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出戰

  時間在靜靜推移,習武場仿佛凝固了一般。閱讀

  跳躍翻滾的人猝然彈開,分出了勝負,一個人再沒有爬起來。

  凝視著場中搖搖欲墜的少年,蕭世成點頭讚賞:「不錯,中了淚斷腸仍有這等身手,不愧是揚州謝家的人。」不等對方急喘平復,他無情地喝令。

  「第二輪,上。」

  第二人的攻勢更強,而謝青嵐本就不多的真氣拼過第一輪後僅剩了苦撐,漸漸連撐下去都難,轉眼添了數處血口。白家眾人自知勢去,不忍再看,許多都低下了頭。

  「強弩之末,不穿魯縞,何況你頂多算流箭。」蕭世成惡毒的評論,少年左支右絀,勢如危卵,與對手的遊刃有餘對比鮮明。

  「廢了他的手筋,留下一條命。」遊戲接近尾聲,蕭世成揚聲吩咐,「我要看看謝家老兒瞧見成了廢人的兒子有何反應。」

  對答間劍芒如水,順勢抹上了謝青嵐的右臂,不無得意地結束一場毫無懸念的拼鬥,劍鋒割破衣料的一剎身體驀然刺痛,登時軟下了手,幾不置信地望著胸口的劍柄。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攻襲的二人之間突然多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迦夜皓腕輕振,已將謝青嵐隔在了身後,對陣的男子無力地軟倒,不知何時一把短劍沒入了胸膛,瞬間奪去了生命。

  猝變忽來,所有人都驚住了。

  「怎會是,葉姑娘……」白鳳歌驚愕得消失了聲音。

  白昆玉愣住了,白老太爺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少女,越看越是驚異。

  女孩若無其事地上前,從死者身上拔出劍輕輕一揮,一溜血珠從刃上迸散,劍身清澄如水,不染分毫。

  「是你。」良久,蕭世成緩緩開口,「密報說你離開了白家。」

  「你的情報沒錯,一個時辰前我剛回來。」女孩點點頭,也有些遺憾,「真是不巧。」

  「我本不想對上你。」男子謹慎地看著她,喜怒莫測,「玄智大師勸過我。」

  「那老和尚?」她笑了笑,不無嘲謔,「他肯陪著下棋的果然都是些妖魔鬼怪。」

  「佛心慈悲,欲度魔劫。」蕭世成也笑了,轉為赤裸裸地打量,「我很好奇,怎麼看你也不像能在西域翻雲覆雨。」

  「他誇大其詞了。」

  「你想插手?」他很客氣地問。

  「我答應過照看他,總不能讓你廢了。」她並不情願。

  「你和謝家有交情?」

  「素無往來。」

  「能否退上一步?」男子彬彬有禮,「我會當你不曾出現。」

  她瞟了眼地上的死人,蕭世成識趣地表態:「我可以不計較。」

  「不行,我不能讓他有事。」女孩想了一會兒,煩惱地嘆了口氣,踢了踢倒在身前的人,「你說過戰勝五人即放過白家,這就算是其中之一吧?」

  男子眼瞳收縮,細刺般尖厲,盯著垂手而立的少女。

  謝青嵐醒過神:「妖女,你——」一句話未出,被一股大力一掀,砰得撞上了丈外的土牆,四肢麻木地滑下地。

  「小孩子不要插嘴。」迦夜神色淡淡,順手拎起挨近身邊的小人兒甩入少年懷中,挾帶而來的重量砸得他險些背氣。

  情勢如此對峙,蕭世成仍是禁不住笑,身後的隨從也多在悶笑。

  盈盈而立的少女,身量尚不及男子肩頭,卻一本正經地斥責遠遠高過她的少年,著實怪異無比。

  「笑完了?你可以開始了。」

  看著迦夜出手,沒人能笑得出來。

  所有人呆呆地望著那個鬼魅似的身影,在月光和火把的映照中時隱時現,出現於不可思議的角度,淬厲奇詭,數招內逼得對手回身自保,又過了十餘招,鮮血飛濺出來,一記利落的閃擊切斷了對方的喉嚨。

  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血在沙地上浸開,猶如黑色的暗影。

  女孩立在稍遠處,雪衣拂動裙裾微揚,似輕巧地摘了一朵花,雙手籠在袖中,全不像剛剛割斷了一個人的咽喉。

  「下一個是誰?」長長的睫毛微抬,素顏澄定如水。

  夜色中,五匹健馬飛掠而過,馳入了杭州城。

  蕭世成確實有手腕,帶來的隨從也非尋常之人,放在別處必是一方豪強,卻甘心做了他的手下。

  第三個明顯強了許多,但仍敵不過她,短劍瞬間三次透入胸膛,任是強橫勇武也只得頹然伏倒。

  迦夜未能全身而退,小臂劃了一道傷口,鮮血涔涔而出,浸濕了半幅衣袖。她索性撕下了外袖,細白的牙齒咬住布頭,適度勒住傷口。

  「藍鴞,這一次你上。」

  聽著蕭世成凝重的聲音,她錯愕地抬起頭。

  南郡王世子身後,一個人從暗影中踏出,臉色變了又變,尷尬而狼狽,侷促得手腳都無處安放。

  迦夜側頭看了半天,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唇角。

  「你要和我動手?」

  喉間響了幾聲,少年鼻尖冒汗,驀地跪下去。

  「屬下不敢!」

  場中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蕭世成也不例外:「藍鴞!」

  少年苦著臉,卻不敢起身。

  「屬下不知雪——主上何時到了江南,未能相迎,尚請恕罪。」頓了頓,終是咬牙低喊,「墨鷂,你也給我死出來。」

  又一個黑影衝過來跪倒:「墨鷂參見主上。」

  顧不得身後目光如刀,兩人俱是大汗淋漓,頭都不敢抬。

  靜了良久,清冷的話音響起。

  「當日放了你們,再無主僕之屬,你們也不用叫我主上。」她含意莫名的地笑了笑,「倒是沒想到你們改換門庭如此之快,那一箱金珠恁般不經耗用?」

  「主上恕罪,我們本是遊玩度日,碰巧遇到世子招納,一時好玩便加入了南郡王府,並非是為錢財效命。」墨鷂私心暗悔,這般窘迫的場面始料未及。

  「敢情多年殺人,倒是過不慣清淨日子了。」迦夜點點頭,語帶輕諷,「我還以為世子高明,這麼快收得你們服服帖帖。」

  「屬下不敢。」兩人異口同聲,不約而同地頭皮發寒。

  「他們是你的手下?」蕭世成臉色鐵青。

  「現在是你的。」她無所謂地笑笑,繼續綁著手臂,直到確定不礙事。

  「銀鵠、碧隼也是?」曾經慶幸一次延攬了四名高手,此刻卻成了鬧劇。

  「能收了他們四個,你手段不錯。」雖是尋求刺激,讓四翼應承效命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她頗為嘉許地贊了一句,聽在蕭世成耳中形同諷刺。

  「我真懷疑是你是否一早精心安排,好看一場笑話。」

  「若真如此,你沒機會迫我出手硬拼。」冷冷的聲音不無自嘲,「這或許是我做過最蠢的事。」

  心知對方說的是實情,瞥過跪得筆直的兩人,蕭世成仍捺不住怒火,話語帶上了銳意:「你們想清楚了,還是決意跟著舊主?」

  藍鴞、墨鷂默不作聲。

  迦夜不以為然:「別逼他們和我動手,那樣很傻。」

  「以你之見?」他怒極反笑。

  她微一沉吟:「你們起來,站一邊去不許插手,等事情了結再決定跟著誰。」

  猝然入耳,兩人幾不敢信,怔怔地抬起頭。

  「去。」

  清音一喝,本能地起身退至一邊,擺定了姿勢作壁上觀。

  蕭世成面如寒冰。

  「你倒是體恤下屬。」他皮笑肉不笑,激怒中已動了殺念,「怎不讓他們助你一臂之力?」

  「勉強驅使有什麼意思,世子不覺得?」她輕描淡寫地揭過,「藍鴞就算認輸了,請下一位吧。」

  「恭喜姑娘不費吹灰之力勝一場。」蕭世成譏道。

  「多仗世子成全。」宛如聽不出諷刺,她平靜地微笑。

  算來當屬最後一位對手,實力遠遠超出了同儕。迦夜戰了很久,誘得對方露出一個破綻,從背後刺穿了臟腑。她也多了幾處輕傷,臉色發白,額際微微見汗,連番簏戰耗了不少力氣,即使是她也相當吃力。

  眼見獲勝,白家的人皆露出了喜色。

  「的確是好身手,我想不出你是如何練成。」蕭世成沒放過她的一舉一動,「玄智大師說你的外貌不曾變過,到底多少歲?」

  「與你無關。」她穩了穩呼吸,收劍入袖。

  「莫非你已是個老太婆?」他有些惡意地推測,尖銳的目光上下逡巡。

  「或許你猜對了。」

  「到底受誰之託,謝三公子?」蕭世成大方起來,「他給你什麼條件,我可以加倍。」

  「條件是帶謝青嵐回去,完好的。」她淡然笑笑,應答如流。

  「我放他跟你走,只要不插手白家的事。」

  「你休想,我寧可和白家死在一起,絕不忍辱偷生。」謝青嵐直著嗓子喊出來,「要是我們都死了,我看你對三哥怎麼交代!」壓抑許久,滔滔不絕的話語流出,懷裡的男孩被猝響的聲音嚇了一跳,蹬著腿想下來。

  「你聽見了。」她有點可惜地嘆氣,忽然提高了聲調,「墨鷂,讓他閉嘴。」

  「是。」

  乾脆利落的動手,謝青嵐別說出聲,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只能用眼睛怒瞪著她。

  「主上為什麼非要死扛,把這小子打暈了帶走不就得了。」藍鴞走過來嘀咕,索性連孩子的穴道也一併點了,免得小人兒亂掙,「她從不幹這種麻煩事。」

  「我也想不通,這傢伙討厭得緊,被救還一臉囂張,像欠他的一樣。」墨鷂不解地搖頭,重重地踹了一腳。

  「五戰已過,世子是否願意如約放人?」場中的人沒有理會這廂低議,神情自若的相談。

  佯裝思量了一下,蕭世成全無愧意地搖頭。

  「抱歉,姑娘僅過了四戰,暫時難以踐約。」

  「哦?」

  「姑娘所殺的第一人純是為了救謝五公子,怎能算正式一戰。」他面不改色地解釋,「所以還要再過一關,蕭某方能放人。」

  白家多人為之氣結,不少門下弟子喝罵出來,什麼樣的粗言穢語都有,看守的人連踢帶打均止不住。

  「那下一戰的對手是?」她有禮地詢問。

  蕭世成靜了靜,露齒一笑,銳氣而自負。

  「我。」

  迦夜也笑了,輕而柔,像看著指尖一隻淘氣的蝴蝶。

  「你真沒讓我失望。」

  「你贏不了我。」

  「你很自信。」

  「身法我已了如指掌,確實鬼魅,且經驗十足殺著凌厲,你是一個極難對付的人。但內息不強無法持久,加上屢戰之下疲憊非常,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的確占上風。」她頷首承認。

  「若肯跟隨於我,定然以上賓相待,何必堅持必敗之戰,自蹈死地。」

  「多謝抬愛。」

  「你——」

  「請。」

  一藍一白兩道身影,在月下猶如舞蹈。

  進退攻襲,利刃翻飛,明明是兇險無比,卻看來賞心悅目。

  白影輕靈如夢,進退全無聲息,一柄清亮的短劍神出鬼沒,險險地掠過要害。蕭世成雖為世子功夫不容小覷,看破了迦夜的弱點,憑深厚的內力相迫,以靜制動,漸漸占了上風。

  時間逝去,虛耗過損的徵兆逐步顯現,又過了一會兒,白衣上綻出了點點深紅,像初日映雪,雪上落梅,卻滿是驚心的不祥。

  她一步步退,慢慢退至了場邊,他步步進逼,劍法愈加凌厲,眼看間不容髮,纖影宛如被一陣夜風吹起,全不著力地凌空翻躲。蕭世成探身揚擊,半空只聽一聲金鐵交鳴,脫手的短劍劃了一道長弧扎入了沙地,半截劍身在夜風中反射著冷冷寒光。

  所有人心下一沉,迦夜被劍勢逼到極處,鋌而走險,竟合身撲了上去。蕭世成長劍一振,千重劍影忽而化為直刺,登時變成對著劍尖沖了過去。一陣驚呼,利劍穿透了小小的身體,從背後刺出來,雪亮的劍身沾著鮮血,直沒至柄。

  場中靜得可怕,只聽得鮮血一滴滴墜落。

  迦夜的臉白得近乎透明,緊緊咬著唇。

  兩人貼得很近,從旁看簡直像一雙情侶相偎。

  她仰著頭,有點費力地凝視上方的臉,那張臉沒表情,低頭看著她。

  許久,露出一絲苦笑。

  一隻白生生的小手扶在他的頸上。

  冰涼柔膩,像情人的手,溫柔而多情地按著。

  隨著他的血脈微微起伏,令他喪失了所有力量。

  「你輸了。」

  黑亮的眼瞳很靜,話音很輕,淡淡地宣告了他的失敗。

  血,自劍上滴落,穿透了秀窄的肩。

  「殺人,不一定要靠劍。」她扯扯唇角,淡漠地提醒,「有時我也用手。」

  「你真狠。」他只說得出這三個字,這個女人犧牲了半邊肩臂,換得了貼近身側的機會。

  「不狠一點怎麼贏你?」她平靜地笑笑,仿佛劍是刺在別人身上,「我已是強弩之末。」

  「值得麼?」蕭世成實在難以理解,「像你這樣的人,何必替不相干的賣命。」

  「我也想問你。」她的額上冒出虛汗,神色仍然冷定。

  「什麼?」

  「為了野心搭上自己的命,值得麼?」

  素顏毫無血色,白如霜雪,按在頸上的手也越來越冷,蕭世成低頭著看蒼白微顫卻又堅定如冰的人,一時失了神。

  「請世子以南郡王的名義起誓,五年內不對白、謝兩家動手,可好?」

  「否則就殺了我?」蕭世成再笑不出來,「你可知殺死郡王世子的後果。」

  「我確實不清楚,或者試試?」黑眸殺意流傳,散發著奪人神魄的煞氣,「反正無論結局如何,你是看不到了。」

  一片寂靜的僵持。

  墨鷂清了清嗓子:「世子,勸您不要冒險,我們主上不知殺過多少比您地位更高的人。」

  藍鴞在一旁點頭佐證。

  頸間暗伏殺機的手不容忽視,他苦笑著開口。

  「我以南郡王的名義起誓,五年內不對白、謝兩家動手。如背此言天人共棄,行了麼?」聲音傳遍了白府,在場均成為人證。

  「今日率眾退出,決不再動兵戈,如違此誓列祖列宗永世不得安寧,家族門閥一夜之間化為灰燼。」迦夜淺笑著補充,「既然世子誠意無違,誓再毒一點也無妨。」

  蕭世成從未被人如此要挾,眼中如要冒出火來,迦夜指下內力一透,瞬時喘不過氣,臉越來越青,終於勉強點了點頭,照著念了一遍。

  隨著話語,急如擂鼓的馬蹄聲傳入耳際,不出片刻,五道人影掠了進來,看見場中的情景全都愣住了。

  謝雲書張口待喚,聲音都啞了,慢慢走近,劍尖墜落的血滴形成了一小窪血泊,紅得刺人眼目。

  「來得真慢。」迦夜低聲抱怨,抑住顫抖,一分分鬆開指。

  「請世子鬆手。」直到她提醒,蕭世成才發現自己還握著劍柄,半條臂膀都被她的冷汗浸透了。

  趕來的男子把她接過去,小心翼翼地不觸及長劍。

  「拔出來吧,我避過了要害。」小小的身子依在懷裡,她在耳畔輕語,忍不住發顫。

  「忍著點,咬住我的肩膀。」

  盯著那柄長得可怕的劍,他啞著嗓子提醒,臉比受傷的人更白。

  雙手搭上劍身,隨著一聲錚然脆響,精鋼長劍斷成了兩截,指緣被利刃劃破,流出了一縷鮮血。

  僅是這樣的震動已讓她痛得險些暈過去,細齒深深切入肩頭,謝雲書乾脆利落地抽掉斷劍,血迅速湧出,敷上去的藥粉都被沖開,他撕袖為巾緊緊縛住,勉強控制住了傷情。

  眾人靜謐無聲地看著這一幕,蕭世成首先回過了神。

  「姑娘智勇令人折服,可惜未竟全功。」

  白家眾人皆怒瞪著他。

  他咳了咳,無視激憤的目光:「我會依約退出白家,但淚斷腸若無解藥——」

  「你這惡賊還想怎樣?」白老太爺痛斥,恨不能食其之肉,「帶上你的人滾出去。」

  「若無解藥,三日後功力散盡形如廢人,終生不復。」恢復了鎮定,蕭世成回問,「苦修多年的武功付諸東流,白老爺子不覺得遺憾?」

  謝曲衡與宋羽觴拔劍踏了上去,蕭世成的親隨隨之應變,簇擁在世子身邊橫劍以對,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局面再度緊張起來。

  「如果謝三公子肯把葉姑娘交給我,在下自當奉上解藥。」南郡王世子終於道出了交換條件。

  相當誘惑的條件。儘管幾個人及時趕至,實力對比仍然懸殊,即使蕭世成不再以白府眾人性命相挾,從他手中硬奪解藥仍是困難重重,此役南郡王府精銳盡出,絕不是輕易能夠打發。

  空氣僵滯如死。

  謝曲衡眼中微一遲疑,回望三弟。

  謝雲書沒有抬頭,探臂護住了懷中的人,左手已執住了劍,銀鵠、碧隼站在身後,只待一個命令。

  迦夜忽然笑起來,牽動了傷處,痛得臉發青。

  謝雲書輕柔的攬緊,儘量減少她的震動。

  「葉姑娘不必擔心。」蕭世成看她的目光相當複雜,「我一定妥為善待,決不讓姑娘有半分不適。」

  她還是笑得太厲害了,以致許久才能說話。

  「你以為有什麼資格談條件。」絲絲吸著冷氣,她嘲謔地譏諷,未受傷的手勉力探出,指際拎著一隻精巧的玉瓶,看起來十分眼熟。

  蕭世成反射性的摸向懷裡,空空如也:「你什麼時候——」

  瞬間想通,他又換了問題:「你怎知我身上有解藥?」

  迦夜輕笑,素手一拋,玉瓶劃了一道弧線,落入藍鴞手中。

  藍鴞接過去,立刻拔開瓶塞放在白老太爺鼻端,一嗅已解了毒。人群騷動起來,玉瓶迅速在一雙雙手中傳開。

  「主上讓我們站開的時候就問過了,那時已稟過解藥在世子身上。」墨鷂釋疑,站在一旁防止搶奪。

  「我們跟隨主上數年,僅憑手勢即可傳遞消息。」藍鴞補充,轉而走至謝雲書身後。

  「……好……好……」

  蕭世成死死盯著蒼白如落花的清顏,脆弱得像經不起一根手指之力。

  「蕭某輸得心服口服。」

  一重一重的設計,竟是全無蹤跡可尋,硬是不知不覺墜入了圈套。

  她什麼也沒再說,軟軟地偎在身畔人懷中,笑容嘲謔。付出這般代價,怎可能僅為了無用一諾。

  謝雲書極溫柔地抱著她,小心地避讓傷口,待轉眼望向蕭世成,已是冷峻如冰:「世子最好回南郡看看,或許會出乎意料。」

  蕭世成青了臉。

  南郡是他的本營所在,此次精銳盡出,南郡空虛無憑,乍聽之下不得不心驚。「謝公子去了南郡?」密報僅探出他們離開了揚州,卻未能察明去向。

  「恰好途經。」俊顏冷冷一笑,宛如刀鋒掠過,「聽說那一帶的九門三派不滿世子前些時日倒施逆行,誓約為盟,很是生了些事端。」

  短短的一句說完,謝雲書抱著懷中的女孩逕自而去。

  領悟過來的白老太爺與兒子對視,又看了看謝曲衡、宋羽觴,霍然綻出笑意。

  「蕭世成,你也有今天!」咬牙切齒地咒罵,老人爆出大笑,一掃先前的屈辱憋氣。

  蕭世成緊緊咬牙。

  在春日的夜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