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眼下來講,大媽的風評不是很好,原因大家都知道。
但凡事都有兩面性,如果你是她們的什麼人,你的運氣就到了。
因為,為了你,她們敢手撕老虎。
周六,北寺塔廣場舞團同往常一樣,為了8月份即將到來的比賽做著排練準備。
她們所在的兒童區四面環水,被人工河道包圍,僅靠一座小橋聯接,等於是一座孤島。
所以當有人進入「孤島」時,廣場舞團所有人都會看到。
一行五個男人氣勢洶洶走過小橋,音樂聲中,大媽們逐漸停下動作。
「你們怎麼說?」黃媽媽從藍T恤胸前口袋拿出遙控器按掉音樂,上前問。
五人中,剛子先一步走出,一抖露在背心外,壯碩胳膊上的兩條青龍,冷酷道:「讓開!」
黃媽媽沒動,剛子跨上一步,揚起粗胳膊,作勢要打。
後面板寸馬上拉住,大聲道:「剛哥,別。上回百花洲的阿六頭被你一拳打斷半邊肋骨,這個阿姨肯定吃不住的,當心弄出人命哦。」
板寸轉頭,瞪眼道:「還不讓開?剛哥發起火來不得了的!」
看了眼肌肉男左胳膊上被汗水花掉的青龍,黃媽媽往旁邊站了一步,一句話也沒說。
見黃媽媽這麼識相,板寸和旁邊小平頭得意交換眼色,道:「剛哥,走,別跟這老太婆一般見識。」
五人路過黃媽媽,往舞團方陣最左側走去。
曼尼這麼多天的「媽媽」不是白叫的,整天笑臉迎人熱情滿滿,長得富態嘴也甜,加之每天下午從沒斷過的各色水果,媽媽們早把捲毛小胖子當成廣場舞團的一份子了。
發現五人的目標是廣場舞團人人喜歡的曼尼,媽媽們自發向他聚攏,將他圍在中間。
剛子故技重施,鼓起全身肌肉:「讓開!」
板寸:「你們剛才沒聽見啊?他一拳頭打斷人一排肋骨!」
小平頭和長發男一個色厲內荏,一個齜牙瞪眼。隊伍最後,梳著大背頭,戴著墨鏡的王哥用一口吳城話喊道:「不想吃生活的自己滾!」
這架勢,平時只吵吵架的大媽們果然有點發憷,畢竟流l氓大家都怕。可看見不遠處黃媽媽在摳鼻屎,大媽們鎮定下來。
這五個人看起來是凶了點,但都赤手空拳,不見得比還沒拆石膏的6個年輕人厲害多少。
兩撥人對峙間,附近一棵梧桐樹下,知了在知了知了地叫著夏天,妮子在睡墊里給孩子們餵奶,趴在一邊的柱子吐著舌頭,半眯眼睛,張大嘴打了個哈欠。
黃媽媽同樣發現了他們的目標是曼尼,見大背頭授意下,四人準備推搡動手,黃媽媽喊道:「都讓開,過來。」
常年一起跳舞,團長一聲號令,大媽們稍稍猶豫,便四散開來,向黃媽媽走去。
然後曼尼懵了,前一刻還被媽媽們保護在中間,好安全的感覺,結果下一刻身邊一個人都沒了。
剛子、小平頭上前抓住曼尼雙手。板寸高興道:「王哥,這下我們總該真的發達了吧?」
長發男送上馬屁:「跟著王哥干就是得勁!」
王哥嘚瑟咧嘴,擼了把大背頭。
土豪出手就是大方,尋找曼尼的酬金接近7位數人民幣,五人都忍不住泛起笑意,一轉身,臉色齊齊一沉。
45位身穿藍T恤的大媽雙手環抱胸前,一個挨著一個把唯一聯通外面的小橋擠得滿滿當當,沒塌掉只能說橋的質量好。
隊伍最前排,黃媽媽:「我們這裡45雙眼睛都看見了,你們要綁架小胖子!」說完,她手指放進嘴裡,吹了聲口哨。
基本恢復的妮子一下站起,把叼著奶嘴的小狗帶了個跟斗,跌回睡墊里。而原本懨懨瞌睡的柱子馬上來了精神,這兩天總挨老婆揍,野豬又不能啃,憋了一肚子的火,終於有發泄機會了。
兩條狗一隻都不叫,黃媽媽側頭示意,它們翹著尾巴低著腦袋,踩著跟寵物狗截然不同的小顛步,往五人走去。
看看站滿人的小橋,再看看兩條一聲不吭的白毛下司犬,板寸驚呼:「這特麼是關門放狗?!」
一身肌肉的剛子哭喪臉回頭:「王哥,不說周六動物園沒狗嗎?我小時候被狗咬過,最怕狗啊。」
「怕什麼?就兩條狗而已……」王哥話音未落,柱子妮子開始加速,兩條狗朝不同方向繞著五人套圈,尋找下嘴機會。
眼看柱子妮子一圈圈接近,慌亂從王哥踢空的一腳開始,柱子讓過皮鞋,回頭就是一口。
一聲呼痛,王哥四個好哥們四散奔逃,這下全完了,事實證明,人是跑不過狗的。
原本安靜祥和的兒童區成了柱子妮子的遊樂場,誰跑追誰,這個叨一口屁股,那個啃一口小腿,在黃媽媽指定攻擊目標前,兩條狗絕不戀戰,咬一口換一個目標,意在驅散獵物。
黃媽媽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已經掛彩的王哥暫時沒被盯上,一瘸一拐跑向小橋,惡狠狠叫大媽們讓路。黃媽媽最後一個零沒按完,收起手機,一把揪住王哥的大背頭拖進隊伍。
站在最前排的7個大媽管你後腦勺還是後背,噼里啪啦一通亂拍。
曾經的數學老師陳大媽義憤填膺脹紅了臉:「打死你個壞人!捉你們進派出所!」
魯大媽下手賊狠,揪住耳朵擰了一圈半。
「楊阿姨,讓一讓,讓我也打一下。」矮個高大媽夠不到,在後面踮著腳喊道。
王哥大概付出4、50根頭髮,總算從黃媽媽手中掙脫出來,耳朵,後背,後腦勺,以及頭皮火辣辣的疼。
此路不通,妮子跑了一圈又追了過來,王哥狠話都來不及留一句,倉惶逃命。
黃媽媽扔掉手上黏糊糊,滿是髮蠟的頭髮,朝原地愣神的曼尼招手:「小胖子,過來。」
「獵場」里,曼尼剛動,柱子綠著眼睛回頭,「去~」黃媽媽一聲短促命令,柱子改變目標。
此起彼伏呼痛聲中,曼尼儘管聽不懂黃媽媽的話,但看懂了她的手勢。
走到小橋前,黃媽媽把小胖子撥到身後,橋上大媽們自動讓開一條路。
「誒?別擋在這,我看不見了。」
「小胖子往後站點。」
「算了,橋上人多,擠不下,你到岸上看去。」
曼尼糊裡糊塗通過了小橋,回過頭,全是媽媽們堅實背影,鼻子忽然一酸。
每個家都有一位大媽,每個大媽都是一位英雄。
向大媽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