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赴會

  第207章 赴會

  南明河上,棲雲亭。一塊巨石,仿佛一頭傳說中的巨鰲,穩穩地趴在水中央,小橋似兩條張開的鰲鰭, 撲展向兩岸。「巨鰲」的背上建了一座小亭,亭角高翹,似欲騰空而去。

  亭中設了酒席,這就是按察使王浩銘、江南大儒崔象生等重要人物的座位了。亭外大石上也設了十幾張席位,仿佛花瓣一般,恰好把棲雲亭圍在中間。

  小橋兩岸的林間草地上, 也設了許多席位,盛況空前, 恰似當年王陽明再傳弟子、心學大師馬廷錫在此講學時的情景。

  葉小天趕到南明河不遠處便與夏瑩瑩下了車,前方已見許多士子興奮異常地趕路,葉小天道:「今天有這麼多人來,我竟一點消息也不知道,瑩瑩,崔先生在此飲宴,士子們是可以自行赴約的麼?」

  瑩瑩道:「當然不能!還有什麼王按察的一些大官兒呢,哪能什麼閒雜人等都往裡進。」

  葉小天奇怪地道:「哦?那你我能進得去嗎?」

  「啊!」

  夏瑩瑩突然意識到口誤,忙補救道:「當然能,我家可是本地大族,就憑我家那麼多人,誰不禮讓三分?尤其是這些外地來的官兒,對我們本地大族巴結的很呢,要不然他們能站得住腳?這一次請了好幾位貴陽耆老呢。」

  葉小天一想也是,不過其他地方的大族, 家族中多有子弟得了功名,所以在地方上威望隆重,地方官想在當地站住腳,就不得不籠絡這些地方大族,有些地方太強勢的地方大族,甚至反過來能欺凌地方官。

  只是貴州這地方文教不興,家族勢力強大就不在於功名了,瑩瑩的家族有這麼多人口,在他們村子乃至部落里當然會有相當的話語權。葉小天道:「那令尊一定是耆老之一了。」

  瑩瑩嫣然道:「我爺爺才是呢,不過爺爺今天沒來,讓我爹替他出席的。」兩人說著便走近了南明河畔, 前方有幾名衙差迎上來道:「站住!按察使大人在此宴客,閒雜人等迴避!」

  幾個衙差說的還算客氣,畢竟本地諸族雜居,如果不是漢人,哪怕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一旦鬧出糾紛,也會一個人引出一家人,一家人引出一村人,最後整個部落齊上陣,他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小路揚了揚手手中請柬,道:「我們是來赴宴的。」

  一個衙差從小路姑娘手中接過請柬看了看,皺眉道:「怎麼還帶著這麼大的一個畜牲?一旦它野性大發……」

  遙遙抱著大個子的大粗腿道:「大個子才不會呢,大個子最乖啦。」

  小薇道:「你放心,這頭巨猿很通人性,而且我們不上磯,只在岸邊就坐。」

  那衙差猶豫了一下,道:「那你們可要看緊它們,千萬不要惹出什麼事端來,磯上坐著的都是貴人,一旦出事,我們倒霉,你們也吃罪不起的。」幾個衙差說著閃開一條道路,葉小天等人便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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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妙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琴弦,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珠簾突然嘩啦一響,一個丰神如玉的佳公子從外邊飄然而入。田妙雯沒有回頭,敢不經通報便走進她房間的,除了她的胞兄自然再無第二個人。

  田彬霏見田妙雯對他進來置若罔聞,不由微微一笑,自顧輕搖著摺扇,瀟瀟灑灑地走到一旁,在椅上坐了,對於妹子對他的冷漠,田彬霏早就習以為常了。

  田彬霏坐定身子,對田妙雯道:「小妹,你正爭取葫縣縣丞一職?」

  田妙雯淡然道:「不錯!」

  田彬霏眉頭微微一蹙,道:「那裡對我們來說,可謂地處偏遠,又與湖廣接壤,你怎會突然想起那個小小的三等縣?把我們的人安插在布政司或者提刑司,對我們豈非更為有利?」

  田妙雯道:「你不是把我田家重新崛起的希望寄托在楊應龍身上麼?你主外,大局你來定,既然你想利用楊應龍來達到目的,我這主內的人自然只能竭力配合,選擇葫縣正是為了這一目的。」

  田彬霏更是疑惑,問道:「插手葫縣怎麼會是……」

  他的聲音停下來,靜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來,大步走到廳前,在博古架上輕輕一按,一幅用各種顏色標註的地圖便刷地一聲垂掛下來,田彬霏注目地圖良久,嘴角漸漸綻起一絲笑意,道:「我明白了!」

  田彬霏興沖沖地轉向田妙雯,欣然道:「布子於葫縣,果然是一招妙棋,這葫縣地處南北要衝,是驛路的關鍵所在,一旦封閉,整個貴州便針插不入,而南疆邊陲數萬雄師也將徹底與朝廷斷絕聯繫了。

  楊應龍野心勃勃、所圖甚大,這麼重要的地方,他絕不會放過,我們布子於葫縣正當其時,妙雯啊,可惜你是個女子,否則為兄甘願讓賢,由你來主持我田家大業,心甘情願地供你驅策。」

  田妙雯微微閉上美麗的眼睛,瞑思片刻,緩緩道:「我這個安排,只是聽了你的計劃之後及時做出的一個調整,如果楊應龍對葫縣早已做出部署,只怕我們現在動手就有些遲了。我想親自去葫縣一趟,一探究竟。」

  田彬霏微微一怔,隨即用半開玩笑的口吻道:「此去葫縣,山路崎嶇,往來不便,你可是我的賢內助啊,你不坐鎮府中,留下我一個人操持偌大局面,豈不手忙腳亂?」

  田妙雯道:「如果你判斷的不錯,那麼葫縣就是來日破局的一個關鍵,豈能等閒視之?」她緩緩轉過身,凝視著她的胞兄道:「你一向不服氣楊應龍,楊應龍統治播州是怎麼做的?」

  田彬霏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忽地把摺扇一收,在掌心裡「啪」地一拍,道:「成!你去吧,只願你我同心戮力,讓田家在你我手中重新振興起來,莫讓列祖列宗失望,莫讓子孫後人再去承擔這沉重的責任!」

  田妙雯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纖纖玉指一撥,一曲《梅花引》便悠悠響起。田彬霏閉上眼睛,靜靜地聽了許久,當那琴聲裊裊、餘韻未絕時,才輕輕起身,仿佛一朵雲似的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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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黔靈山上,幽深的林中,鳥語花語,構成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美麗畫面。楊應龍拄著一根竹杖,緩緩行走其間,幾隻猴子爬在樹上,猴頭猴腦地窺視著他,可楊應龍剛一抬頭,機靈的猴子便飛快地攀援到更高處,然後扭頭向他扮鬼臉,似乎在自鳴得意,楊應龍見了不禁啞然失笑。

  趙歆陪在他的身邊,前後左右數十名侍衛散落在林中,以楊應龍為中心,同步向前移動著,看到楊應龍停住腳步,他們也都停了下來。

  楊應龍在一根橫亘地上的粗大枯樹上坐下來,笑問道:「想必此刻棲雲之宴已經開始了,你可安排了文遠前去?」

  趙歆道:「卑職已經著人安排了。」

  楊應龍點了點頭,道:「雖說文遠的前程不依賴那個姓崔的腐儒,不過和他攀攀交情也沒什麼不好,最好能拜在他的門下,做他的門生,那就更好了。有崔象生這塊招牌,於文遠的宦途大有助益。」

  趙韻道:「是,大人慮及長遠。」

  趙韻也在一旁坐下,道:「大人,三年前葫嶺剛剛罷黜土司,改設流官衙門、建立縣制的時候,我就建議大人您著手部署了,卻被大人您一口否決。何以今日您卻突然動起了葫縣的念頭。」

  楊應龍輕輕嘆了口氣,道:「三年前,葫縣兩位土司爭鬥,朝廷趁機出兵干涉,罷黜了兩位土司的世襲職位,建縣衙、設流官,那時候正是朝廷諸公注目葫縣的時候,我們豈能輕舉妄動?

  如非得已,我現在還是不想插足葫縣,儘管放任自流吧,只要不讓朝廷把葫縣牢牢掌握在手中,那就夠了。我本來的計劃是先扶持格格沃,控制蠱神教,窮十年之功把數十萬山苗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可惜功敗垂成。」

  楊應龍沉默了一會兒,復又微微一笑,道:「還好,不想我在靖州的一段情緣,竟然遺下了我的骨肉,而她與現任的尊者之間還有著如此複雜的關係。

  遙遙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難道還能背逆她的生身父親不成?如此一來,我對蠱神教倒要徐徐圖之了,既然如此,葫縣這邊就只能儘快著手,兩邊若是都慢下來,對我的大事極為不利。」

  趙歆若有所悟,緩緩點頭道:「卑職明白了。」

  楊應龍突然問道:「安家那頭老狐狸有什麼動靜?」

  趙歆道:「遵大人吩咐,已經派人盯住了『大宅吉』,那老傢伙一直龜縮不出,也不知他想幹什麼。」

  楊應龍蹙眉道:「這個老傢伙,究竟為何而來?」

  楊應龍想了想,始終摸不著什麼頭緒,只得搖搖頭,繼續向山上走去。

  南明河畔「巨鰲」上游,距「巨鰲」半里地外懸於水上的一塊岩石上,一位頭戴竹笠的白髮老人正手持釣竿,神態悠然,身後不遠處有一個年輕人負手而立,仿佛是一位家僕,可若有熟人看見,當會認得,他就是安家這一代的長房大公子安南天,如此一來,那位持竿垂釣的老者是誰,也就呼之欲出了。

  魚漂兒突然一動,有魚咬鉤了,老人飛快地一提釣竿,一條巴掌大的銀光閃閃的魚活蹦亂跳地落到了岩石上,安南天立即上前幾步,從魚鉤上摘下魚丟進魚簍,笑道:「爺爺的手氣真是好,這一陣兒咬鉤的魚就沒有斷過。」

  安國維微微一笑,那雙蒼老而睿智的眼睛從竹笠下向巨鰲石上那座小亭微微一掃,緩緩地道:「若有機會,便請那位尊者小朋友來,老夫想見見他!」說罷釣竿一甩,復又投向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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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