休書。
那封信,當時由於太過傷心,以致離開王府時沒有帶上,故這紙休書可謂是他留給自己的唯一物件,證明自己和他曾經有過關係,還真是諷刺啊!
突然,肚皮輕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