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香港夜晚的星空被霓虹燈光籠罩,從酒店露台向下望,城市被星海般的光點覆蓋,在更遠的地方,維多利亞港兩岸交相輝映,繁華堂皇。

  海風從遠處的高空掠來,瞬間拂起方謹的頭髮和衣領,他手指上夾著的菸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在這座國際化大都市的各個角落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租住狹小的蝸居,乘著擁擠的地鐵,每天為了一日三餐搏命奔波;也有人坐擁半山豪宅,享受豪車遊艇,輕而易舉一擲萬金,過著人人稱羨的上層社會名流生活。

  方謹知道自己在這些人里應該算一個比上不足,比下又有餘的階層。他不像顧遠那樣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包養個小明星能甩幾百萬,被人請去賭場動輒一把輸贏七位數;也不像很多人玩命加班,辛苦工作,拿著菲薄的薪水養家餬口還整天擔心被炒魷魚。

  他有學歷有能力,有專業背景,有待遇優厚的工作,在大部分人眼裡應該都是非常值得羨慕的了。

  然而那都是怎麼來的呢?

  方謹眯起眼睛,帶著深深的自嘲想自己如果沒有進顧家,現在應該是個什麼情況。他也許會被高利貸賣到不堪入目的地方,那種年齡的小男孩可能被折磨一兩年也就死了;也許高利貸放過他,他被警察送到社會福利院去繼續上學,最好的結果是讀到高中畢業出來打工,在超市找個搬貨或酒店侍應生之類的工作,倒也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

  方謹心裡還微微動了一下:其實那也沒什麼不好。

  超市運貨工也可以一步步升遷到倉庫主管,酒店侍應生幹得努力說不定還能當領班呢。

  方謹抽了口煙,微微咳嗽起來。

  要不然再逃一次吧,他略帶酸澀又隨意地想。無聲無息什麼都不帶的再逃一次,永遠不回顧家也不見顧遠,逃到哪個十八線小城市旮旯角落裡去當超市搬運工,好好工作勤奮努力,保不准真能升職成超市小主管,也算是另一個層面上的成功逆襲了。

  他這麼想著,不由笑了起來。就在這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大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方謹?」

  顧遠就穿著臥室里的背心長褲走上露台,似乎有點訝異地看著他:「你在抽菸?」

  方謹懶洋洋道:「顧總。」

  話一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混亂聽著不對勁,定了定神起身道:「顧總。」

  顧遠立刻就敏銳地察覺到第一聲顧總聽著確實不對,他仔細一看,只見陰影中方謹斜靠在躺椅上,臉色蒼白得可怕,這個側過身來的姿勢顯得腿特別長,身體線條也削瘦得格外明顯。

  顧遠心跳快了半拍,隨即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躺回去,自己隨便在另一張躺椅側邊大馬金刀的坐了,問:「晚上吃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方謹沉默片刻,慢慢道:「顧總,我和您不是那種可以隨便問這種話的關係……」

  顧遠剛才走來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他的狀態很脆弱,卻沒想到拒絕的姿態卻又如此強硬,一時倒有點意外。

  「那我們總能算是朋友吧。」他反應也很快,立刻反問:「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連朋友都不想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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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麼呢?」顧遠放緩語氣問。

  「……也沒什麼。」方謹淡淡道,似乎終於放棄了爭論:「就看到那邊辦公樓好多還亮著燈,在想這世事真是不太公平了。有人為一日三餐辛苦奔波,有人就能像你我一樣吃喝不愁,所以有點感慨而已。」

  「香港的確是個容易讓人產生這種感想的地方,不過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吧,硬要說我還羨慕世界首富呢,憑什麼人家有幾千億我就沒有?」

  方謹笑了起來,這笑意在他清澈的眼底顯得非常柔和:「這不能那麼比。」

  「那拿我身邊的人比,你以為我和顧洋之間就完全公平?」顧遠冷笑一聲:「憑什麼他花天酒地鬥雞走狗,就不用擔心被父親背後抽冷刀子?憑什麼他媽活著,從小到大淨給我添堵,而我媽偏偏就死了?」

  方謹微微一怔。

  半晌他微皺著眉頭問:「顧夫人的事……您還是很介懷嗎?」

  「——這種事當人兒子的誰能不介意!」

  顧遠說這話的語氣很重,或者說是方謹為他工作以來聽到的最重的口氣。

  方謹的心毫無預兆地沉了下去。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但緊接著,顧遠似乎又覺得不該在方謹面前流露出這種情緒,便轉而微微一笑:「說起來我還羨慕你呢。」

  方謹勉強壓抑住剛才內心的不安,「嗯?哪裡羨慕?」

  邊上沒有回答,方謹轉頭一看,只見不知何時顧遠已站起身,走到自己這張躺椅邊,繼而半跪在地上。

  這個姿勢讓他和半躺著的方謹視線平齊,夜風中他英俊的面孔深情而專注,遠方絢爛的星海全數映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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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遠頓了頓,看著方謹一字一句道:「連我自己都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才從心底里羨慕你。」

  方謹怔住了。

  他們久久對視,仿佛頭頂浩瀚的夜空和腳下喧囂的城市都化作無形,世界上只剩他們兩人,呼吸和體溫都纏繞在一起。

  方謹喃喃道:「顧遠……」

  下一刻顧遠覆上來,溫柔而不容拒絕地吻住了他。

  這是他們在清醒狀態下第一次好好地,認真地接吻。炙熱濕潤唇舌糾纏,每一寸柔軟的口腔甚至於牙齒都被盡情舔舐,氣息帶著美酒的微醺,在方謹的意識深處蒸騰。

  他甚至都忘了要推開顧遠,他忘記了一切。

  那些血腥的恩怨,糾葛的愛恨,骯髒的秘密和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在這個綿長的親吻中化作了微渺的光,隨著意識漸漸消失在遠方。

  ……

  腰側突然一涼,緊接著顧遠的手從衣底伸進來按在了他腰上。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方謹倏而清醒,猛然將顧遠一推!

  顧遠也並沒有用強,立刻抬手退後,只見方謹略顯狼狽的從躺椅上坐起身,一手抹去唇角濕潤的痕跡:「顧總!」

  顧遠卻冷靜地看著他:「你喜歡我。」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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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謹的神智十分昏沉,剛才纏綿悱惻的氣氛還深深浸透在血管里,讓他整個人都有點發軟。他勉強翻身想下去,卻被顧遠一手攔腰按住了,逼視著他的眼睛沉聲道:「你最好回答我,方謹!」

  「……我不想和您有超出上司和下屬之外的關係。」

  「那跟我成為情侶關係有哪裡不好嗎?」

  方謹無話可答,兩人默然對視片刻,顧遠突然眯起眼睛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認真?」

  「……」

  「你是不是以為我把你當那些拿錢辦事的人一樣看待?並沒有的方謹,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想認認真真跟你發展一段長遠的關係。如果你願意跟我在一起的話,以前包養的人我自然會全部斷掉,你也必須停止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上床,我們會跟這世上的普通情侶沒有任何不同,一切道德約束和行為準則都通用……」

  方謹聲音沙啞得幾乎變了調:「……別說了!」

  「為什麼?」

  「對不起顧總,我……」

  顧遠深深看著他,那目光幾乎要穿過他的眼球看進大腦里,看進靈魂里去:「你是真的不想答應我,還是『不能』答應我?」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方謹起身要走,但隨即手腕被顧遠一把攥住,硬生生按回了躺椅上。

  「方謹,」顧遠說,「你要是真有什麼麻煩,哪怕被人勒索、恐嚇、拍了□□或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脅迫,你告訴我,我都能幫你去解決。我雖然還沒正式接掌顧家,但大部分事情也都是有決策權的,即便在外面也說得上話;所以你怕得要死的事情在我這未必是事,說出來我幫你出面,真的不用害怕。」

  方謹不論如何掙不開手腕,絕望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表現太異常,顧遠不由狐疑問:「難不成你惹到誰了還是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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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當著方謹的面,他臉上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甚至還笑著安撫了一句:「但你這身份也招惹不了什麼有分量的大人物吧,連我都沒法應付嗎?——你可別跟我說是我父親,那就太扯了,咱倆得亡命天涯才行,其他人哪怕是顧洋都沒問題的。」

  有好幾秒間,方謹一動都不能動,只直直盯著顧遠,仔細看的話他蒼白的嘴唇其實在微微發抖。

  顧遠視線落到他臉上:「你怎麼了?」

  方謹胸膛起伏,卻發不出聲音。

  他握著躺椅扶手的五指已經用力到青筋凸出的地步,甚至仿佛連指甲蓋都要活生生崩斷了;但那一幕隱藏在身側的陰影中,誰也沒有看清。

  「……沒有,」方謹輕輕說,聲音乍聽還是很平靜穩定的:「您開玩笑了,我沒有被脅迫,也沒有惹到誰……」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您一直是我的老闆,我只是怕萬一以後出什麼問題……」

  如果耳力敏銳的話就能聽出,他那貌似平淡的聲線其實很渙散,那是竭力壓抑之後強撐出來的鎮定。

  然而他的聲音沙啞,語速又刻意放緩,頃刻之間顧遠並沒有覺察出太多不對。

  他只能居高臨下看著方謹,那張不久前還一絲|不掛靠在自己懷裡,抱著他無助呻|吟著射出來,充滿著情|欲和淚水的潮紅的臉,此刻正煞白倉惶,毫無血色。

  仿佛已經被逼到絕境,四面楚歌無計可施,就快要放棄抵抗臣服下來的獵物。

  「……我給你一個月時間。」顧遠終於說,「這一個月之內,你可以好好考慮要不要答應我,但我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追求你。」

  「一個月後你必須給我答覆,最好是讓我滿意的那種——你知道是哪一種。不然我就要逼你答應了,到時候可彆氣哭。」

  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是很好的緩衝期限。方謹心裡莫名鬆了口氣,儘量直視著顧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同意這個提議。

  然而對顧遠來說這是決定而不是提議,所以也並不是太關心他同意與否,只微笑著湊過去又親了他一下。

  「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他抵著方謹的額頭,微笑中略帶一絲得意:「就知道你肯定喜歡我。沒關係,我也喜歡你。」