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軍火的內容,槍枝彈藥。Google搜索
褚韶華顧不得吃小餛飩,壓低聲音,不可思議的說,「政府買軍火,是通過洋行購買啊?」
聞知秋看她一眼,垂下眼眸,提醒她,「先吃餛飩,別涼了。」
褚韶華向來是個急性子,催道,「快別叫我急。」
「說了也沒用,現在各國戰爭剛剛結束,剛剛簽定的對我國的軍火禁售條款,國外不會再對我國出售武器。」聞知秋不急不徐的說。褚韶華那顆心,就跟過山車似的,當時那個泄氣啊,不過,她轉念一眼,褚亭做洋行的人肯定對此更加門兒清,若是真有此事,那褚亭還犯得上去搶田家的軍火生意嗎?褚韶華眯眼盯著聞知秋,聞知秋忍笑,「當然也不是所有軍火都禁售。」
褚韶華乾脆悶頭吃餛飩了,她還不會讓聞知秋消譴,與其找聞知秋打聽,還不如打褚亭。術業有專攻,起碼在洋行上,褚亭是術業,聞知秋的術業又不在洋行生意。
這餛飩必是大骨頭煮的湯,香濃極了,上面飄著金黃的油花,餛飩一隻只的飽滿紮實,這種南方的大餛飩,比北方的餃子個頭兒不小,咬一口險被裡面的肉餡兒燙了嘴。褚韶華忍不住說,「這家的餛飩真是百吃不厭!」悄悄同聞知秋說,「其實我覺著比晚上的那些自助餐好吃,那個高檔是高檔,不如這個實在。」
聞知秋眼中蓄滿溫柔笑意,不再逗她,與她道,「褚家的瑞和洋行在上海也算小有名聲,卻算不得一等一的大洋行,只是個中等。他家與田家要說舊怨,多是祖上生意相爭的事,三十年前,褚家是上海數一數二的大洋行,田家後來居上,如今算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
「對了,褚亭這個人可是全市有名的風流人物。」聞知秋提醒褚韶華一句,然後說,「不過,我相信憑他還入不了你的眼。」
褚韶華回聞知秋三個字,「吃餛飩。」怎麼吃都堵不上嘴!還是說,當官的都這麼愛叨叨!
聞知秋一笑,拿錢給夥計打發他出去買兩個包子回來,與褚韶華說,「這家的包子你嘗嘗,他是晚上出攤,一直賣到第二天早上。比平常的小籠包要大些,又鮮又香。」
褚韶華道,「有餛飩就夠了。」
「看你近來瘦了不少,最近很忙?」
「當然忙了,老闆總不會白開薪水。何況,對面永安一開張,給我們壓力不小。」褚韶華道,「不過,我們二樓的生意,沒一樣不比他們好的。」
聞知秋再沒有見過比褚韶華更好勝的女子,不一時,夥計將包子買了回來,兩個包子用油紙包包著,還有些燙手,聞知秋要來兩個青花小碗,取一隻包子放到碗裡,讓褚韶華嘗味道。褚韶華平常對吃食也並不挑剔,何況是聞知秋特意推薦的包子,自然是極好吃的。結果就是,吃一碗大餛飩又吃一個肉包子,褚韶華有些撐了。可也是無比的滿足,在這樣的深秋夜裡,已經有些冷了,肚子裡吃的飽飽的,渾身都暖和起來。褚韶華又跟柜上要了兩小杯燙的熱熱的黃酒,一隻遞給聞知秋,自己取一盞,仰頭喝了。
「真痛快!」褚韶華拿錢結帳,帶著聞知秋出門坐車,問聞知秋,「你要送我回去嗎?」
聞知秋覺著褚韶華不似河北人氏,倒更似山東人氏,特有晌馬氣概。聞知秋肚子裡吐槽一回褚韶華,面兒上依舊風度翩翩,「當然,送女性回家,這是做為男人應有的風度。」
說到風度什麼的,褚韶華才想起什麼問聞知秋,「今天那位胡公子,是什麼人?」
「他可是響噹噹的人物,關外胡大帥的長子。只是人年輕,來上海也不多,你才不大知道的。你沒見陸大公子親自作陪嘛。」聞知秋道。
「非但身份好,人也好。」褚韶華道,「怎麼沒見你去攀談一二。」
聞知秋直嘆氣,「我倒是想,只是這一晚上,胡公子身邊哪裡斷了人,我是擠都擠不進去呀。」
褚韶華咯咯直笑,見黃包車過來,褚韶華先上車,聞知秋跟著坐在褚韶華身畔,褚韶華很大方的說,「要是以後能有再見胡公子的機會,我引薦你們認識。」
聞知秋在褚韶華耳邊說,「胡公子的風流名聲多是在北面兒,可也著實不小啊。」
「真是叨叨死了。」褚韶華不耐煩道,「只要不下流,人家願意風流就風流,兩廂情願,現在不是講究自由的愛情嗎?成天叨叨叨,叨叨叨的,有沒有個完?」
「我就給你提個醒。」聞知秋一幅好人嘴臉道。
褚韶華怒,「我又不會再結婚,你給我提什麼醒!」
「我這不是上回得罪了你,如今我已是改了以往的不是,想重新追求你,壓力有些大嗎?」聞知秋理由還挺充足,關鍵,說這樣不要臉的話,竟然還能一臉坦誠,褚韶華都覺著奇怪,想著這些留洋回來的人,說「追求」與「喜歡」仿佛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臉皮可真夠厚的。
好在褚韶華在上海日久,也逐漸習慣了這裡人的開放。褚韶華正色道,「你得不得罪我,我也不可能答應你的追求,我早說過不會再結婚了,你以後不要提這話。」
「你結不結婚,與我追不追求你是兩回事。你有不結婚的自由,我也有追求你的自由。」聞知秋也是一臉的正氣凜然,他還同褚韶華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後來仔細想過了,你說的有道理,我先前說對女性的職業表示尊重,其實從內心可能還是有所輕視。以後我會注意,凡事將心比心。韶華,咱們既是朋友,互相進步也是可以的,你說對不對?」
褚韶華對聞知秋這三寸不爛之舌都麻木了,半點不上他這鬼話的當,「說的再好聽有什麼用,得看你以後怎麼做。」
「成。那以後我再有什麼不是,你只管給我指出來。孔聖人說,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韶華,我與你,今便是如此了。」
褚韶華問,「別欺負我讀書少,你是正直、誠實,還是博學多聞?」
「咱倆都不是。」聞知秋笑,「咱倆屬於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
褚韶華忍俊不禁,聞知秋道,「你要不生氣了,我找了好多書,明天給你送家去。」
「送公司就行了。」
「書比較多,有一些是我找朋友借的,應該適合你看。」聞知秋說。
褚韶華都覺著,聞知秋這人,不該廢話的時候廢話多的不行,該表功的時候反是話少了。褚韶華也說,「謝謝你啊。」
「謝什麼,我早想給你送,就怕你還在氣頭上再給我扔出來。就慢慢尋朋友多借了幾本,想著什麼時候一道給你,要是你還沒消氣,我就當賠罪了。沒想到你早不氣了,還叫我白賺個人情。」聞知秋笑眯眯地。
「我真是求你了,明明你順帶手的事,說得好像費多大心力似的。就算人情,也只是個小人情,知道不?」褚韶華可是個恩怨分明的,她更不會叫人占了便宜去。
「知道知道。」聞知秋好脾氣的說,「我先慢慢存著,咱們就按月四分利算,存個一年,我估計就能翻番兒了。」
倆人有說有笑,一路並不覺寒冷,待到容家門口,聞知秋叮囑褚韶華,「如今夜冷,屋裡生炭火門窗不要太嚴實,晚上睡覺灌個湯婆子暖著些。」
褚韶華點點頭,「你也早些回吧。」
聞知秋依舊是看褚韶華進門後,才坐車回自己家去了。
——
聞知秋雖則口口聲聲在追求褚韶華,但兩人見面的時間並不多,聞知秋是市長身邊的機要秘書,必要在市長身邊鞍前馬後方好。褚韶華每天朝九晚八的上班,更不敢有半點懈怠。褚韶華在休息的時間去了一趟潘家拜望,她來上海日久,其實早該過來的,可褚韶華的性情中,既有八面玲瓏,又有些說不出的執拗。她這人,最惜顏面,剛來上海時那樣的狼狽無依,何況,她不願連立足之事都依靠朋友。
褚韶華有去北京潘先生家的經驗,到潘慎府上也一樣自如,她這人,天生一種不卑不亢、言談自由的本領,待褚韶華告辭後,潘太太道,「先時聽你說,二弟特意介紹她過來咱家,她都一直沒有來,我還以為是個拘泥人。如今看,褚小姐既大方又和氣,可不像那樣的人。」
「年輕人嘛,各有各有脾性。」潘慎不以為意。
潘太太好奇,「我聽褚小姐說她現在在先施公司做經理助理,助理是個什麼職位?」這位潘太太是個舊派人,很不能明白如今這些新式名稱。
「相當於管事身邊打雜的吧?」
「唉喲,那這工作可不怎麼好。」潘太太說,潘慎則是說,「她一個女孩子,這樣的年輕,來上海後並無其他助力,如今工作才將將一年,就能做到經理助理,這工作還不好?」
潘慎翻弄著一本棋譜,漫聲道,「這位褚小姐你莫小看了她,那天先施公司的舞會她也有參加,你是沒見到啊,田家老大想給她個難堪,倒叫她當場給了個難堪。關外胡大帥的公子請她跳舞,舞會上那些人,沒有她不敢過去交際的。不要說一個女子,就是男人,在這個年紀也沒有這種膽色和手段的。」
「我是說,既是褚小姐現在的工作不大好,何不給在咱們公司安排個體面職司,輕閒些拿錢多的那種。」潘太太道,「我聽阿玉說,當初她與阿初成親,還是褚小姐幫著忙裡忙外。況你又很欣賞她。」
「要是只圖輕閒拿錢多,褚小姐何必來上海,在北京老二就能給安排了。」潘慎隨意的拈了一枚琉璃雲子在掌中把玩,「這位褚小姐其志不小。」
「一個女孩子家,我聽說她命苦的很,家裡男人過逝了的,今看她生的這樣美貌伶俐,聽你說她又很是能幹,要不,咱們幫褚小姐尋個好人家。」
潘慎擺擺手,「你就別替人操心了。倒是阿初不是說接他父母過來上海團聚麼,阿弟他們畢竟不在上海,你備些東西,到時請親家過來坐坐,也是咱們的心意,且不失禮數。」
「這個我早料著了。」潘太太立刻被轉移了視線,轉而與丈夫說起邵初家人的事,潘太太道,「把親家老爺太太接來上海也好,家裡就阿初這一個兒子,平時親家沒有不記掛的,阿初心裡也要牽掛爹娘,倒不如都來上海,也得團圓。」
褚韶華也自潘玉那裡知道邵老爺邵太太要來上海的事,潘玉道,「阿初說好幾遭了,先時一則有家裡的生意,二則老爺太太也是故土難離。好容易磨了這幾年,總算應下了。」
褚韶華道,「過來才好,一家人總該在一處的。邵伯伯邵伯母年紀也愈發大了,老家雖有族人,可誰也當不了誰,人老了,還是要兒孫在身邊才好。」
「是啊,我也這麼說。」潘玉又請褚韶華去看了給公婆收拾的房間,與褚韶華說好,待公婆到了,可得過來一聚。褚韶華笑,「阿玉姐你就是不請我,我也要來的。」
褚韶華的社交經過公司舞會步入了新的階段,如今她雖還是經理助理,拿的已經是副經理的薪金。她是那樣的長袖善舞,在胡公子回關外的前一天,上海名流界的一大盛事就是陸府為了送別胡公子而特意舉辦的舞會了。褚韶華知道這事倒不是特別打聽,而是近來不少太太奶奶過來置辦衣裳首飾,褚韶華同這些人再熟悉不過,偶爾聽到隻言片語,不著痕跡打聽出來的。
打聽出這事倒也不難,褚韶華的本事在於,她竟也拿到了一張邀請函。而且,她這張邀請函還是胡公子親筆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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